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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战争的烙痕 ...

  •   【第二章  战争的烙痕】

      2007年我二十六岁,参加了阿富汗战争,一万名英军在战火在线蜿蜒着,过着艰苦的日子。我参加阿富汗战争的原因是为了钱。你知道,在英国的医师可挣不了几毛钱,但选择做一名军医,可以挣得双份薪水。另外我选择做一名军医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心智。家里有个强大但总是酗酒暴力相向的Alpha父亲,以及强势却十足缺乏耐心、也同样遗传到酗酒基因的Alpha姊姊,唯一的Omega母亲便显得相当弱势。当父亲酗酒后对我母亲拳脚相向时,我是多么痛恨自己只是个平凡的Beta啊(我的身高居然还跟Omega差不多,真是天杀的耻辱)。尽管我的父母在我高中一年级就车祸双亡,我依然决定要成为一个坚强不服输的人,因此我想从军是最佳的选择了。

      在军中会教导你学会许多格斗的技巧。这点不是我在自夸,我学得跟Alpha一样好!甚至在一对多的打架上,我不求完胜,但任何人Alpha也别从我这里占我一丁点便宜。我在军中是个有名的狠脚色,擅长攻击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例如胫骨、肋骨、腰脊骨、颈动脉、股动脉、肱动脉、腋下动脉、鼠蹊部等等。如果有刺枪或是简单的手术刀在我手上,更是没有任何人敢靠近我方圆三(英)呎内。此外,我的射击技巧也不是盖的,号称有百步穿杨之名。虽然我必须承认我的心肠不够硬,目前还没有敌人死在我枪下(顶多只是受伤无反击之力而已)。除了人数不足时,我必须亲上战场搏斗,将受伤的袍泽们自壕沟中拖回来外,我平日主要的工作不是在前线冲锋杀敌,而是在后方军营搭出来的医疗帐篷内治疗我受伤的伙伴们。根据我长官对我的评价是:外表老实憨厚,但实际上聪敏勤快,坚强隐忍,医术高明,同时也是位优秀的战士。更重要对国家是毫无致疑的誓死效忠到底!这对一个军医来说,无疑是非常高度的赞美了。

      2009年战事吃紧,英美联方与阿富汗敌方几乎天天开火,连素来中立的国际红十字协会驻所都遭受到□□的袭裘,逼迫连夜拔营,与我方一同退到安全的峡谷庇荫所。大量的伤员不断涌入,伴随烧焦恶臭尸体以及的断肢残臂在哀号着,那景象彷佛是溢满黑闇无情的人间炼狱。我在病人失焦的绝望垂死目光中忙碌穿梭着,企图寻找那一丝一毫可能不灭的明亮生命之火。然后有人靠近了我。

      「John,卡罗素长官有急事要找你,请你跟我来。」

      对我发话的是杰克.史密斯中尉。杰克虽然官阶比我低(我官拜上尉),但他是我在军中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常常在军营饮酒作乐,大声歌唱,藉以在军中发牢骚喘一口闷气。他的确是个不坏的倾吐心声对象,我也十分信赖他。。而卡罗素.怀特先生虽与我仅有数面之缘,但卡罗素.怀特先生官拜上校。因此我必须无条件服从怀特先生的命令。

      「请问怀特上校有什么指示吗?」我边脱掉隔离衣及硅胶手套问道。

      「我不清楚喔。大概又是什么秘密行动吧。」杰克吹着泡泡糖说道:「反正你跟我来就对了。」

      我尾随着杰克进入了森林的羊肠小道,只见人烟愈来愈稀少,我不禁开始起疑了。凭心而论,我可不是什么地位崇高、掌握国家最高军事机密的的重要大人物,我想不出为什么像怀特上校那样的人,会找一处僻静的地方与我商谈国家大事。难道……

      「杰克,你就老实说好了,」我阴晴不定的盯着杰克看,说道:「我不认为怀特长官会有事找我这个连名字都不值得一提的小角色,来段罗曼蒂克的晚餐后散步。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手摸着外套内肩上的枪袋,意图举起我的布朗宁手/枪,赫然间,有五名阿富汗Alpha敌兵从隐蔽的森林角落阴影内走出,他们上膛的枪口乌森森全都对准了我。这要怎样才能脱身?但是如果毫不反抗,我即将变成敌方的战俘,而战俘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言、下场几乎会被凌迟处死的。虽然希望渺茫,但放弃挣扎也是只能等死,力拼一搏或许还有机会。我扫视这五名Alpha壮汉,心中有了计划……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到如今落在你们手里,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还是不服气想问一个问题,」我坦率地面对杰克,靠近他说道:「杰克,我们难道不是伙伴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杰克移开了他的视线不发一语。我盘算距离够近了,便迅速举起脚向他的左右胫骨及鼠蹊部狠戾一踢,将他踹倒在地,然后利落地反剪杰克的手,用纸胶带对准杰克双拇指部位缠绕了三圈半,限制住了他双手的举动。接着手术刀从我袖口的暗绳带内抖落,我拿着手术刀抓起杰克的头发往上拽,把刀架在杰克的右颈动脉上。

