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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云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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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樱向来不是个贪睡之人,纵使到了寒气袭人的深秋,他亦是起的及早。不过这几日却是例外,往往辰时过了两刻,他还是不愿起身。
起得晚归起得晚,长期养成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他照旧是卯时未过便早已醒了,只是依旧窝在床上,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估摸着门外的人等的差不多了,武樱才起身不紧不慢的收拾一番,待他终于收拾妥当,门外之人早已等得坐立不安了。
“樱儿,你起来了。”云中天冲着自门内缓缓走出来的武樱嘿嘿一笑,面上全然没了方才等的火急火燎的情绪,只剩下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满足。
“天哥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你也不叫我一声,倒是叫你好等。”武樱言罢薄唇微抿,眉眼不经意粘上一抹笑意,定定的望着对方。
“快坐。”云中天被他望得乱了心神,好不容易定了定心,忙拉着他在石桌旁坐下,打开桌上的食盒,献宝似的将里面的吃食一一拿出来。武樱不必看也能猜到,无外乎又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那些小点心。
“以往十天半月也吃不到这些东西,如今倒好,你日日往我这里送,若被师父知道,少不了连你也一起责骂一番。”武樱捏起一块栗子酥,轻咬一口,面上满含笑意。
“你倒是时时惦记着师父。”云中天面色微沉,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常道:“你无须担心,这几日师父和师叔都忙的紧,哪里还顾得上咱们。”
武樱闻言连连应是,因嘴里含着栗子糕,声音含糊不清,倒更添了几分可爱。云中天见对方吃的投入,嘴角不甚沾上了饼渣都未发觉,不由温柔一笑,抬手替对方抹了去。
武樱随着对方的动作,面色一滞,半晌后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其他的缘故,微微压低了头。这么一来,云中天凝视对方的目光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樱儿...”凝视良久对方也不回应,云中天终于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嗯。”武樱终于抬头应道。
云中天迟疑了片刻,似下定决心一般,拉过对方的一只手,对方略有惊讶,却并未抽回,任由他拉着。
“送你的。”云中天用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块小巧的玉佩,郑重其事的放到武樱的手里。武樱低头一看,见掌中握着的是一块小巧的羊脂白玉玉佩,成色极好,上雕云纹,其上还带着云中天的体温。
武樱自幼家境优渥,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这玉佩他一打眼便知价值不菲。这倒也不足以令他惊讶,不过云中天好端端的赠他玉佩,这其中的深意他自是不必细想也能猜到几分。当下不由有些为难。
若拒绝了对方,那么自己此番算计便尽数落空了,难保对方不会就此与自己翻脸。若是接受了,那便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进了一层。
云中天见武樱并未拒绝,只是半晌不言语,以为他一时害羞,便也不欲再逗留,心道来日方长,总要给对方时间适应。当下便起身,将食盒收拾起来,提起便欲走。
“天哥...”武樱终于回过神来,起身叫住对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心道若此时不将这玉佩还回去,往后怕是真说不清楚了。可转念又一想,自己一番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对方对自己的这份心意么?若拒绝了岂不前功尽弃。
云中天见他欲语还休的样子,只道对方是一时感动,心中不由有些情动,抬手便要抚上对方的脸颊。武樱心中一惊,不由便微微偏了偏头想要躲开对方的手,却最终又没有躲得太远。
云中天只当武樱是害羞,心中倒也无他,便只顺手将对方的一缕乱发抚到耳后,温言道:“改日我再来看你。”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临出院门还忍不住回头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
武樱手中仍旧握着那云纹玉佩,立在原地,面上水波不惊的,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是夜,他翻来覆去直到子时也未能入睡,却把几日未能得见的玄麒等了回来。
