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GGAD]明天永不到来》荆棘蔷薇

1、明天永不到来

　　1

　　就连格林德沃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发现时间流动的异常之前，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多久。
　　纽蒙伽德里的日子一成不变，但不变到这种程度也未免有些古怪——当阳光透过他头顶上的那扇小窗为这个全灰的空间带来唯一的亮色，直射到牢门往里数的第三块灰色石砖最上沿时，那个被魔法部发配来看守纽蒙伽德的倒霉蛋会送进来一份味同嚼蜡的早午餐——尽管这已经是虚伪的英国人们喝下午茶的时间了。
　　每天送饭的时间是固定的，或许送饭的狱卒这几天都比较准时，但连金属餐盘上那根干瘪的德国香肠晃动的幅度和次数都一样，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生疑。
　　“嗒、嗒、嗒”。格林德沃在心中默数着狱卒上楼的脚步，十八级台阶。这之后狱卒还要打开吱呀作响的三扇大门，最后才能到达自己所在的囚室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把饭菜塞进来。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噪音，门上的小窗被打开了，格林德沃在电光火石之中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狱卒的领口迫使他的头撞向牢门。
　　连撞两下之后，狱卒陷入了昏迷。格林德沃艰难地把他提起来，从这个蠢货的腰际摸出了一根魔杖。
　　嘿，这可是一根魔杖！天知道格林德沃多久没摸到一点儿和魔法有关的东西了！
　　他对着牢门外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狰狞到足以让大多数人都立刻心肌梗塞的扭曲笑容。
　　——无论旁人怎么猜测，纽蒙伽德的顶层其实并没有防护魔法。格林德沃在设计这个监狱时，一早把这个贵宾席留给了他的老朋友邓布利多，以方便他事业的最初追随者随时幡然悔悟站到自己身后，只不过没想到最终有幸享用它的居然是自己罢了。
　　格林德沃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吞噬了自己数十年光阴的囚室，翻身通过他炸坏的窗户跳下了近百米的高空。

　　2

　　一开始他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你得原谅一个和社会脱节几十年的老人，当他逃出纽蒙伽德之后发现自己其实无处可去，除了游荡他还能干什么呢？
　　那些鲜活的、生机勃勃的人们在格林德沃眼里看来，和时常窜过他囚室石床上的老鼠也没有什么分别。
　　直到深夜时分，对世界的异常毫无所觉的人们都进入梦乡，格林德沃才如梦初醒地想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落魄的老头儿，这让他成功叫开了一个毫无戒心的女巫师的门。他毫不客气地放倒了她，借用了她的壁炉，前往他所能抵达的、离那个人最近的地方——霍格莫德。
　　他本来指望这时候的行人会少一些，好让他不被人察觉地悄悄去往霍格沃茨，但当他从霍格莫德的公用壁炉里跨出，他发现霍格莫德的居民们正聚集在街道上，他们带着同样的惊恐和绝望的神色，望着同一个方向。
　　天空中巨大的骷髅标记把每一个人的脸都映成了索命咒的颜色。
　　发生了什么？格林德沃第一次想要发问，但已经来不及了，午夜的钟声敲响了，他感到有一个小钩子在他后颈勾了一下——
　　他又回到了纽蒙伽德。

　　3

　　事实向我们证明，经验不是总会有用，成功一次，也不代表每一次都会成功。
　　格林德沃都懒得想他有多少次没能成功逃出纽蒙伽德，又有多少次还没跑到英国就发现时间不够，被遣送回老地方。
　　这次他终于成功了，他紧赶慢赶，在深夜十一点不到时抵达了霍格沃茨，在楼梯上劫持了一个醉得神志不清的古怪女人，从他嘴里问出了校长室在八楼。
　　他被守门的石兽拦在门外：“校长先生外出，没有特殊口令者禁止入内。”
　　格林德沃根本不想猜对方会用什么口令，他只想赶紧见到对方，尽管他压根不知道见到邓布利多之后自己要说什么。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格林德沃随口说。
　　“口令正确。”石兽让开了通道。
　　即使是格林德沃也为这位老朋友设置口令的随意程度震惊了。
　　他在校长室里等待了整整一小时（期间给所有多嘴多舌的校长画像蒙上了黑布），终于等到了要见的人。
　　邓布利多骑着扫把，上次格林德沃见到他时的褐色头发和胡须早已变成了白色，被风吹得在身后狂舞。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把扫把骑得很稳，但格林德沃总有一种他下一秒就会被风从天上刮下来的错觉。
　　他又等待了一会儿，最后想也许他应该亲自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表示欢迎，但当他踏出校长室，整个学校已经进入了战斗。他从奔跑着经过的人们口中听到了有关塔楼的只言片语，便急匆匆赶去那里。
　　他跑上楼梯，正看到一道绿光不偏不倚地击中邓布利多的胸膛。闪亮的骷髅照亮了所有人的脸，邓布利多在空中似乎是停留了一秒钟，然后，慢慢地仰面倒下去，从围墙的垛口上栽下去不见了。

