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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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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夜露深重的天寒时节,纵使是繁华的中都,入夜后不久便也渐渐陷入了寂静。在夜色的包裹下,两个矫捷的黑影自皇宫而出,一路向南城奔袭,不多久便在鲁府的房上停了下来。
“师父,我们不再靠近一些么?”黑影中较为瘦削的一个压低声音问向旁边之人。
“耐心一些。”说话之人正是玄麒。他趴低身形伏在瓦上,目光一丝不苟的盯着不远处亮着灯的房间。
他旁边的人自然是武樱无疑。此时他伏在玄麒身侧,也是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虽然仍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但或是相处日久的缘故,眉目间的老练颇似玄麒。
片刻之后之见那亮着灯的屋子突然暗了下去,但弱细细看去会发现那并不是熄了灯的缘故,而是灯被移了位置,灯光似是被什么事物挡住了,是以乍一看去极为昏暗似是熄灭了一般。
武樱转脸望了玄麒一眼,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武樱施展雁落平沙轻轻一跃便稳稳的落到了那房屋的顶上。玄麒仍旧伏在原处目光如炬,半晌后确定四周没有异动才跃到武樱的身侧。
两人屏息将耳朵贴近房顶,房内依稀的谈话之声便悉数传来。
“...大人何须如此顾虑良多?眼看这时机成熟,若不把握住,往后可当真是要把那位给得罪了。”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道。
“当初在西北你予我便利,我还到当真是出于你我二人的情谊,不料却是那位在背后筹谋。早知如此...”这人一声叹息,似是极为懊悔。
“若没有西北之功,大人今日在朝堂之上也不至于如此风生水起,饮水思源,还望大人莫要再犹疑不决。中都这是非之地,在下不宜久待,还望大人早做决断才是。”那沉稳的声音又道。
“...当初你也是这般劝说武帅的吧。”那人沉吟半晌,却将话锋一转,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犹豫不决,声音也添上了几分凌厉。
房上的武樱呼吸一滞,玄麒察觉对方有异,忙抬起一支手按在对方的后背上,防止对方做出什么举动暴露了行踪。
那原本沉稳的声音,略带惊讶又夹杂着愤怒道:“鲁大人,你这是何意?”
“哼,时至今日我若对你们的算盘还懵然不知,也枉我在朝沉浮这十数年了。”那人此刻尽数收起了先前的亲和,换上了一副精于算计的面孔。
“那大人的意思,是要和那位翻脸?”
“方敬言,当初武帅是如何被株了九族,想必你不会忘了吧。”那人道。
“鲁大人,别怪在下没提醒你,若非武家失势,如今怎会有你的立足之地。”说话之人正是方敬言,他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怒意,又道:“况且,武堂之失是被人栽赃陷害,与那位筹谋之事无关。”
“你真当皇上是个摆设么?恐怕那位的野心,早已被皇上尽数掌握了也未可说。”鲁恒不欲再与对方虚与委蛇,干脆将话说开了。
“能一手遮天的登上帝位,咱们这位天子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是此事他定然是不知的,否则怎会在除去了武堂之后,还能容我至今。”方敬言道。
“即便如此,此事依然是过于凶险,鲁某可是拼上了身家性命做赌注。”鲁恒道。
方敬言闻言心中不由一松,已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又恢复了温和谦卑的语气道:“大人身居高位,手握重兵,此番起事多半是要依仗大人的,那位心中自然有数,大人只管放心。”
鲁恒依旧不依不饶的道:“别的鲁某倒也看的轻,不过章煜素来是受那位看中的...事成之后...”
