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雪》细书长读

3、第二章

　　东愚镇是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小镇，全镇人口不足千人。全镇十里之内最高的山叫愚山，位于镇的西面。镇里的老人说，我们镇啊，太小了，要有个标志，看到愚山就可以想到我们镇。既然在愚山之东，就叫东愚镇吧。
　　镇前是干河的一条小分支，叫绿水河。全镇几百口都靠这条河生活。每日辰时，都有农妇担着一家大小的衣物至河边清洗，一群总角之子，嘻嘻哈哈的浅河滩上玩耍。而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们则背上了锄头去田间干活了。
　　而我就是那群总角中的一个异类。
　　我头戴书生垂絮帽，穿着淡青色儒仕对襟长衫，脚踏方头软布鞋，立在河边的一块磨得锃亮的洗衣石上，手捧一本白拓书本，曰：“丽景烛春余，清阴澄夏首 ……麦随风里熟，梅逐雨中黄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阿雪，你别一副酸儒像。下来跟我一起玩耍啦。”叫话的是一个女孩，头扎总角粉丝带，身穿桃色曳地丝裙，却被她把裙摆捞起，塞到了腰带上，露出绸子衬裤和一双雪白小脚丫。她是我老爹——柳府老爷的八拜之交，陈老爷的宝贝闺女，陈瑶瑶，比我小1岁，今年6岁。
　　我撇撇她，眼睛转至太阳光与树成的角度，却说：“瑶瑶，你爹马上就会赶过来了。你如果不想被罚抄《女戒》，还是赶紧穿上鞋子，放下裙子吧！”
　　“不要，我还没玩够，也不要你教训我。”黑黑的眼珠子一转，低头悄悄地捡起一颗石子，向那块洗衣板旁的水面扔去。
　　“啪……”我看着身上渐渐泛上湿印，从淡青变为深青的衣衫，摇摇头，继续捧着书：“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哎，可惜了。可惜！”
　　“你……”陈瑶瑶讲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手却悄悄地放下腰上的衣裙，把粉色的绣花鞋扫到裙裾之下。
　　眼角余光看到了，我掩在书后的嘴角不由拉出一个弧度。
　　“瑶瑶，你要注意女子形象，要做淑女，可别又捞上裙摆了啊。”远远的，就传来陈老爷的浑厚男低音。
　　陈瑶瑶脸更红了，咬牙低语：“这个爹爹，真是……”后面的听不清了。
　　陈老爷赶到河岸边，愣了，“怎么，今天瑶瑶成淑女了，还脸红着。应该没中暑吧？来闺女，爹看看。”
　　“陈伯伯，好。瑶瑶没中暑，只是您来了，激动而已。”
　　“爹……”陈瑶瑶大叫一声，提起裙摆就跑了。随风飘起的裙摆下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脚后跟。
　　“哈哈……哈哈……”我仍未放下书，无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