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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拾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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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山一别,秦凯风那只不喜欢孵蛋的隼时不时会给我送些东西来,偶尔是一封短信,偶尔是一片叶子,偶尔是哪个地方的新鲜吃食,节日的时候还会有小礼物,多半是些小物件。我从来不回信,但是那些东西我都好好地收藏着,直堆了小半个箱子。联系没断,然而我再次见到他已是五年之后。
那是我最狼狈的时候,浑身是伤几乎是要死不活地躺在医营里。林大夫为我上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轻了动作,可我还是被疼得她一碰就往回缩。
“你这是何苦呢。”上完了药,林大夫叹息一声,将带着血的绷带收进盆子里,合了药箱准备离开。一直守在旁边的师娘给我盖上被子,露出了跟林大夫如出一辙的表情。
我半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她们。
师兄在外头焦急地问:“林大夫,好了没?”
“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师兄就带着一身风雪气息急吼吼地奔到我的跟前,师娘赶紧伸出手拦下:“去烤暖了,一身冷气,是要她伤寒么!”
师兄的脚步艰难地顿下然后拐弯儿去到帐篷中央的火炉旁,恨不得把自己丢到火里滚两滚。他一边烤火一边数落我:“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呢!好好的女卫营不待着,干嘛要去先锋营?那么危险!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师父师娘交待?怎么越大越不省心,我怎么去见师父师娘!”
师兄口中的师父师娘自然是阿爹阿娘,他们过世之后师兄就承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按他的话说他是又当爹又当娘还当哥,口头禅就是“我要怎么跟师父师娘交待,要怎么去见师父师娘”。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回答:“师兄,距离你去阿爹阿娘那里交待还早。真有那个时候我也会提前帮你摆平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我会先师兄一步去见阿爹阿娘的预感。
“又胡说!”师兄立刻反驳,“说了多少次了叫你别说这种话!”
我撇撇嘴:“那你也别说不好交待的话。”
“得得得,你这死丫头。”
师娘很温柔地坐在旁边听我们拌嘴,时不时地帮我掖被子:“好了,你们成天这么吵来吵去像什么样子。你是兄长,要多让着翾飞。”其实也没有责备师兄的意思。
师兄不干了:“夫人!你看她一个姑娘家,现在长成什么样了!这会儿连军师的命令都敢违抗,叫一个无法无天,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师娘一听,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师兄见对师娘说这些没什么效果,只能从旁取根凳子过来陪我坐着。师兄真的算是为我操碎了心,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我不想听师兄的,比如我要入先锋营。
我们三人坐了一会儿,师娘便去拿我的药了,这便只留下我跟师兄。
“飞飞,你这次实在是太任性了……”
我转了转眼珠,看着一脸凝重的他,缓缓道:“可是师兄不也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去先锋营吗?”
“我知道,但是你一句商量都不给我打就不对了。”
“商不商量结果都是一样的。”
师兄头疼地按了按额头:“我说你啊……试炼是试着玩儿的、军棍也是挨着是玩儿的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说得讨厌点儿,你倒在战场上还好,要是因为挨棍子给咽气了,听着就不好听。”
“不会死的,在报仇之前都不会死的……”
我要杀光那些人,我要为阿爹阿娘报仇。
“安禄山都没死,我怎么能死。就算死了我也要爬回来。”
“飞飞……”师兄话音未落,林大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翾飞,卫兵通传有两个丐帮弟子找你。”
我也是微微一惊,两个丐帮弟子?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秦凯风,另一个也不知是方慕时还是吴晴晴。
师兄看我,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结果他一拍大腿:“我出去瞧瞧。”
师娘正端了药进来,差点儿被师兄撞翻。“这风风火火的要干什么去?”
我欲抬手接过师娘手中的药碗,她按住我,将我扶起来。我凑过去一口气把药喝了,等嘴里苦不可当的味道缓过去了才说:“没什么要紧的。这药是师父开的方子吗?好苦。”
“聪明。”门帘一掀,师父,也就是军师缓步走了进来,“给你这记吃又不记打的犟牛长记性。”
师娘过去扶着师父过来,他坐到我跟前,一双被布蒙住的眼睛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我却仿佛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他整了整敝膝,缓慢地道:“为师教给你的东西你是不是都忘了?”
我抿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试炼是我提出来的,然而几乎不是人能完成项目是师父出的,完成之后的棍子也是师父下令打的,明明是师父把我折腾得这么半死不活的,我却瑟缩着一个字都不敢说。到头来只能说两个字:“师父。”
“不错,还能叫我一声师父,看来没忘干净。”
我条件反射似的抖了抖,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同时疼了起来。
“把当初的誓言背一遍。”
“……苍云所属,皆为同袍兄弟姐妹,当誓死相护。凡因私欲叛国、背信、不义、害名者,皆为苍云锋刃所向。”不长,就一句。
“你且同为师说,你将他们当成兄弟姐妹了吗?你如此任性妄为,坏了苍云的规矩,一句‘不入女卫营,誓为先锋军’会叫他们如何作想?”
“可是女卫营根本不会到前线去!”
师父把茶杯一放,“咯噔”一下,我的气势立刻消了下去。“所以为师问你有没有将他们当成兄弟姐妹。我们不谈大义,为师只问,他们杀敌杀的就不是你的仇人?他们就不是在为你报仇?”声音没什么变化,大概就是语速快了些,我咬着嘴唇,死死地憋住眼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师娘不知什么时候也出去了,没人帮我说好话。
师父最后淡淡地说:“这次是给你个教训,若还有下次就不是五十军棍这么简单了。好好养伤。”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五年的时间,我从那个一说到阿爹阿娘和雁门之役就会哭鼻子的丫头长成了呼一口气一切就能忍下去的大姑娘。然而我觉得其实我比起那个时候并没有多成熟,或者我一直都没能长大,直到站在太原城里我也还是这个样子,师兄说我傻,我从来都不会考虑后果,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冲,永远都不会回头。
我说,回头了我会后悔,不回头大概也会后悔,还不如不要给自己去想会不会后悔这件事的机会。
军师评价说,师兄做事遵循的是理智,而我做事凭的是直觉。我比他更有一个军人该有的素质,然而他却是比我更合格的军人。
军师说话喜欢说一半留一半,点到即止,我又不喜欢问,什么都自己去理解,理解不了就算了。所以就算我一直觉得他这话有问题也从没想过问问清楚。军师作为我的师父,做任务时常常把我跟师兄放在一块儿行动,他的本意是要我学着师兄,可是我却心安理得地不过脑子地听从师兄理智的安排,单独行动时就凭直觉去解决,各种任务做下来倒还顺利。军师以为我近朱者赤了,然而他还是没料到我居然是颗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
“你跟你爹简直一模一样,没学到你娘一点儿。”
我想或许就是因为我跟阿爹差不多,所以才能遇到一个性子像阿娘的秦凯风。我从枕头里把头抬起来,他的脸就出现在我眼前,帐篷外头是师兄怒不可遏的声音。秦凯风对我笑,说:“小翾飞,我给你送刀盾来了。”我一愣,随即帐篷帘被掀开,师兄弄丢了刀,只提了盾,把秦凯风按在地上一顿胖揍。
“原来你就是那个一直觊觎我家飞飞的臭流氓!你个恋|童|癖!”
“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