      「退下!」我喝道。「我相信你们长官鲜血四处喷洒、血溅如注的模样,你们也不想看对吧!」

      明显是下属们的Alpha在场这变局中,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杰克沉着地发话了。

      「还记得我吩咐你们的话吗?不要管我,避开要害抓活的!」

      枪声毫不犹豫地响起,为了求生存,无奈的我尽管再不愿意,还是只能趴倒在地面上,利用杰克当了人肉盾牌。忽然间我的左肩部一热,伴随湿黏的液体迅速染湿了我的上衣。接着在一片扭打的混乱中,我的右颈被挨了一针镇定剂,后来我的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  ※

      我呻荶着在一间被监视的简陋的医疗帐篷内清醒。除了身上有大部分拳打脚踢的擦伤瘀痕外,比较严重的是左肩的子弹的穿透伤。伤口被细心地包扎过了,但疼痛还是在所难免的。我看见病床的床头柜有上一杯水及有两片药丸:一片是Acetylsalicylic acid(Aspirin,解热镇痛剂),一片是Cephalexin Monohydrate(Kefelx,头孢子菌素)。我才刚将药物配着开水服下。然后杰克就拄着拐杖跛着腿进来了。

      「杰克,你的右腿……」

      「被属下开枪打伤的,不很要紧。」他紧盯着我的左肩瞧。「倒是你,这样的伤势会影响你专业的手术技巧吗?」

      「你们大费周章的活逮我就只是为了要我动手术?」真令人难以置信。「难道没有其它任何的目的吗?」

      「不瞒你说吧,我们的医疗资源匮乏到你们难以想象的地步。」他坦白道:「我们所缺的不仅是高级药品,最重要的是还缺乏技术精湛的医师……」

      「少来了杰克,奉承我是没用的。我不否认我的专业技术不算太差劲,但是比我优秀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那些大不列颠的医师们,我评估过并不符合我所需要的标准。」

      他严肃地打量着我,那算计的眼神令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情?」

      杰克取出通话器,低声交代几句话,然后收线对我点点头。

      「John,你跟我来吧。」

      ※  ※  ※

      我其实不清楚我被带到了哪里。但是从帐篷内部华丽的摆设来看,此人非富即贵。躺在高雅的实心橡木床上的那个人拉下了毛毯,老鼠般湿润的小眼睛怀疑地观察着我好一阵子,才嘶哑着声音开口。

      「E2708,你说的技术高明英格兰医师就是他吗?」

      「是的,长官。」杰克,不,是E2708,毕恭毕敬地答道。杰克真的是潜伏在我方的间谍!想到我们曾经那般的相濡以沫,我不禁感到一阵由衷的失望。

      「他是个Beta!Beta没有一个是优秀的!你是不是在英国佬那边待久了瞎了狗眼?我可不愿意让个无能的Beta来把我宝贵的身躯当人体材料实验!」那个躺在床上的无礼家伙痴肥的坐起身,对我尖锐的批评怒吼。

      「但是长官,Alpha的医官太强健了,脾气也火爆,万一他抱持着玉石俱焚的作法,您的处境很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E2708循循善诱:「Dr. John Watson在军营素有妙手回春之称,您就不妨当作被骗了,让他看一下伤口也无彷。」

      那名高级长官愤怒地瞪着E2708很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掀开毛毯,吃力地卷起左边宽大的睡裤。我走向他,半蹲看着那小腿上面捆绑住一层和着淡色血痕,以及渗湿着大量浅黄色透明组织液的绷带。我抬起头询问病人的意见。

      「请问,我可以拆开绷带吗?这样我看不清楚伤势。」

      「给我小心些,要是弄痛了我,我保证让你人头落地!」他嘶嘶警告道。我不可置否地慢慢卸下绷带。

      我端详了一下伤势。这名将领的疾病不难诊断,是典型的蜂窝性组织炎(cellulitis),可是他的蜂窝性组织炎严重的程度却非同小可,已经形成了脓疡。我迅速检查下肢的血循状况。他的血循状况的确不佳,有动脉阻塞和静脉曲张的问题。