　　4

　　格林德沃几乎要出离愤怒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个愚蠢的圣人！
　　这次格林德沃一秒钟都不浪费，直奔霍格沃茨，终于在晚上十点把邓布利多堵在了校长室。
　　“……我很意外我居然没有接到任何来自德国魔法部的报告。”邓布利多对他的到来显然有些吃惊，“要来杯冰镇柠檬汁吗？”
　　“当然不，你这老糊涂的道德家！”格林德沃愤怒地大吼，他刚刚才注意到邓布利多焦黑的右手，“怎么，为了拯救这愚蠢的世界还搭上了一只手？！邓布利多，你老了，当年和我决斗都没能把你伤成这样！”
　　“而这说明了超越我们的人总会出现。”邓布利多平静地说，“哈利？”
　　格林德沃霍然回头，把可怜的疤头男孩瞪得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先生。”哈利看起来有些拿不定主意在这样的场合下是不是还合适说话，“您说过今天……”
　　“是的，当然。”邓布利多和蔼地说，“你不用在意他。”
　　格林德沃刚想反驳，邓布利多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呆在这儿，我的老朋友，哪儿都别去。”他对着中了石化咒的格林德沃说。
　　格林德沃全身僵硬地目视他们离去。
　　大约过去了一小时，格林德沃身上的石化咒终于解除了，但他一点儿都不高兴——以邓布利多的施咒水准，这只意味着两种情况：邓布利多极度虚弱/邓布利多已经死了。
　　无论哪一个都促使格林德沃跳起来直奔天文塔。
　　他看见邓布利多以一种几乎是滑下来的姿态从扫把上下来，不能相信这个击败了自己的人竟能虚弱至此。
　　“去把西弗勒斯叫醒。”邓布利多有气无力地说，而当他看见从阴影中步出的格林德沃时，他停下了对学生的嘱咐。
　　“你是来取我的命吗？”邓布利多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糟糕，更糟糕的是他说话的语气，“不是这一次，格林德沃，我的命不能给你。你来晚了。”
　　他勉力和格林德沃对发了几道魔咒，最终是从旁杀出的救世主定住了格林德沃。而邓布利多随手把格林德沃塞去了某个少人注意的阴影角落里。
　　“干的漂亮，哈利。但是现在，你必须去叫西弗勒斯，你发誓要服从我！”和邓布利多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旋转楼梯上的奔跑声。
　　格林德沃看见邓布利多推开了那个救世主男孩——看见那个叫马尔福的小蠢货缴了不可战胜的死亡之杖——看见了邓布利多被死咒击中。
　　以及邓布利多被死亡的绿光笼罩前向他望来的那一眼，他曾经在梦里无数次的回忆过这一眼，和邓布利多当年与他开始决斗前一样的眼神。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5

