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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下雨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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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接连赶了这许多时日的路程每日皆是艳阳高照,今夜天幕暗沉想是不久之后便会有一场大雨。待得菩提在郡守府邸安顿下来,业已经到了后半夜,再过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白日遇袭,复又舟车劳顿半宿,本应是疲累不堪,早早歇下才是,可她虽累却毫无睡意。脑中辗转所想皆是叶振雪。
菩提平躺在榻上,双眼瞧着上方出神。想她与叶振雪,她二人虽已然心意坦诚,然菩提心里并无当初在姑洛时那般小女儿含羞带怯之感,反添了重重担忧。白日的遇袭给了她警示,京中憎恨叶振雪的人不在少数,譬如白日之事亦有可能再次发生。人生八十载,意外频发,闻之长矣,实则短促。她恐慌,若是今日那一箭并非射在他的左臂,而是偏一些,扎进左胸口的位置.......
菩提抓着下巴处的衾被往上拉,将自己整个覆在其中,有啜泣声自薄被中传出,她不能想象叶振雪中箭而亡的场景...
她今日做的决定,只是不想让自己将来悔断肝肠。
菩提的卧房熄了灯,叶振雪却并未入睡。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那边是连夜刑讯刺客。一个时辰过去,叶振雪从牢房出来,高恭和郡守随其身后。刑讯的结果与他料想的倒是有些许出入,先太子遗党么?
叶振雪看看天,竟有雨滴落下,他皱皱眉,天亮后大概是走不成了。
不走便不走罢,她也该好好休息一回了。叶振雪掸掸袖子,“普世忠。”
郡守连忙上前,“下官在。”
叶振雪看着他,“瞧着天气不太好,我等大概要在府上多打搅一日了。”
“太尉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与公主千岁驾临寒舍实乃下官三生有幸,此等幸事旁人求还求不来呢。何来打搅一说,大人莫折煞下官了。”复又道,“大人与公主可安住,打点一应物事乃是下官职责所在。只是出礼郡天远地偏,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大人与公主恕罪。”
叶振雪脸色淡淡,“如此,甚好。”
天再过不久就亮了,叶振雪索性走走看看,便不去睡了。心中想着那女子,抬脚便往菩提的卧房走来,走到半途却又突然停住了,抬起袖子放在鼻下嗅了嗅,神情便有些恼意。高恭不得其解,见他变了脸色,忙问道,“大人,可有何事吩咐?”
雨滴密集,不多时候便嘈杂起来。雨势开始大了。
叶振雪瞧了高恭一眼,“无事。”往菩提卧房瞧了眼,她早就睡了,“你回去休息吧。”
高恭应个是。
叶振雪回房便将身上的衣裳扯了下来扔给了仆婢,“扔掉。”这件锦袍沾了牢房的浊气与血腥气,他很是不喜。重又换了一身玄色衣裳,转身撑了把伞走进了雨幕中。
夏天的雨伴着电闪与雷鸣,菩提睡睡醒醒,一直不得安宁。一声夏雷响过她就彻底被惊醒了,再也不睡不着。有些凉,她缩在薄被中,睁眼瞧着窗子透进来的闪电的亮光。想着叶振雪,他说是去审讯犯人,也不知这会儿结束没有,查清幕后主使没有,休息了没有。
想事情想得出神,忽听见一声房门吱呀声。可探头再一细听,除了雷声雨声,却无其他杂音。幻听了吗?重新躺下,再抬眼却是被唬了一大跳。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站在自己榻前,竟是半点声音不曾发出。
借着一道闪电她看清了来人的脸,被噎在喉咙的一口气这才下去,她不满地嘟囔,“穿得跟夜行衣似的,还不出声音,吓死人。”
雨势太大,叶振雪被溅了不少水。他倒是不避讳,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袍子,轻笑,“臣不是怕公主睡着了吗。怎的不睡?怕打雷吗?”
他将外袍搭在了屏风上,看那意思是要与她同眠一榻?菩提连忙抱着衾被坐起,她长发披散着,暗色里一双受了惊的眼睛亮黝黝的,“你作甚?我不怕打雷。”
一记闪电掠过,叶振雪嘴角含笑,瞧她那紧张的模样,甚是可爱,“公主可还记得几个时辰前答应臣的事?”
