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 六指巷》竹宸夜冥

9、9、替代品的反抗

　　“我都说过了，你不要老是跟你妈妈顶嘴，你妈十几年前没了你姐姐心很痛的，你要理解你妈。”父亲点了一根烟跟女儿说。
　　“我知道，我是代替品，不管在她心里，还是你心里，都是这样，对吗？爸，我以为我只要一直做得很好，我们就可以一起好好生活，长久以来我想错了，等我十八岁我就搬出去不打扰你们了。”女儿梗着脖子说道。
　　父亲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骂道：“这十六年都白养你了吗？说出这种混账话，简直就是个白眼狼，你姐！”父亲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住了口。
　　女儿惨淡的笑了一下，说：“书里说的真没错，父母一直把子女当做自己的财产而不是人，知道吗？我一直对爸爸你抱有幻想，幻想你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倾向，是站在我这边的，让我不觉得这么累，让我觉得这个家还是有一丝温暖的。”女儿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个不停。
　　“我是我自己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我不需要变得跟任何人一模一样。姐姐她早死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和姐姐的名字取成一样，姐姐她跟我那么像，小时候我常常觉得我是在给自己上香。”
　　“有时候我怀疑，姐姐的死，是不是跟妈妈有巨大的关系，或许跟爸爸也有关系，我憋了很多年了，我从小就怀疑了！”
　　“啪！”父亲甩了一巴掌在女儿脸上，父亲满面怒色，手在微微发抖。
　　女儿擦擦被打出来的鼻血，可是鼻血还是在不停的流，下半张脸挂着许多血，她笑着说：“看来我是猜对了，杀人你也有份！”
　　父亲大吼道：“滚！滚出去！王家没有你这种东西！”
　　母亲找了一节竹篾，冲进房里，见女儿满脸血看不太出与早夭的女儿哪里相似，就举起竹篾要往女儿的身上打。“不孝女！白养你这么多年！你死了算了！你根本比不上你姐姐，你为什么长得跟她这么像！”
　　“你以为我想呆在这吗？你以为我愿意长得跟她一样？家里三个人，就我一个正常哈哈。”女儿撞开要打向她的母亲，摔门跑了出去。
　　“你这个小婊子有种就不要再回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被抛在身后。
　　家，就是一个长达十六年的噩梦。
　　可是如今猛然逃离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身上又没带钱包又没带手机，想想这十六年所受的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眼泪混着血滴在马路上。北方吹得凶，脸上顿时又紧又痛，她恨极了早夭的姐姐，但是她更狠把她当做姐姐替身的父母。
　　父母透过她的脸在怀念、疼爱早夭的姐姐，无视她的存在，她听到过母亲跟父亲商量让她结婚的时候捧着姐姐的遗像去。当时父亲没说话，才会让自己有错觉。
　　死去的人被怀念的人不断美化，遗忘她的缺点，这件事女儿看得很清楚，因为她跟父母并不是一个世界的，她是圈外人。没人知道她小时候梦见遗像里的姐姐夺去了自己的身体，姐姐跟父母重新生活在一起，而自己被囚禁在画像里，梦的结局是她被烧为灰烬。
　　她从小就要被迫跟从未见过面的姐姐相比较，她不喜欢的东西父母会强加给她，因为那是早夭的姐姐曾经喜欢过的。
　　女儿低头跑了好久好久，路上的行人看见她就避开她。
　　为什么？明明自己没有做错，却要被抛弃？
　　今夜不知该如何度过。
　　长辈家里她不敢去，她早就明白长辈只会帮父母说话，会责怪她对父母这样无理。并不想让同学朋友知道这种事，去警察局的话，警察一定会打电话给父母让他们来接，那她还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一躲，大声的哭出来。
　　这十六年过得太委屈，她几乎要崩溃，或许明天会好起来。

　　戚少商戴着顾惜朝修补好的玉佩打算去遛食，反正店门关了不会有客人了，玉佩好了自己也比较安全了反正顾惜朝没说什么就应该是没事。
　　大概是天气比较冷的原因，市中心比夏季的夜晚冷清很多，店铺关了许多，街道上两旁全是上百年的榕树遮了路灯的光。戚少商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颇有诗意，还是更喜欢家乡。
　　戚少商刚觉得颇为惬意，就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弄得戚少商抖了个机灵。
　　这可是王城边啊，不管怎样还是有点王气残留？虽然过去了几百年......不过当年抗日和解放时L市王城边死得人也挺多的啊......？戚少商停下了探寻的脚步，又想到那些是英灵，为家乡为祖国而死，绝对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同乡嘛！做好心理建设便举步上前。
　　百年榕树下，一个姑娘蹲在那里边哭边打嗝，大概是哭的时间太久了，嗓子都哑了。
　　戚少商停在离女孩几步远的地方，觉得太近会吓到人家，万一...嗯...好跑路，戚少商按了按胸口的玉佩，带着温和笑容问道：“天这么晚了，为什么蹲在这里哭？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女孩抬起一张满是血泪的脸，看着戚少商，戚少商头皮都麻了，瞬间闪过无数鬼片，脸上还是挂在之前的笑容。
　　女孩看了戚少商一眼，觉得长得不像是坏人，陌生人都比自己爹妈关心自己，就哭得更大声，打的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玉佩没有什么反应，女孩还哭得这么又生气，一定不是鬼。戚少商生怕女孩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但是自己是个成年男性也不太方便去给人家拍背顺气。
　　“要不你先跟我回店里，擦擦你脸上的血？店里还有热茶，在这里蹲这么久会着凉的。”戚少商俯下身子说道。
　　女孩再次看向戚少商，戚少商背对着路灯，昏黄的灯光给戚少商打温暖的光轮廓，看不太清戚少商的脸，只感觉这人可以信赖。女孩当时彻底忘了十几年来家人、学校不断灌输的一句话——不要随意相信陌生人，不要随意跟陌生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