　　格林德沃这次以一种几乎算得上横冲直撞的姿态奔向霍格沃茨，途中造成无数破坏，但他毫不在意——反正到了午夜十二点，一切都会恢复。
　　他熟门熟路地直奔校长室，时间刚刚走到晚上九点五十分。
　　“听着，”他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你要去干什么，又要为了哪个毫无价值的蠢货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为什么总是不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你为之牺牲性命的东西！”
　　这句话说得充满歧义，但奇怪的是邓布利多毫无障碍地领会了他真正的想法。
　　“尽管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盖勒特。”邓布利多无奈地摇摇头，却换了称呼，“但你还是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格林德沃提高了声音，“不明白你那充满了自我牺牲式的崇高想法的大脑吗！那就带我去！让我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救世主男孩踩着宵禁的时间进了校长室，惊讶地看着邓布利多之外的另一个老人。
　　“你们都得向我发誓：毫无疑问地立刻服从我的任何命令。”邓布利多说。
　　格林德沃冷哼一声。
　　“盖勒特，我知道你很不满，但如果你不发誓，那么我就不会带你去。哈利，你也是。无论我的命令是什么，哪怕我让你们藏起来、逃走、丢下我保全自己，你们都只需要服从。尤其是你，哈利。”邓布利多强调。
　　格林德沃凶狠地瞪视着，最终还是屈服在邓布利多的威胁下。
　　……
　　“没门儿。”格林德沃冷酷地说，“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就是被这么一个愚蠢的废物逼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但它必须被喝掉。”邓布利多把玩着自己变出的水晶高脚杯，“哈利不能喝这个。而我们——如果它是毒药，那么由我来喝，至少不用多死一个人。”
　　格林德沃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邓布利多那只右手上。
　　“我知道你的话不能相信。”邓布利多把水晶杯浸入石盆中的液体，杯子满了，“记住你对我发过的誓，哈利。”
　　救世主少年无措地点头。
　　并没有人对格林德沃施咒，但在邓布利多喝下整整三杯药水的过程中，他都麻木地旁观了。而当邓布利多扑倒在石盆边上，他被某种诡异的力量驱使着接过了水晶杯，把意图上前的波特用眼神钉在原地。
　　“喝下去，没事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道，“喝完了就好了，阿不思。”
　　“我不想……别逼我……”邓布利多呻吟着说，“……不喜欢……想停止……”
　　“但你不能停止，这是你的意思，我只是照办。”格林德沃给他灌下一杯药水，强迫自己不要去猜想邓布利多到底在幻觉中看见了什么。
　　“我不想……放开我……”邓布利多闭着眼睛，痛苦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随后尖叫起来，“让它停止，让它停止，别逼我……我不想……”
　　又一杯……“喝完了就停止，阿不思。”格林德沃毫无音调起伏地说。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邓布利多哭泣着说，“请让它停止吧，我知道我做错了，哦，请让它停止吧，我再也、再也不会了……”
　　“你看到了什么？”格林德沃终于拖着蜷缩起来的邓布利多的领口继续给他灌药。
　　波特冲上来想打开格林德沃的手，被格林德沃定在原地：“你在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格林德沃漠然道，“按照伟大的邓布利多的吩咐办事而已。”
　　邓布利多的手胡乱地挥动着：“别伤害他们，别伤害他们，求求你，求求你，都是我的错，冲我来吧……”
　　水晶杯从格林德沃的手中滑落：“什么？”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那个，不要那个，让我做什么都行……”格林德沃从未听到过邓布利多如此痛苦的声音，也许这是当然的——在邓布利多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格林德沃从未陪伴在他身边。
　　水晶杯落到石盆边缘，又落到地上。清脆的破裂声唤回了格林德沃的神智，幸好石盆里的药水已经不多了，他在药水里摸索了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挂坠盒。
　　格林德沃尝试治疗邓布利多，但他施咒的手一直在发抖，最后他不得不神色凶狠地逼问那个百无一用的学生：“你们学校有个医疗室？！”
　　“对，庞弗雷夫人的治疗术很好。”救世主波特看起来被吓坏了，“我们马上回去！”
　　邓布利多依然陷在恐怖的幻觉中，似乎永远都无法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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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行三人抵达天文塔，格林德沃那已经麻木的大脑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连环陷阱。他几乎都能猜得到接下来的每一步发展，闭着眼睛都能再现每一幅场景。
　　在邓布利多被马尔福缴械之前，他一把用蛮力抢过了那根老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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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不明白你那只手是怎么回事。”格林德沃气喘吁吁地靠在墙垛上，他毕竟垂垂老矣，经历这么多食死徒的连续围攻之后也有些力不从心。
　　邓布利多也坐在地上，闻言看了他一眼，抬起了那只完好的左手，示意他看手指上那枚丑陋的戒指。
　　“……噢。”格林德沃低声惊叹着，“是这样。”
　　“没错，的确是无以伦比的诱惑。”邓布利多露出一个有些伤感的虚弱笑容，“但我还是赢了，西弗勒斯为我争取到了时间……”
　　格林德沃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哦不，”他绝望地感叹道，“别，不要是现在。”
　　邓布利多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第十二声钟声敲响了，他看见邓布利多因为惊讶而睁大的蓝眼睛，又一次被那个该死的小钩子带回了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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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错了。”格林德沃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我当年是个无知又愚蠢的白痴。我引诱了你又抛弃了你，我欺骗了你又害得你家破人亡！但是看在随便什么玩意儿的份上！你得给我一次机会，阿不思，你不能因为我做错了一次就判我死刑！”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时刻，巨大的恐惧感笼罩在他的心头，他像是躺在断头台上的死刑犯，即将迎来对他命运的最后审判。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
　　格林德沃几近绝望了，他后退一步，心想也许自己这样没头没脑的行为会让邓布利多叫来德国魔法部的人把他带回纽蒙伽德。但是说真的，和“昨天”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得说，如果我真打算判你死刑，你绝对不会有站到这里的机会。”邓布利多轻声说。
　　格林德沃的心狂跳着，他抬起头，看到邓布利多的眼睛里还带着笑意，一瞬间他明白了。
　　“哦。”他说，“你还记得。”
　　“是的，看起来你又把我卷入了什么麻烦的事情里。”邓布利多从他宽大的高背椅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站到他面前，“但看在你让我提前知道了某些事情的份上，好吧。”
　　他慢慢张开手臂，格林德沃走上前，沉默地拥抱了他。也许明天还是不会到来，也许战争很快就会打响，也许他们都活不了太久，但那有什么关系，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再无遗憾。

　　愿明天永不到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