方敬言眉目间闪过一丝凌厉,随即便尽数隐没在他的温言中:“大人且放心,章煜得器重是因其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可为人谋事终究是差了太多,在朝中又无党羽,自然是比不得大人的。”
“你倒是善解人意的紧。”鲁恒终于收起了一身的凌厉,转而又恢复了亲切无害的嘴脸。
“能为大人分忧,在下自然是乐意至极的。”方敬言轻笑细语间竟也丝毫没了方才的针锋相对。
玄麒覆在武樱背上的手稍微紧了紧,对方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略一点头正准备起身离去,却听见屋内传来杯盏落地之声,不由又伏身贴上房顶。
“...大人,你这是...”只听方敬言似惊似怒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明日便要启程了么...若过了今夜,我又到哪里去寻你?”鲁恒呼吸有些急促的道。
“大人...如此不妥...唔...”方敬言显然有些推拒,却被对方截住了话头。
“这几日...每每想到你藏在这房里...便是上朝我也心有旁骛...不能...安心...”鲁恒早已气喘嘘嘘,却还不忘一边诉着衷情。
“大人...不可...”方敬言依然不放弃挣扎,推拒间又有杯盏破碎的声音传来。
“三年前...投怀送抱的可是你...如今倒要这般矜持...只怕由不得你...”鲁恒言罢,只听一阵声响传来,似是桌上的杯盏被人尽数扫落了。
武樱只觉覆在自己后背的手微微一紧,面上瞬间一片绯红,不由有些尴尬。此际却闻方敬言痛苦的呻/吟之声不断自屋内传来,他的脸不由更红了几分,呼吸也有些不稳了。
那鲁恒毕竟是习武之人,若非此际正自沉浸在欲/望之中,只怕武樱此时紊乱的气息早已让对方觉察到了。
两人耳际只剩鲁恒的喘息声和方敬言破碎的呻吟,也无心再待下去。当下玄麒转头冲武樱微微一点头,两人便提气一跃而去。
此时中都早已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之中,不时有犬吠和瑟瑟的落叶声传来。玄麒和武樱并肩行走在幽暗的街道上,两人俱都一言不发,却很有默契的步履缓慢。
“师父...”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同时住口。
“你说。”停了片刻,玄麒闷声道。
“他们...”武樱想到方才听到的一幕,面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绯红又覆了上来。玄麒心中也尴尬不已,不过他面上倒控制的极好,一眼望去波澜不惊。
“方敬言...此人你应当见过吧。”玄麒故意避开话题,转而开口问道。
“嗯。”武樱想起三年前的某个午后,在父亲书房看到的那人。彼时方敬言未至而立,一身淡青色的衣衫,立在挺拔的武堂身畔更显出一派温润之气,纵使是武樱一个小小少年看了也不由眼前一亮。
“此人颇得厉王青眼,行事素有手段,又懂得进退之道。这几年虽是声名在外,却也并未到惹人眼的地步。”玄麒缓缓道:“不过他这样一个小小的谋士,却是轻易便将许多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武将,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玄麒言语之中似是颇为惋惜,又夹杂着小小的赞许。
“难道他和父亲...”武樱念及方敬言和武堂相对而立的画面,又想到方才在房顶上偷听到的一幕,不由心中便有些烦杂。
“不要妄自猜测。”玄麒语带坚定,在武樱听来便觉安心不少,方才的猜测也尽数消散了。
“师父,你心知方敬言与武家素有渊源,何故今夜要带了我来。”武樱虽然心中自有算计,但面对玄麒却也不欲隐藏过多,因是便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武家是武家,你是你。若你要接任麒卫,这些事早晚都要面对。”玄麒若无其事的道,仿佛此事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这倒让郑重的武樱不由也产生了错觉,好似自己千般算计都在这句话间破碎不堪。
是呀,若玄麒对他心存芥蒂,当初又怎会出手救他。在对方的眼里,自己就是武樱,是要接任麒卫的徒儿,并不是罪人武堂的儿子,也不是武家的幸存者。
“那...师父打算怎么做?”武樱对方敬言说不上是什么样的看法,武堂生前极为看重方敬言,可也是因着这份看重,整个武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此事还需请示陛下,无论是除是留,都少不了会有一连串的后果。”玄麒道。
武樱闻言也不欲再问,两人这般并肩行了一阵,不觉间便到了宫门口。玄麒尚有其他的事,便交代了武樱先行回去。武樱独自到了盈顺阁之时已近子时,他疲惫不堪,连灯也没点,只借着月光草草的洗漱了一番,便除了衣衫准备上床休息。
不料在他摸索着将衣衫搭到屏风之上时,却被人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惊呼一声,随即便被一双大手掩住了嘴。
他第一个念头便想到抱住自己的人是玄麒,因背后那人身量与玄麒一般无二,可随即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此人的手掌不似对方那般宽厚,手上也没有对方因惯使暗器而磨出的茧子。
“樱儿,终于等到你回来了。”那人温热的气息从背后尽数喷到武樱的颈上,惹得武樱不由一个颤栗,随即便想要挣开对方的束缚,不料对方臂力远在他之上,竟是将他死死抱住,挣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