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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送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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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日升杂货铺门前。
“这么点儿东西都抬不动,真不知道你天天吃那么多都吃到哪里去了?”大壮把一大袋子米放上板车的同时,又在我耳边念经似的大声嘀咕道。
我并不会为他的话所动,有些话听多了,早已无感。
放过面前挪了好一会儿都纹丝不动的半袋小米,改去捧柜台边的菜筐,但是,使了大力仍是没有抱起来。我奇怪,歪头从编筐的空隙往里瞧,这才发现再次选择失误,怎么没想起来半筐菠菜下面还有更多白白胖胖的大萝卜呢?
果然,大壮的牢骚再次响在耳畔,“哼!这是请的伙计吗?根本就是找了位大少爷。”说着,抢过我怀里的菜筐丝毫不费力的大步走向板车。
虽然知道大壮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但我仍是有种想翻白眼儿的冲动,不过,很快,有人给我打抱不平了。
“唷,大壮哥好本事啊?那么敢问大壮哥帮我算一下,咱们这车货应该收多少钱呢?”招弟一撩帘子从店铺内堂走了出来,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直问到大壮的脸上去。
大壮的国字脸一红,目光瞧向别处,不敢看招弟姣好的面容,瞅瞅满车各式各样的蔬菜米面,还有几只老母鸡对着他“咯咯”叫,好像也在等着他回答似的,吭哧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
“这么多货,又杂又乱,俺……俺算不出。”
“那好,”招弟点头,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回身问我:“你来给我算一下吧?”
“哦,”我应下,货在装时已称好斤两,而标价我是早就烂熟于心的,嘀咕道:“大米二百斤2两银,小米五十斤1两200文钱,大葱与萝卜同价60斤800文钱,四只母鸡950文钱……这么算下来刚好九两30文钱,这是书苑要的货,由于书苑是老顾客了,咱们抹个零头,只收八两。给山脚下医舍的米粮是一两50文银。老板娘特地交待过,梁大夫给她看好了多年的偏头痛,日后送的货不管是多少零头,一率抹去不要。也就是说,咱们这车货总计收回十两文银。”
“嗯,”招弟满意地点点头,把对账单折好放回随身挂着的腰包里,转头对大壮摆出茶壶状,点着他宽厚的胸膛,数落道:“如果你的脑子同你的肌肉一样有用,那我娘当然就不必多请个伙计啦。还嫌人家吃得多,你吃的是人家的几倍好不好?以后记得少吃饭多干活,店里才能多攒下钱来给本姑娘多备些嫁妆,明白吗?还不快点干活!待会儿日头大了热坏我心爱的小毛驴,看我不让你抬着驴子下山?”
说完,招弟又对着大壮呲了呲她的标志性小虎牙以示威胁后,才转身往内堂里走,边走还边自言自语着:“穿哪套衣服好呢?也不知梁大夫今儿个在不在医馆……”
大壮被招弟说到不敢吭声,只能怒瞪我以泄愤,而我,就当没看见,继续寻找我能抬得动的货物,呃,其实,真没多少我能抬得动的,汗……
金韬书苑坐落于城郊豆娘山的半山腰,山路直阔平缓,平时赶着驴车上山,并不会有何不便,但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有些地方形成坑洼,车轮一不小心陷入,就会有些麻烦。
此时便是这样一番情形,招弟在前方赶驴,我和大壮在后方推车,本不是多大的泥坑,但捆扎的货物较重,小毛驴平时又被招弟给惯坏了,甩着尾巴不肯用大力,而我的力气又着实有限,直把大壮累得汗如雨下,这车也未能脱困。
“给这畜牲一记狠鞭!看它还敢偷懒不?”大壮再也忍无可忍地抬头对招弟吼道。
招弟本想发飙,但见大壮累得青筋尽显,也知道大壮说得在理,但让她立时狠下手,她还是有些舍不得。拍拍小毛驴的脑袋,招弟鼓足勇气大声道:“你再不听话,我可要真打啦?真的哦,很疼……” 但威胁了好一会儿,这鞭子也不见落下,把个大壮气得是咬牙切齿,转而对我道:“还是你去!”
