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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背叛与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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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来,再等我一会。”科德安慰帕贝几句,挂上电话前往科德集团大厦。
科德坐上停在门口的迈巴赫,动作粗暴地点火启动车子,油门踩到底一路绝尘而去,身后扬起纷纷扬扬的灰尘,超速提醒在不停地响着,心烦意乱的科德干脆把它关了。
施耐德已经亲自给他打电话。
“喂?是施耐德先生啊,好吧,我现在就跟你谈谈。我的确是单方面结束了交易,违约金?我赔得起,我不在乎这点钱。你说什么?科德集团没有自己的钢铁工业,接下来的武器制造怎么办?对不起,我来告诉你,不是你们选择了和我做生意,是科德集团选择了克利莫尔作为供应商,想要成为我们的供应商的公司多得是,要是我乐意现在就可以打个电话让他们涉足钢铁工业,好了,我现在就决定这么干。再见。”
科德立马打电话告诉手底下的人明天就开办工厂进行采矿,他不想在这方面受制于人,自己老爸没有干的事那么他来干。
科德深吸一口气,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内心茫然而空洞。
事情超出情理之外,事实隐藏诡谲之中;人群行走于飘摇之都,人群停憩在无我之境。我所见者皆谬误。
对么?
是这样吗?
胸腔内的空气被一点一点挤压出去,大脑一团混乱。
他还能相信谁?还能信任谁?又有谁愿意相信他?给他当了五年助理的帕贝?简直是吃里扒外的东西,科德忍不住在心里咒骂,把公司机密卖给官方,下一个死的就是她。尹峩菲?刚刚认识了不满三个月的朋友,尹峩菲内心藏了那么多的秘密不愿分享也毫不信任他,他看得出来。
帕贝说出塞西莉亚是我的表姐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尹峩菲微微笑着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知道了。
人与人之间隔着如此多的秘密,忠诚?怀疑?背叛?
科德颤抖的手掩着嘴,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曾经那么信任帕贝,把她当做家人,甚至想过一起生活,尽管他是那么风流花心,但还是有过相伴一生的念头。
信任是多艰难,而背叛是那么简单容易,容易到一张支票几句风言风语就可以把积累多年的情感一夕摧毁。
脆弱得像冰淇淋,太阳一晒就化掉,但至少冰淇淋是甜的。
科德认识帕贝不是在招聘总裁助理的时候,是在他的父亲马珂·科德去世的那一年,那个时候科德仅仅十四岁,父亲的死对太过年轻的他是个巨大的打击,尽管之前父子两的关系一度陷入冰谷。
科德的叛逆期来得很早,任何事都要和父亲对着干,马珂想让儿子去学小提琴,而科德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对,怒气之下吼出了那句“去死吧!”。
第二天马珂真的死了,车祸,车毁人亡。
马珂的葬礼结束的第二天科德就报了个乐器班开始学小提琴,在班上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帕贝,多年后科德集团招聘总裁助理的时候科德一眼就认出了许多年未见的帕贝。
帕贝曾经说拉小提琴是一件让人感受到幸福的事情,但是科德丝毫感受不到,每一次当他拿起小提琴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时候年幼无知的自己以及说出口的那句“去死吧”,他心怀愧疚,拉开弦的那一刹那都能感受到无数的痛苦和悔恨汹涌袭来。
是他杀死了他的父亲。
他日日都在为犯下的罪忏悔。
纷至沓来的黑暗和满怀愧疚的心会把科德湮没,他做了很多年的噩梦,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温多年前的那一幕,那句去死吧,不断地想象着车祸现场的景象。最终他把自己束缚在回忆的牢笼中。
在科德几乎崩溃濒临绝望的时候,再次出现的帕贝如同一束光照进他漆黑的人生,她乐观开朗,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科德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帕贝,对方则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OK,迪伦,听我说,你的父亲,他是爱你的,他不会希望你过得如此痛苦,相信我,这从来不是你的错。那时候你只是气坏了,在反抗他的专制,你从来没有任何真的要他去死的意思。这不是你的错,他一直都爱你,嘿,他在天堂看着你呢。”帕贝的眼神真诚而充满鼓励,亮闪闪的满是希冀。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天堂。科德在心里补充。
“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他爱你,希望你能过得好,这很简单。”帕贝重复。
科德点点头,眼神清醒而空洞。
而今一切都变得那么可笑,历史一笔一划镌刻在石碑上无法抹平,想要改变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就像文在皮肤上的文身要洗掉就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科德的脸上布满泪痕。
科德清楚地记得帕贝被任命为他的助理的前一天夜晚,他在酒吧里喝得胡言乱语,然后被人揍得鼻青眼肿,帕贝从家里赶来把他捞出去,一路上絮絮叨叨:“迪伦,我知道你很痛苦,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也很痛苦。但你不能这样,你已经痛苦了好多年了,所有人都能倒下但是你不能,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给他们发薪水呢。嘿,醒醒,迪伦!”