      「请问,你是否有糖尿病或者是痛风吗?」

      那名长官怒看我的眼神,好似我问了一个不可饶恕的话题,过了好半晌才承认道:「对,我有糖尿病跟痛风那又怎样?」

      「糖尿病及痛风会影响蜂窝状组织炎的愈合率,尤其是糖尿病。你的糖尿病史几年了?何时采取注射胰岛素的方式控制血糖?每天注射几次?剂量多少?」我判断他伤势严重的程度绝非轻微的糖尿病才可能会造成的结果。「此外你痛风病史有多久了?最近有发作过、并服药控制吗?」

      「……」那名长官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闭紧嘴巴不肯再透露出半个字。好吧,我相信这类型蜂窝状组织炎,在其它高明的医师也相同地诊断过了,问诊过程应该大同小异吧。我询问了医药车放在哪里,E2078便把药车推来了。我取出器械包,拿起了锋利的手术刀。

      「你要干什么?」那名痴肥的长官看见我手持刀刃,惊吓得连连后退。「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站在门口的两名Alpha军哨立刻冲入制伏了我,我被压倒在地上。我有点好笑的说道:「长官,有没有医师告诉过你,你伤口的脓疡必须被切开将脓血做清创及引流出体外么?如果不这么做,你的伤势会更加恶化的。」

      那名长官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说道:「你们放开他,让他为我治伤。」

      侍从们旋即放开我。我靠近那名长官,在众目睽睽之下预备实施我的清创手术。当我举起手术刀要从皮肤上划下第一刀时,那名长官又发难了。

      「呃,这、这个不会很痛吧?」

      天哪!我翻了翻白眼。好吧,身处曹营小命毫无保障之下,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我从药车里翻找出了Lidocaine(利多卡因,可做皮下表面麻醉剂),精准的注射手术部位几个点,待皮下麻醉剂发挥药效后,我划开皮肤清理内部蓄积的大量脓血。清创完毕,我在伤口上使用saline gauze dressing(生理食盐水湿敷,目的是利用毛细管原理将肮脏的组织液吸附在纱布上),包扎好伤口接着找出Penicillin injection(青霉素G)。

      「你们之前的医师一直在使用这种药物注射治疗吗?治疗时间有多久了?」我皱着眉询问。

      「你等一下,我打对讲机询问。」E2078说道。真奇怪,这里的医师不流行会诊么?还是在堤防我摆道?算了,这也不甘我的事。我仅需将交代的事情处理妥贴便可。

      E2078收了线,他说:「嗯,我们一直都是使用这种药物治疗的,持续使用已经满两周了。」

      如果连续使用青霉素G达两周,伤口还是这样严重,那就麻烦了。「你们有没有Vancomycin(万古霉素)?我需要更换这种药。」万古霉素可是高级抗生素用药,在传统上,万古霉素被称作"最后一线药物",用来治疗所有抗生素均无效的严重感染。而我不认为在战争这么物资缺乏的时候此类药物能够顺利取得。

      E2078又使用对讲机谈了一会话,便对我说道:「没问题,万古霉素我们会尽快取过来,你需要多少?」

      想必这位高级将领是个大官吧。我挑了挑眉,说了所需要的剂量,E2078点点头。其它我又抽了一些血品,例如检查CBC/DC(全血球计数,可初步判定人体发炎状况)、肝功能指数及肾脏功能指数等等,然后我就被打发回到营区的病房了。

      ※  ※  ※

      我独自一人不灵巧的更换我背部左肩的伤口。伤口愈合情况不算很理想,有些化脓。显然Kefelx无法阻止我伤口发炎的情形。此时E2078进来了。

      「你是不是还缺什么药物?」他在我床沿坐下,审视着我右肩化脓的伤口。「只要你开口,我都能想办法替你弄到手。」

      「话可不要说得太满,」我嗤声道:「万一我需要的是MASA(抗药性金黄葡萄球菌)类的Zyvox(利奈唑胺,使用于对万古霉素具有抗药性的新药)或 Daptomycin(达托霉素,同为对万古霉素具有抗药性的新药),你就弄得到手? 」

      「为了你,我会不择手段去弄来。」E2078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我。我想起了我与他在战场上同甘共苦、值得交付后背寄托生死的同侪情谊,便觉得一阵心酸。我叹了一口气。