为了方便教导武樱习武练功,玄麒三年前便搬到了盈顺阁,与武樱各据盈顺阁东西而居,其间只隔数丈之远。是以玄麒若在武樱为入睡之前回来,武樱多少是能听到动静的。
武樱盯着窗子外透过的月光,猜测着玄麒正在做的事。依照对方以往的习惯,回房,点灯,洗漱,不过一刻便会重新熄灯入睡。
不过今夜却不似以往,玄麒并没有点灯。
武樱心中本就烦躁,左右也睡不着,又多日不曾得见玄麒的面,当下便起身批了件衣裳,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央,徘徊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去玄麒的房间看看。
又过了半晌,对方的房里依旧没有动静,想必是睡着了。武樱不觉有些失望,转身想回房,行至房门口了却又有些不甘心。终究是没沉住气,他犹豫了片刻便提步向玄麒的房间走去。
武樱立在玄麒的房门外,抬手想敲门,却又放下了。他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道:“师父,徒儿今日练功,遇到些不太明了的地方,想请师父指点一二。”
武樱立在门外半晌,也没有等到对方回答。
“师父...”武樱抬手在门上轻敲了两下,房内依旧没有回应,于是他手上试着稍一使力,没想到门并没有锁,只给他轻轻一推便开了。武樱眉头一皱,只觉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快步走进去,摸索着点着了灯,一回身却见玄麒整个人趴在床上,昏睡不醒,一身玄衣浸满了血,望得武樱直皱眉不已。
武樱先是去探玄麒的鼻息,见对方虽是重伤,气息却仍然平稳,才算是安下了心。他去将门锁了,然后在柜子里找来了伤药和裹伤口的干净白布,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玄麒的衣裳解开,仔细找着对方身上的伤口。
玄麒擅使暗器,按理说是不易受伤的,但他顾忌玄麟的安危,总也不肯将较为凶险的事交给对方去做,久而久之免不了与人近身搏斗。刀剑无眼,他纵是功夫再好,也终究寡不敌众,是以这几年没少受伤。
此番他虽全身上下小伤无数,但最为致命的一处伤是在下腹,好在他清醒之时已自行封住了几处穴道止血,是以此刻血倒也渐渐止了。
玄麒迷迷糊糊之间,只觉有人将他翻了个身,虽然动作极为小心,却也难免扯痛了伤口,他不禁半睡半醒的闷哼了一声。
对方听闻他的呻/吟,立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片刻后见他因疼痛而紧锁的眉头稍微松开了,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伤口上过了药的缘故,玄麒只觉浑身的疼痛似是减轻了不少,不过脑袋却依旧昏昏沉沉的。他只觉有一双微凉的手,极为小心的划过他的胸膛,又拂过他的脸颊,然后停在他的眉目间流连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抽走。
良久,他觉得身上一重,有人给他盖上了被子,不过他的手却被那人又从被子里小心翼翼的拉了出来。
那双微凉的手,骨节分明,如今紧紧握着玄麒,直让他觉有些硌得慌,但当那双手摩挲了半晌,想要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时,他却不由的手上一用力,生生攥住了那只想要抽回去的手。
那手的主人显然一愣,却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这么握着,半晌又稍稍回握着他。在那双手终于渐渐变得温热,不似先前那般凉时,玄麒伴着这份温热,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玄麒终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包扎妥当,下腹那条裹伤口的布,打着一个熟悉的结,那个结出自武樱之手,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脑袋渐渐变得清明,他便记起了昨夜似梦非梦的经历,不由抬起手,望了半晌,却是寻不到任何痕迹,不由有些失落。
正自沉浸在回忆里的玄麒,一抬头望见打门口进来的人,不由有些愣怔,仿佛那个恋恋不舍的梦境又重新回来了,待他回过神来,忙转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师父,这是师叔托荣公公抓的药,刚熬好,待放凉一些我喂你喝吧。”武樱说着将药放到床畔的矮几上,面上寻不到一丝情绪。
玄麒应了一声,半晌也不见武樱出声,转头望去才发现对方立在窗前背对着自己。他因望不见对方的表情,心中不由心虚,心道对方或是因昨夜自己的唐突而有些不满。
念及此他便欲起身坐起来,总不好在赖在床上让对方喂药吧。不过他这一动不打紧,大大小小的伤口在一时之间被扯痛,纵使他再能隐忍也不免闷哼了一声。
武樱闻言忙转身,却刚好看到对方因伤口吃痛又摔回了枕头上,眉头皱的似能拧出水一般。他几步奔过去,却无事于补,只能立在床边望着对方,表情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