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为了永不失去》笙离

2、第二章

　　易东成的摸底考试除了数学，其他的都没办法看。
　　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成绩，陆莉君已经习以为常了，再加上她一直对国内的教育嗤之以鼻，更多时候她用自小念私塾长大出国的经验在引导易东成去看更多的书，见识更多的世界。

　　“不看了，看了闹心。”陆莉君把试卷扔到一旁，还好心嘱咐道，“藏好了，别给你爸看到了，藏不住就扔了吧。”
　　“妈你最好了。”得到了“免死令牌”的易东成盘腿坐在沙发上笑嘻嘻的抱着她胳膊撒娇。
　　“最近在看什么书？”
　　她闻言立刻把背挺直了，认认真真道，“最近在读钱先生的《管锥编》。”
　　“哦？看的懂吗？可别是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
　　“基本上没问题吧，我也是读过王应麟《困学记闻》、顾炎武《日知录》、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和钱大昕《廿二史考异》。”

　　陆莉君点点头，换了话题，“今天历荔妈妈来帮她报雅思，我看了她的成绩，她只要考到6.5就可以申到墨尔本大学。”
　　“我知道啊，她爸妈早就打算移民了，小荔枝说她家两个别墅都有大泳池，她让我以后每年冬天都去她那过暑假，她包吃包喝包住。”
　　陆莉君正色：“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呃……”她愣住了，“我的打算，我还没想好……”
　　“如果要出国，从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语言考试，选学校，时间允许的话，我还希望你能自己出去体会下学校的氛围和环境。”
　　她慢慢蜷缩在沙发上，“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出国念书好陌生，很遥远。”

　　“那就好好想想吧。”陆莉君站起来，大波浪挑染的卷发披在肩膀上，淡粉色的真丝睡衣垂下来，美艳旖旎。
　　“妈。”易东成闪着星星眼出声。
　　“怎么啦？”
　　“你是仙女下凡吧。”
　　陆莉君扑哧一下就笑了，“所以你是小仙女吗？那不行，小仙女没你这么吃藕的。”
　　“喵喵喵？”

　　开学之后很快就迎来了这所历史久远学校的一百二十周年校庆，全校都沉浸在莫名的激动兴奋和略有些混乱的管理中。
　　太多的活动需要举办，知名校友大讲坛，校园文明月，校庆晚会都如火如荼的准备起来，而 “第一本由学生制作和评选的纪念画册、视频和纪念服”在学生中掀起滚滚热潮。

　　“所以没有人参加咯？”班会上面，历荔皱着眉头看着下面一群懒懒散散的学生，她叹气，“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大家能不能稍微有些积极性？我们也是学校的一份子，我们当中也有很擅长摄影和做设计的同学啊，为什么不参加呢？”
　　前排男生懒洋洋的抬起头，“掌柜叫我们不要惹事就行，校庆这种事情让我老豆捐捐钱就行了，我们八班的人这么赶着上，功劳都是别人的，黑锅都是我们的。”
　　“嗤嗤”的笑声四起。
　　“你们不参加我参加，省得别人笑话我们八班没人。”历荔黑着脸走下了讲台。

　　后排一个男生站起来，大喊，“好样的，给你打call，疯狂打call。”语气里嘲讽满满。
　　全班哄笑。
　　“你们……”历荔气得半死，正打算怼回去，就看到沈斯长臂一挥，一团废纸正砸在男生脑袋上。
　　“说这种话丢不丢人。”沈斯抱着手臂整个人倚在后墙上，眯起眼睛警告，“外人怎么看我们八班我管不着，咱们班里人要是互相diss就别怪我管闲事。”
　　“好好好，沈哥我错了。”
　　易东成鼻梁上架着眼镜从厚厚繁体字的书页里抬起头安慰历荔，“好啦，他们就那副德行，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历荔嘟着嘴巴，“我只是想做点能留下纪念的东西，东成，我们初中三年都在这里念的，那时候我跟你说学校每个角落都留着我们美好的回忆，我要把这一切都用相机记录下来。”
　　易东成点点头。
　　她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硬盘笑起来，“现在素材都在里面呢，为我加油吧！”