菩提眨眨眼,自然记得,她咬咬唇,“可....可你我并未成亲,这不合规矩。”说着话,她脸上一阵阵发烫。
叶振雪听了心情却大好,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竟然也生出了逗弄之心。他上得卧榻,自顾自的躺在了外侧,转头瞧暗色中的菩提,“臣与公主早有夫妻之实,岂在乎那些虚礼。嗯?”还坏心地曲腿去触碰她,挑眉道,“外面雨势渐起,难得酣睡卧榻,公主快些躺下,莫辜负了这一场好雨。”
菩提大炯,这还是叶振雪吗?夜里的愁肠败绪,全然跑光了。身体紧绷,拥着被子往身后的墙面挪动。
叶振雪哼笑,抬手便将她拉倒在身畔。
“你莫要....”
“莫要什么?”他将被子拉过来盖住两人。
两人并排躺着,窗外是哗啦雨声伴着雷鸣闪电。菩提的下巴挨着被沿,这样的夜晚身边伴有一人,着实令人心安。衾被之下,叶振雪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音色沉沉却又极好听,“臣只是想与公主说说话。”
盖着被子纯聊天。
叶振雪的气息传过来,菩提羞赧,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夜雨,谈天,美极。
修长的手指在菩提的手背上摩挲,她听见叶振雪的声音传来,“公主在紧张?”
她一惊,“我没,才没紧张。”
“那公主拳头握得那么紧是何意?”
“...我睡觉喜欢握拳。”
“哦?这点臣以前倒是没发觉。”
这人还敢说以前。菩提打算背过身去不理他,叶振雪却是不依,将她又掰回来,深目含着莹莹的光,“羞什么,日后都要交颈而卧。公主该早些习惯才是。”
这人,今日是怎么了?净说些羞人的话,急得菩提去捂他的嘴,“你莫说了,莫说了。”
叶振雪笑,他这辈子也没如此放浪过。枕边的叶振雪忽然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冷硬,不无情,变得声音温软,还会笑。菩提心里的忽然软了,眼眶热热地想哭。
叶振雪顺势将她揽过来,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胸膛上,“你不是说想回姑洛皇宫看看吗?等我得了空,带你回去小住一段日子。赵元贞...回了桑京我也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雨打在花木上,啪啦啦的声音不断。庭院里,雨水汇成股股细流,拥挤着奔向低洼处。听了他的话,菩提却摇摇头。
“何意?”
菩提撑起身子瞧他,隔着暗色,看不太清楚他的脸。她说,“不想回姑洛了。”
叶振雪讶然,随即却又恢复如常。
迁都后,菩提一直认为姑洛皇宫才是她的家,而爹爹的灵魂一定已经回了姑洛。她不是不想回姑洛看看,而是不敢回。她决定与叶振雪在一起,便再也无颜面对魂归故里的先帝。
背上有叶振雪的手掌轻抚,他没说话。
菩提扬起头,“但是我想见见二兄。”
鬼心眼子真多,“公主信不过臣?”
菩提鼓了鼓腮帮子,倒是说实话,“一点点。”
叶振雪气笑,“呵——”
二人半晌没说话,菩提都有些困了,却感觉他好像在找什么。然后,叶振雪忽然倾身过来,将一件颈链戴在了她脖子上。一小块皮肤被那温凉的坠子一阵刺激。她疑惑,上手摸摸,倏尔定住。
被她当掉的墨玉....
“莫再将它典当了。”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她手中,原来万般世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菩提嗯了一声,觉得有些委屈,“我那时缺钱。”
不想叶振雪却欺身下来,嗓音黯哑,“臣有钱,公主怎不找臣要?”
菩提就觉得今夜的叶振雪不正常,平日他哪会这般流..流氓。双手顶住他,脸上发烫,说出来的话毫无威慑力,“...你不是说只想与我说说话吗?怎...”
叶振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白日沐浴他便有了些想法,眼下怎可能一点油水都不捞?他只说,“臣骗你公主的....”
菩提:你,你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