“啊?我?我不会呀!”莫说我根本不会赶驴车,就算是会,我可能也狠不下心真抽的。
“你……”大壮瞪着我,从齿缝儿里吐出两个字,“没、用!”
嘿,这家伙,不和你小子一般见识,还骂惯瘾了是怎么着?我闭了闭眼,赌气从车后面退出来,反正在你小子的眼里本少爷也使不上力是吧?那我还就不推了呢。
我虽然力气不大,但怎么说也是有些个作用的,我一退出来,大壮明显又吃力了许多。所以气归气,我也不可能真的放任他就这么自己辛苦,但是这样推下去显然不是办法,日头越来越大,菜和活禽再这么暴晒下去,卖相肯定是不好看的。
我举目眺望,希望山路中会出现几个路人帮帮忙,但是显然人们都知道雨后的山路难行,一路走来都不见有人经过。目光流转之间,忽然瞄到路边草丛里有一块木板,兴奋地跑过去拿起来研究一番,虽然用来垫车轮短小了一点点,但也算将就了。
谁知,当我拿着木板刚要往回跑,就听小毛驴一声长嘶,车轮猛地跃起,就这么从陷坑里出来了。而此时的大壮却只能用悲惨来形容,在毫无防备之下,结结实实地趴进了泥坑里,立时成了个泥人。
我不想笑的,真的,但大壮的模样让我忍住不幸灾乐祸的确很难。大壮面子上下不去,抹了把糊在眼前的泥,忿忿地跑到招弟面前去兴师问罪,“你使劲儿抽驴,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招弟明知理亏,却死鸭子嘴硬地辩驳道:“我为什么要同你打招呼?我抽的是驴又不是你,我同驴商量过啦。”同时还心疼地捊捊小毛驴的毛,想让它停止恼人的呼痛声。
一听这话,大壮的表情是更加丰富多彩了,而我则捂住肚子笑出了眼泪。
“哎?不对呀?”招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怪叫道:“我刚刚明明还没有抽下去呀?”
大壮却根本不信她的话,瞪住招弟,用那对牛眼充分表达着他不满到了极点。
我笑够了,适时凑过去帮忙调和,“好了好了,太阳这么大,再不上山,小鸡雏们就快变成死鸡雏了。”
说的同时将货物上面的大苫布拉了拉,遮盖住毛驴可怜的仍在不停颤动的小屁股,因为那里有块拇指大的血印子。我环顾四周,知道他就隐在某一处,反正也找不着,索性不费那个神了。
招弟看着大壮的惨相,心里过意不去,递给大壮一方帕子,让他抹掉脸上的泥。大壮见有了台阶下,当然也见好就收地接过帕子,但见上面绣着小朵的红牡丹,便不舍得用了,又将帕子递还给招弟,道:“费时绣的帕子,给俺这个粗面皮用可惜了。”
说话就要拿自己的粗布袖子蹭脸,却被招弟一把拦住,硬是将帕子塞进他手里,道:“什么粗面皮细面皮的,给你用你就用,还指望我给你擦是怎么的?”大壮脸一红,这才憨笑着接了。
三人不敢再耽搁地继续向金韬书苑进发,眼瞅着快摸到书苑的大门了,却听一阵兵器相碰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我抬头,刚要寻声瞧个仔细,却觉眼前一花,被人狠推一把坐在了地上,但显然那个人的目标并不是我,随着招弟的一声惊呼,我们定晴一瞧,都呆住了。
一个黑衣人居然将剑逼在了招弟的脖子上,大喘着粗气,有些狼狈地对着随后飞身而至的另一个黑衣人扬声道:“你小子已经追了我三天三夜,也该够了,如若再多做纠缠,莫怪我就此结果了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