　　秋日的夜晚来的越来越早，氤氲的淡黄色的阳光在浅色的天际把光芒收敛起来，给教室里投下浅薄的金色。
　　最后一节实验课，易东成和历荔完成的快就早早回教室，历荔却被校团委老师叫走了，待回来时候，脸上泪痕斑驳，带着哭腔。
　　“有人盗用我的素材，还说我抄袭。”
　　易东成眉头皱起来，“谁？别人怎么会有你的素材呢？”
　　“不知道，团委老师说我交上去的作品素材跟别的作品雷同，所以取消了我的资格。”说道伤心处，她眼泪立刻又簌簌的掉下来。
　　“你的电脑最近有人碰过吗？”
　　历荔瞪大眼睛，眼泪还在眼眶里面打转，“难道是？”
　　易东成把历荔按在椅子上，“冷静点，先别哭了，你的资格被取消了吗？”
　　她点点头，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就算我有原始素材可以证明自己也没有什么用。”她眼睛一酸，又要哭出来，“怎么办啊，东成，我好不甘心啊。”

　　这时候班里的学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都收拾了书包叽叽喳喳的聊着天等放学，易东成站起来走到讲台前面。
　　“讲个事情，老沈把门关起来。”
　　班级里的喧闹很快平静下来。
　　“我们这个班几乎所有人都不会留到明年七月，大家匆匆照面，缘分浅薄，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就各奔前程，以后想起不过是过眼云烟，青春里面的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我自己也曾说‘不需要太多的回忆，分别时候徒留伤感’，但是我的好朋友却说‘伤感是因为没有留下回忆，美好的回忆是从来不会伤感的’。”她看了看历荔，露出温柔的笑容，“我这个朋友，从初中开始就爱摄影，她花了一个星期挑选素材制作画册和视频，但是由于她的疏忽，电脑被别人碰过，素材都被人盗用了……”
　　她顿了下，全班的视线都落在了历荔的身上。
　　“所以她失去了参赛资格。”易东成缓缓道，“我想帮她，帮她留下个稍有缺憾的完美回忆，也想帮我们自己留下个小作品，留下些纪念，当然我知道我们班藏龙卧虎……”
　　她眼珠子转了转，俏皮的笑起来，“万唯一你给那谁拍的demo朋友圈我还存着呢，索尼大法好啊，king你偷偷在豆瓣开博写诗写歌我觉得台本就你来负责把，还有米酱，你不是一直给八组做后期吗？”
　　众人哗然。
　　“我也没要跟谁去赌气，掌柜的激将法对我也没啥用，我只不过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然后享受一下这种单纯美好而同心协力的时光吧。”

　　易东成讲完，目光环视着教室，她能感受到每个人脸上写着难言的激动和兴奋。
　　“都是自愿参加，但是我很希望能够署上我们八班，以及每个人的名字。”她眼睛里亮闪闪的，笑起来甜甜的，“那么下面请老沈给大家分配一下工作吧。”
　　沈斯一脸懵逼，指着自己，“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班长啊，再说了，这个班，谁能比你更适合背锅呢。”
　　下面一阵喧哗和掌声。
　　刚才一定是错觉，觉得她眼睛里是洋溢鲜沛青春的光彩，明明就是算计自己的小聪明，沈斯无可奈何的站起来，“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那么我就简单安排下工作，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沟通，还是那句话‘自己人互相diss是不可以的’……”
　　易东成满意的回到座位上，历荔把头慢慢的靠过来，“谢谢你，东成。”
　　“金主，你去了澳洲不要忘了小的给你扛过枪打过炮。”