      「不用这么麻烦。我只需要最基础的Cefazolin injection(头孢子菌素)、Gentamicin injection(广效杀菌型抗生素)、以及Silver sulfadiazine(磺胺银抗菌软膏)就好。其它不劳你费心了。」

      这些药物真的是抗细菌感染的第一线常备用药,看样子E2078也知道。他走出营房,不一会儿便将药物跟生理食盐水点滴包取来。他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不由分说打开Silver sulfadiazine,用稍微强硬的态度为我上药。上完药包扎完毕,他执起我的手腕仔细寻找可以下针的手背静脉。留置针被打上了,药物徐徐地注入血管内,我默默的瞧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John,你恨我么?」

      我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恨你?虽然我不清楚你当间谍的原因,但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各侍其主罢了。」我苦笑。「更何况以我战俘的身分,能享有这样的待遇已经非常不错的了。」

      他欲言又止片刻,才说道:「坦白说,"那个"长官绝非善类,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你对他要留心些……」

      「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他不是甚么好东西,而且还不太聪明的样子。」我低声揶揄他道:「你们有一个这样的猪猡当高级长官,可真是你们的幸运。」

      「他是一名标准的□□政客。」他冷嗤。「跟骁勇善战的将士们相比较起来,简直是种侮辱。」

      「既然你跟了这样的一个主子,也只好请耶稣基督保佑你了。」我干巴巴的安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阿门!」

      ※  ※  ※

      可能因为有严重的糖尿病关系吧!万古霉素的治疗效果非常不理想,那位长官的左小腿不仅肿胀流脓得更严重,还引发了大范围的湿性坏疽(gangrene),这样下去会感染败血症死亡的。为了要保命,唯一的做法只有截肢。那位长官听了暴跳如雷。

      「你这个Beta敌人庸医!我看你真正的目的是想慢性虐杀我致死吧?我可不会乖乖顺从你的心意!我再也不需要你这个Beta敌人庸医来胡乱对我进行人体试验了!你给我滚!滚!滚!」

      两名Alpha大汉用手铐捆绑住我,用刺枪压着我离开军营。我不用猜想也明白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能满足敌方高级长官的要求,除了被枪决之外还怎样?我被迫下跪在林荫的泥地中,贪婪且惋惜地眺望远处最后一抹艳蓝与暖阳。就在此际,枪声突然响起,我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身边的两名Alpha军人便浑身浴血的倒下了,而E2078也自埋伏的暗地里跛足现身。

      「John,你快走。」他用一段铁丝迅速地解下我的手铐。「东方半(英)里的十点半方向有一处小溪流,顺着溪水游下去上岸再走约两(英)里,你就可以回到你们驻营的地方了。」

      「喂,那你呢?」我摩娑着瘀青的手腕,不放心地问道。

      「我有我的计划,你无须顾虑。」

      「但……但是……」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他把我推向前。「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踌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走出这片森林。我向前面奔跑了几步,想想又回头。

      「谢谢你,杰克。」

      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我,也随即说道:「再见了,John。」

      ※  ※  ※

      我待在敌营三个多星期,却奇迹似没缺手断脚脱离了险境(除了左肩已经快要痊愈的枪伤外),这让绝大部份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首先是难以置信的长官们几乎每星期两次约谈我去喝下午茶,内容不外乎是询问我如何被绑架的、到了敌方阵营干了些什么事情、我有泄漏了那些情报、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身分、他说了那些讯息、以及我是怎样逃离那个地方回到自己阵营的……等等。关于杰克(E2078)的事情我大部分不敢隐瞒,因为他是全部事件的主要策画人,少了他是完全无法自圆其说的。

      「你说杰克.史密斯,代号E2078是间谍,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证据,我只是从客观上敌方对待他的态度踹测出来的。」

      「那你说E2078绑架你,仅是为了替他们的高级将领治病?难道他们那边都没有半个医师么?」

      「这部分我亦无法理解,我只知道在他们军营中,他们只要求我做了这件事情而已。」

      「很好,John Watson,你还是不明白你犯了什么错吗?」怀特上校阴蛰地怒瞪着我,对我说道:「对方是敌人!你怎么可以对敌人伸出援手?你忘了你是个誓死捍卫国家、无条件效忠的军人吗?」

      我哑口无言。这就像是一个重复被讨论不休的医学伦理巨大矛盾:例如你在医院值班时,刚好你的病人就是你除之而后快的仇人、或者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医好他又肯定会继续杀人的大魔头,当这些人面临了生命危险,你救他还是不救?

