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不生非

1、第 1 章

　　2000年秋

　　***超市开业至今生意一直火爆，总有不少人一大早就在店门外等候。韩嘉以前上学时从它门前经过，天天目睹这个场景，只是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店里恭候着这群人。

　　扯了扯身上簇新的店服，红色T恤的两个肩膀上都留着一道清晰的折印，浆过的衣裳有些支支棱棱的，穿在身上也有些逛荡，好在下摆束进腰间的皮带里还不至于太明显，衣服的尺码是没错，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单薄，撑不起来。

　　衣领处的商标划到了皮肤，丝丝拉拉的痛，韩嘉不由自主地扭扭脖子，伸手蹭蹭，顺便正了正头上的棒球帽。店里统一发的帽子，罩在头上好像给脑袋穿了件衣服，没有把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虽说脸色让深蓝色的帽子映得有些苍白，不过衬上红色的T恤，整体模样不坏。想到这儿，嘴角不觉牵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心里也松快了不少。

　　韩嘉今儿第一天跟班。

　　***超市也算国际知名企业了。大陆的分店开了不少，不过在这各内陆城市还是第一家，又是有奖促销又是送惊喜的，花样百出，新鲜得老百姓一窝蜂似的涌过来，买个面包牛奶拎提卫生纸切块猪肉，也要享受享受与国际接轨的乐趣，弄得超市从开业就超负荷运转，把个大小员工眼都熬红了，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腿脚不是肿着的。服务台的嗓子哑了，收款台的手抽筋了，防损员看谁都跟看贼似的，理货员累趴下好几拨，剩下的就加班再加班，开业没多久就一个个哭爹喊娘怨声载道嗷嗷直叫唤，眼看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店里当机立断紧急招聘新员工，韩嘉就是这会儿混进来的。

　　他说不准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高中学习成绩一般，然而时运不济，毕业时连高考考场的门都没摸到就被生活发配到社会上了，急着挣钱却发现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就连这次应聘超市店员人家还嫌他体格不够健壮。那天慕国际知名企业之名来应聘的人多了去了，人力资源部的两个MM三言两语一打眼每五分钟就从外貌到谈吐PASS过一个人，轮到韩嘉时一个MM斜着眼睛，皱着眉头问他：“这活儿挺累挺苦，你行吗？”言外之意小样一边儿凉快去吧。韩嘉忙不迭地回答：“没问题，我吃得了苦。”那头点的和小鸡啄米差不多。MM不耐烦地看他的履历：“你还没满18岁呀。”“你们只说45岁以下，没要求18以上啊，再说过了年我马上就18了。”韩嘉着急地看了看另一个MM。“形象还可以。”另一个MM冲他笑笑，小声嘀咕了一句。前一个MM看他一脸的惶急愣了愣，就没再说什么。事后韩嘉捏着自己的细胳膊不禁苦笑，自己这刚刚1米7的个头，连理货员都差点当不上，这世道，不大好混呢。

　　头顶的功放传来了开店的音乐，“小韩，快点。”带班的刘姐赶紧把他揪到自己分区的过道上站好，半个月的培训，第一天上岗实习，看着熙熙攘攘涌进来的人流，韩嘉迅速定住心神，冲着最先走来的顾客中规中矩地送上一个职业微笑:“早上好！”

　　新的一天开始了，希望一切顺利，心里一个声音悄悄和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