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似水流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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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城镇里还是一些老平房混杂交错着，而那些住在同一个镇子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彼此。
春家和唐家是邻居，春家是静安镇的坐地户，唐家是后搬来的。
那年，春景十五，暑假里的一天，她没事干，就踩着梯子爬到院墙上够挂在树梢的那些海棠果，红红的果子挂在树上，很惹人眼馋。
这棵果树是好几十年的老树了，长出的果子很甜，隔壁又没人住，所以，她经常会爬上院墙摘果子吃。
她正摇摇摆摆摘果子，树下却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她顺着果树往下看，一个长的俏生生的男孩正仰头看她，那脸上写的是满满当当的不赞同。
“又不是你家的树，你看什么看？”一直就是小霸王的春景那时候哪里懂什么怜香惜玉呀，再说她一直够不着海棠果心里正憋屈，也就把男孩当成了出气筒。
“这里是我家，这棵树也是我家的。”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并不怕春景的蛮横，他一边抬手往身后指，一边说。
春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的，在男孩身后的院子里，杂草已经没有了，从南到北还拉起了一条铁丝，上面搭了几件洗干净正在滴水的衣服。房子也重新修缮过，还刷了油漆，蓝顶红瓦的房子很漂亮。
春景也是小孩儿心性，看到新奇的人事物也就忘了摘海棠果的事。
“你是谁呀？你从哪儿来？以前我怎么没看到过你？”春景骑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下面的男孩。
男孩倒是比她稳重多了，往后退了两步，能和春景视线相平才开口：“我们从静江搬来，原本住在前面的那个镇子，听说你们这里有人卖房子，价钱不贵，我妈才决定买这里的。”
男孩并不因为春景的无礼而生气，反而好脾气的对她解释着。
春景歪着头看他，她发现这个男孩的眼睛很好看，睫毛又很长，说话时，整个脸都很生动。
“我叫唐羽，今年十六岁。你呢？”十几岁的孩子正是需要伙伴的时候，所以小唐羽也不畏生，大方的介绍了自己，又询问起了春景。
春景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因为墙下是泥土，就算摔在地上也不会觉得疼。
唐羽赶紧上前拉起春景，又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叫/春景，十五了。唐羽，你还比我大一岁呢，看看，你的个儿可没我高。”春景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身高，所以无论在谁面前她都会把身高这事拿出来炫耀。
唐羽看看比自己高出一块的春景，又低头想了想，笑了笑，说：“我爸说男孩子不用长那么高的个儿，只要这里长全了就行。”
他说着比了比自己的太阳穴，春景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明白过来，他这是说她没脑子吗？
“你是笑话我没脑子？我告诉你，我在我们班都排前十名。”春景不服气，她可也不是不学无术的小屁孩。
唐羽只是笑，倒不和春景一般见识。
春景看了一会儿唐羽，心里想的是这个家伙真的长的很好看呢，至少比她见过的什么校草班草要好看好几十倍。
“你在哪个学校上学？”春景看他不说话，又问。
“静安中学，我上初三。”这次，唐羽倒是没沉默是金。
春景眼睛一亮，倒是不见外。
“我也在静安中学，初二八班。以后我罩着你，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春景拍了拍胸脯，心里想的是等上学的，她要和那帮姐妹好好炫耀下，她也有了个邻家哥哥，还长的很好看。
唐羽并没把小春景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以后的数年间，无论是学校里，还是学校外，春景都是一路相陪，从未在唐羽的生命里缺席过。
唐羽的学习成绩很好，又比春景大一岁，所以他上大二的时候，春景刚考进一所三流大学，学的又是很冷门的社会学。
一直被母亲教育着女儿当自强的春景，在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她和唐羽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所以，以前她还会跑去找唐羽，会硬赖着让他请吃饭，现在，却很少出现了。
“唐羽，你那个妹妹怎么不来了？上次还说给我们带几张钢琴大师的珍藏碟片的，现在怎么连个影儿都见不着了。”春景在唐羽的宿舍里很有人缘，她又比唐羽的同学们小，所以他们也都拿她当个小妹妹看。
唐羽正坐在桌前分析教授留的那几道题，被同寝室的同学一打岔，算是彻底看不下去了。
他转头看向上铺的同学，耸了耸肩，说：“她就像个小孩似的，一会儿说风，一会儿说雨，她说话，你们可别信。她刚考上大学，可能还在熟悉环境吧。”他们的学校在安市，离静安镇有六十多公里，说远其实不算远，说近也不近，真不知道以前那家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时间跑过来。
唐羽摇了摇头，其实心里也有点纳闷，以前他希望她能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就算她不经常来，也没关系。现在，他们都在一个城市了，她反而不出现了，真是。
这么想着，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出了寝室，走到走廊的窗台边，他拨了号码。
嘟嘟的响了几声，那边终于接了起来。
“喂－－”长长的一声喂，让本来还挺担心的唐羽有点生气，他担心她，她却在睡觉。
“小景，你在学校吗？”唐羽按下心中的不快，对电话那边的人问道。
那边的春景顿了顿，才回答：“嗯，在学校。”
“你到学校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说好了，我要去看你的。”唐羽因为她声音里的不情愿而越发生气，无法克制心中因为她的不在意而生出的气恼，他的语气也生硬了许多。
“……”兴许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春景那边沉默了半天，才缓缓说：“唐羽，我们以后都别见面了吧。”