      我想起了希波拉底(医学之父)的誓言。这份誓言虽然从2000多年前就一再改版流传到今天,主旨的内容大部份还是不变,不外乎是将病人的健康和生命放在一切首位,待病人如亲友,绝不让病人的义务受到种族、宗教、国籍、政党和政治或社会地位等方面的考虑干扰。且无论至于何处,遇男遇女,贵人及奴婢,唯一之目的,便是为病患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对于人的生命,自其孕育之始,就保持最高度的尊重。即使在威胁之下,也绝不用专业知识作逆于人道法规的事情……

      或许这就是杰克选中我去治疗他们将领的原因?因为他明白只要是关系到病人的生命安危,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我绝对不会采取漠视的态度吧?

      「另外John Watson,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次用什么方式从戒备森严的敌营那边脱逃回来的?」

      「我被E2078押到树林深处,他便放我走了,就这么简单。」关于这部分,说谎话是比较高明的做法。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你?你与他们做了什么协议?」怀特上校阴沉的脸上布满了怀疑。

      「拜托长官,我只是个什么也不知道、卑微的小军医耶!」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可能他们发现我对他们没有半点利用价值,就打算把我丢在森林里喂狼吃了吧?我只是运气好偷了一张地图爬回来而已。」

      似乎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同的结果,怀特上校满脸不高兴地挥一挥手,便把我从指挥官室打发走了。

      ※  ※  ※

      我以为成天被长官们约谈已经够糟了,但还有更令我不爽的事。自从我获救以来,军中同侪们对我的态度慢慢地开始转变了。私下窃语的谣言不断在蔓延,大伙儿怎样也不能相信我是无辜的,他们几乎都一致认为我必定是和敌方交换了什么秘密的协商好处,才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在军中被怀疑卖国贼是会被遭受到不齿的,因此我被大家冷淡的态度隔离了。从昔日饱受欢迎的人气王John Watson,到一个几乎被人人唾弃的境界,那种天差地远的程度,真的令我心凉。

      2009年的寒冬,我听从英军的指示,调度到红十字协会的驻医团队去当医师。这个命令说穿了,就是摆明不信任我的忠诚,英军只想把我调离前线愈远愈好,而我则是深深地感觉到我被祖国背叛了。即使如此,日子还是照样要过。我依旧忙碌地穿梭在伤员内为各种病人治病,只不过伤员由原来单纯的英军参杂了各色各样的民众,甚至还有阿富汗人。

      有一天在例行的战斗机轰炸结束后,一位中年男性伤员满身血淋淋被担架抬过来,我靠近他想为他检查伤势,却被他拒绝了。

      「John Watson,你看起来似乎混得挺不赖的。」

      我望着这个人苦思一番,没有任何线索。于是我问道:「我们见过面吗?」

      他桀桀怪笑。「你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你,而且不只一次。」

      我好奇的看着他,说道:「请问你贵姓大名?」

      「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还记得E2078吗?」

      我的脑袋轰然一响。我抓紧了那名中年男性的衣领,严厉地问道:「他怎么了?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放声大笑。「他违反军令放你离开,还因此枪杀了两名同胞,他除了求个痛快的饮弹自尽,还能有其它的选择么?」

      尖锐的鸣响刺穿过我耳膜,那声音不断地回荡着,它告诉我战争就是这样的残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输赢是绝对的零和,中间没有任何模糊地带!倘若要心存善念,只会落得一世臭名尸骨无存的下场。战争最后的结果,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无数人性命的牺牲与践踏,都是建立在这成功荣耀的基石上罢了……

      我节节后退,突然间我觉得我的身体变成了真空,右腿疼痛地剧烈在抽搐着,我站不稳的摔倒在地板上,医护人员急忙赶过来,将我抬到病床上。医师们做了初步的检查,仍然找不出我右腿严重抽搐的原因,逼不得已只好用了高剂量的Diazepam(二氮平,可用来纾解某些病变所引起的肌肉僵硬和痉挛,有嗜睡副作用)。在半梦半醒间,我最后忆起的是杰克拄着拐杖跛足的模样,以及他对我说"再见"时的微笑脸庞……

      我的右腿就这样跛了,找不出原因,也找不到理由。像我这样的伤兵,留在部队也只是拖累别人而已。我毫不犹豫地申请了退职令。三个月后,我领了一笔寒酸至极的退休金,离开了军队,搬到伦敦定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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