　　秋日五点不到的天空还是漆黑一片，周遭安静的就像是陷入了沉睡一样，空气里弥漫着凉冰冰的湿意，属于秋日清晨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易东成打着手电筒，手上的钥匙发出“叮当”的响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有人睡眼惺忪的抱怨，“万总咱们有必要那么早吗？”
　　万唯一扛着他那台价值二十多万配备了哈苏摄像机的航拍无人机，精神奕奕，“今天五点五十分天亮，六点零五分日出，我们提前一个小时调试设备，还要以防突发情况。”
　　两台航拍无人机，在校园的两个高楼上，试图去捕捉日出同一时刻的近景和远景，他们在黑暗中布线调试设备，易东成对摄影一窍不通，但是对那台价值二十多万的无人机充满了敬意。
　　“唯一，我们需要这么大的排场吗？太夸张了吧，用这么好的器材。”
　　“你以为我就随便用手机拍拍吗？太不敬业了。”
　　“不是啊，我以为你只喜欢拍妹子。”
　　“扯淡啊我最烦拍妹子了，指手画脚的烦死了，到底我是专业的还是她们是专业的？一个个只追求后期效果，脸P的连鬼都不认识了，我看不如给她们抠图算了。”他看着配套的监视器，熟练的调试，“等咱们毕业了，我再给大伙拍一套，等以后毕业十周年二十周年，只要大家都在，我就继续给你们拍。”

　　易东成是第一次看到日出的完整过程。
　　天上似乎还有模糊的星星，孤孤零零的在漆黑的天空中踽踽，世界像是被黑暗拥进怀中孤眠，寂静无声，下一秒天边闪出淡淡的橙黄色和白色，天边的云显露出原本的形状，这些温柔的光芒像是潮水一样涌进云中，连充满凉意的晨雾都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泽，万物被陆续唤醒，。
　　天光乍亮，一切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中，顺其自然却让人反应不及。
　　航拍无人机早已经升空，除了万唯一专心致志的看着监控器，其他人都痴痴傻傻的看着。

　　橙黄色慢慢的蔓延开，越来越浓越艳，太阳缓缓的从天边的橙色中升腾而出，橘红色的，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热度，显得很柔弱，接着太阳发出夺目的光也变得越来越刺眼。
　　学校里的高楼茂树，低矮的天井花草，这一切的景致在日出下像是一朵花缓缓盛开，这一帧一帧的被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太美了。”所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只有万唯一还是摆着一副老成的脸，“有的地方细节可以做的更好啊。”
　　“万总这拍的已经很美了。”有人看着监视器赞叹。
　　“那不能这么满足。”十七岁的男生已经开始有其父大导演的风范，他蹲下来收拾器材，壮实的身体，头上箍着发卡把头发随意扎成一小撮马尾，他停下来忽然问道，“东成说的没错。”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易东成都疑惑的看着他，他笑道，“没有你，我们确实不会像今天这样同心协力完成一件事情，下学期我要准备考试了，以后如果希望有机会再聚，这件作品就当是青春的纪念册吧。”

　　之后的拍摄就只需要两三个人分头完成就可以了，易东成从僻静的天井闲逛到大礼堂，准备回去教室补个早觉，要知道她昨晚兴奋到一点才睡着。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冲破了寂静的校园，瞬间有种山水破墨的缱绻，万物更迭的壮阔。
　　礼堂的后门没有关，她看到了穿着校服的一群人，这是一个摇滚乐队的配置，有键盘手，鼓手，吉他贝斯手，可是站在乐队最前面是笛子顾西就。
　　她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易东成一直是被艺术气息浸润着长大的，她能听得出这首歌受到Nightwish和Ensiferum的影响，中国民乐和北欧哥特风的组合，两者组合起来反差劲爆气势磅礴，充满力量铿锵有致的金属感带着山谷悠远的神秘，尤其是笛子的表现，堪称绵里藏针温柔一刀。
　　排练过很多次，所以完成度极高，一曲结束她轻轻的鼓了鼓掌。
　　“民乐加北欧哥特，原来可以这么美，破墨山谷，喋血江城，最后还是那温柔一刀最为销魂。”
　　顾西就抬起眼睛看到她，她这么自言自语，那双深邃的大眼睛却在放空出神。
　　吉他手跑过去跟她搭话，“是不是觉得我们帅爆了？”
　　她诚恳的点点头，“这首歌帅爆了，你们帅爆了。”
　　顾西就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话，不过倒是易东成如梦初醒的样子，“糟了我还没吃饭呢，好饿啊，先走啦，你们加油！期待在校庆上面你们的演出！”
　　她笑眯眯的冲着他们挥挥手一溜烟的就跑了。
　　他站在原地，手执笛子微微的笑起来，转念一想他忘了告诉她，这首歌叫《苦林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