怎么也没想到她沉默了那么久，说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话，唐羽举着手机，半天都没动。
听到她这话，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忽然一阵紧缩，他不是什么热情开朗的人，小时候甚至有点自闭，要不是爸爸和妈妈带着他回到了静安镇，说不定他一辈子都不能正常的和人交流。
这么些年，他没什么朋友，唯一一直交往的就是春景，她的热情开朗，她的护短，都让他感到无比温暖，甚至让他倍觉珍惜。
现在，她说不要见面了，她怎么可以。
“你……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以前我总让你别来，不是真的不让你来，我是，我是想让你好好学习。我……”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或许是听出了唐羽语气中的哽咽，春景在电话那头忽然说：“唐羽，你能来我们学校一趟吗？”
春景的语气很郑重，若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那语气里的些许颤抖。
唐羽擦了擦脸上的泪，试图努力听清她说什么，可最后他也只是听到她说让他去他们学校一趟。
他看了下腕表，刚刚两点三十分，如果坐地铁，需要三十分钟，到那里坐一会儿，就到晚饭时间了，他还可以请她吃顿晚饭。
“好！你等我，我就去。”顾不得听春景说什么，唐羽匆匆挂断了电话，他回到寝室里，和同学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坐在去往安市理工学院的地铁上，唐羽心中还是有些恍惚，他们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她忽然就说要再不见面呢？
他还记得她曾经说过，他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他们还要在毕业后一起去旅行，去国外滑雪，去看看最高的神像，他们要一起做那么多事，怎么就忽然变了。
这个时间，地铁里的人并不多，唐羽看着地铁外面的风景，心中还是不断地猜测着。
唐羽想着心事，地铁也已经进站，听到广播里不断重复着“地铁到站”，他才回过神，下了地铁，他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地铁站外等着的春景。
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小野丫头的样子了，她也变得像个大人，她多大了呢？哦，对了，已经十九岁了，他还比她大一岁。
他勉强自己弯起唇角，他比她大么，小的时候，妈妈就让他要让着春景妹妹的。
“你怎么在这儿呢？”唐羽声音里有些沙哑，是因为对春景态度的不确定，也是因为想的太多。
春景原本已经打算好了，不再去找唐羽，是了，妈妈说的也都对，将来唐羽也许会留在学校当老师，会有个固定单位，而自己呢？考进了三流大学，未来的出路很渺茫。
可是，就在她决定忍痛和唐羽划清界限时，他却打来了电话，听着电话里，他一度哽咽，她又觉得自己太狠心。
直到看到他时，她才知道，其实真的很难割舍对他的感情。
“唐羽，其实我是想问你一句话的。”春景和唐羽之间有一点距离，那距离不算太近，也不算远。
唐羽长的很好看，甚至比一些明星都好看，这是春景得出的结论。
“你问。”唐羽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的春景会这么别扭，以前她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会拐弯抹角。
“如果我说想以结婚为目的，和你交往，你愿意吗？”这么多年，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喜欢面前这个男孩子，不单只因为他长得好看，还因为他早已经刻在了她的心里，也许就因为那海棠树下的一眼，也许就因为他不同于一般的男孩子。
唐羽彻底惊呆了，他，他从未想过要和比自己小一岁的春景妹妹交往，甚至结婚。
“你不反对，就是默认了？”春景趁他还在发呆中，自说自话起来，她怎么舍得放弃他，说不见面，也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还一事无成，要是等将来她有出息了，一定不会放过他。可是，她也知道很多事都会变，万一这中间，他被别人追走怎么办，所以她要赌一把。
结果，她似乎赌赢了。
“我……”唐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其实从未想过将来的终身问题。
“那你是不答应？”春景蹙起眉来，他要是不答应，那她要不要硬来，她心里忽然有点没底。
“不，不是……”唐羽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们不是还在上学么，怎么就谈起关于婚姻的问题了。
春景看着有点傻呆呆的唐羽，忽然扑哧一笑，她担心的问题其实都是多余的，看看这个呆呆的傻子，她就知道了。
她一伸手把唐羽拉了过来，用力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才不管过往的人怎么看她呢。
唐羽用手捂着被她亲过的地方，原来唇与唇的接触就是这样的，柔柔软软的。
春景哪里肯让他这样发呆，拉着他走出了地铁站。
直到站在春景学校的食堂里，唐羽都没回过神。
春景看着身边的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来。爸爸说的没错，除了友谊之外，她也需要一点来自于不同于父母的人的关爱，这种关爱也许就是爱情。
“喂！你干嘛，干嘛在那里亲我？”在春景神游的时候，唐羽已经恢复了冷静，再一想到刚才他们所处的地方，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春景看着身边吹胡子瞪眼睛的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那我在别的地方亲你，就可以了？”
唐羽还在瞪她，下一刻却也笑了起来。
其实爱意在他们心中都已经萌发，只是没人点破，没人说出来，他们就都装作不知道，直到不得不说。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似水流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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