说着帕贝甩给科德一个耳光:“醒醒!”
科德艰难地睁开眼:“怎么了?!”
“听着,明天你必须穿得整整齐齐地出现在董事会上,你不想你父亲留下的公司被别人抢走吧?!再这样下去你那心怀鬼胎的舅舅要让你死去的父亲不得安宁了!”
“一定一定……”科德又闭上眼,坐在副驾驶座上好像睡着了。
其实科德并没有睡着,他的意识非常清醒,他从来没有真正醉过,喝酒只能让他的心脏更加充满那些沉甸甸的情绪,眼前好像出现了马珂的脸庞,日日夜夜,不得安生。
清早,帕贝踏着8厘米高的鞋跟细得能在手臂上踩出血窟窿的高跟鞋走进科德的卧室“哗”得一下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铺满整个卧室,科德睁开眼又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What the f**k?!”
帕贝扔给科德一套西装:“赶紧穿好,待会要出席董事会。”
“蹬蹬蹬”帕贝又走出去。
科德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所有的事情,半个小时后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开口说道:“你说的对,我不能让一个白痴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父亲的东西。”
帕贝意味深长地看了科德一眼,发动车子,她在想,科德继续睡在前任科德先生的卧室里真的好吗?
就在这天帕贝被正式任命为科德集团总裁助理。
也从这天起,科德开始在脸上挂满笑容,他不再酗酒,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和各种各样的政界人员打交道,大肆捐款却骄矜自傲,不受人尊敬,研究许许多多的发明但派上正经用处的寥寥无几,他变成了迪伦·人人讨厌的天才·科德。
可究竟是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谁在谁的背后轻轻关上那扇大门并说一切都很好?谁对谁的生活了若指掌替对方安排好一切?谁又把谁当做可以信任的人了?
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科德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面对死亡只能感到无能为力的小孩了,他早就长大了:“是秀吉吗?对,是我,现在我命令,撤销凡妮莎·帕贝,就是我的助理的一切行政权力,同时移交给研发部的尹峩菲,在我不在的时候,由尹峩菲代替行使总裁权力,对,现在起生效。”
科德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他能做什么。
答案是连同问题本身就被设计好的,他要亲手摧毁自己搭建起来的一砖一瓦,过去的血肉情感,哪怕会疼得像是把自己从躯壳中生生抽离,而现在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疼得无处发泄了。
泪水一滴滴地掉在裤子上,漾出一圈的深色。
当初他亲手把自己的舅舅推上处决台,被多少人骂作冷血无情,可是其实科德并是一个冷血的人,他一直记得舅舅是如何逼得母亲自杀的,那时科德才五岁,他的好舅舅又是多么无情。
但是他还是要反击,一切才刚刚开始,他还有机会,为将来铺路,哪怕是最后一刻,他也要上演一幕绝杀三秒钟,更何况科德还没有被逼到如此境地。
科德不顾超速的危险,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又一个弯道,快得似乎能听见死神的笑声,凄厉诡谲,遥远在天边又好像贴在耳边呢喃细语。
车中飘着似有若无的歌声。
Hang Me.
i been all around this world
Hang Me Hang Me
l be dead and gone;ll be dead and gone...
前方右边,一辆厢式货车笔直地冲过来,挡风玻璃的碎片落了一地,鲜红色的血沾满额头,浸湿了科德的衬衫,厢式货车的司机也不例外,在驾驶座上不省人事,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hung me up so high
put the noose around my neck..
but the laying in the grave so long
poor boy.
天空开始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