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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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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碧空万里。陆轻浅从随身携带的行李箱中翻出件米色的白底素裙套上,镜子里的人忽略眼角眉梢的陈迹,还是多年前的模样,他,应该能认出她来。怀揣着这样的认知,陆轻浅去花店买了束白色的小雏菊,而后招徕辆出租车打去极乐山墓园。
司机一边埋怨自己晦气接到个去墓园的差,一边自我安慰好歹女乘客长得不错,埋怨安慰间便到了极乐山墓园。陆轻浅付过车费,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墓园管理处设置在半山腰处。尽管陆轻浅五年没来,一些建筑的地理位置她还记得真切。找到墓园管理处,陆轻浅登记好,便由管理员大爷领着往山上走。
听说她是一个人来的,又是去山西边那片墓园,管理员大爷个劲劝她,“陆小姐,我看你还是下次再来吧,上边的路不好走。”半人高的杂草,若一不小心失足跌入草丛,有没有受伤倒是其次,能不能找到人才是关键。
“没关系,我可以的。”陆轻浅只顾埋头往前走,冷不丁脚下一滑,身子在朝前倾去,幸好管理员大爷及时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整个身都着地。
“你看看,我就说。”管理员大爷絮絮叨叨埋怨她不听他的劝,人却不自觉走到她前面去给她拨拢开路。
对于大爷暖心的举措,陆轻浅真挚地说了声“谢谢”,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山上走,最后大爷将她领到目的地嘱托她有事喊他后就到别处大树下抽烟去了。
陆轻浅将手里的白菊花轻轻放置在顾之随的墓台前,从她离开起,已经有五年没来过这里,之前她还在A市时,每年无论是他的生日还是忌日她都会风雨无阻过来,这辈子她除却父母最爱的人葬在这里,陪葬的是她的半颗心,剩余的半颗她要为自己也要为他而活,如今更要为拾光而活。
陆轻浅抚摸着照片上依然年轻的面庞低声喃喃,“之随,我来看你了,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照片上的顾之随微微笑着,似乎丝毫不介意她的迟来,陆轻浅忽然间眼眶里温热,“之随,要是当初你没推开我多好,这样你就不会孤单”,追尾事故发生时,顾之随借力推开了她而他自己直直迎了上去。
挤压变形的驾驶室、血流如注的顾之随是陆轻浅早些年噩梦里的常物,她甚至动过轻生下去陪顾之随的念头,幸好被人发现得早才没酿成大祸。她住了好长时间的疗养院,最后才慢慢走出阴影,然而心上某个位置想起顾之随时还是会痛。
“之随,原谅我暂时没有办法下去陪你,我有要守护的人,他叫拾光,是我的儿子,下次我带他来看你,好不好?”她的婚姻早已成为了过去式,唯有拾光才是她的寄托、她的依靠,她想把自己的希望告诉顾之随,希望他能原谅、祝福自己。
下山的途中,陆轻浅不期然会遇上沈辰牟与宋念柔一行人,他们由墓园管理员领着往山路的另一个岔口走去,极乐山的墓园分两处各自坐落一山的东西,权贵者、富贵者自然是择风水宝地山的东面而居,此时,沈辰牟和宋念柔的去向便是那里。他们一行人除了宋念柔一身白裙,其余人均是清一色的黑色西服,肃穆而压抑。
陆轻浅的视线落在宋念柔怀里捧着的白菊上,她才后知后觉今日可能是宋轻柔的生辰。在她同沈辰牟无爱的三年婚姻里,这一天沈辰牟总是消失,以前她会好奇他的去向,如今得知真相,她已然没有感触。恍若是遇上相对走来的路人,陆轻浅往路边侧了侧,给对方让了路。
沈辰牟没预料到会碰上陆轻浅,想到她是从另一条路上下来,可能是去见的某人,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丝冷峻,意识到自己在介怀一个死人,他抿着唇,率先迈开步子不动声色与她擦身而过。
陆轻浅扯扯嘴角,这个才是沈辰牟,那个在飞机上给她盖毛毯、酒席后派人送她回家的人分明就是她的错觉,她安慰自己,这样也好,省得自己会错意以为他对自己留有旧情。
“陆轻浅,你是想来向我姐姐忏悔吗?”宋念柔轻蔑的声音响起,“不过,你好像走错路了,我姐姐才不在那里,你该不是去找你的旧情人了吧?”宋念柔捂住嘴佯装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念柔,你先上去。”前头的沈辰牟顿住脚步,冷冷发声。
宋念柔闭了嘴没再造次,她挑战着沈辰牟的底线,却不知他的底线在哪里,只能收手作罢。
陆轻浅将宋念柔的嘲讽、沈辰牟的呵斥均置之脑后,她喊醒边上看好戏入迷的管理员大爷,请他带自己下山,管理员大爷连连应好。可没走两步,陆轻浅的手被一股大力抄起,身畔响起不容置喙的男声,“你跟我来!”
宋念柔怨愤归怨愤,终究没追上去,一双三角眼冒火盯着前面两个背影远去。
行至偏僻处,沈辰牟才松开桎梏陆轻浅的手,陆轻浅揉着被捏疼的手,愤慨道,“沈辰牟,你发什么疯!”
沈辰牟冷着表情一言不发,陆轻浅转身欲走,沈辰牟则再次扣住她的手腕,“陆轻浅,你非要这样子,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好好说话吗?”他的语气里装满了无奈,主动示弱的沈辰牟陆轻浅第一次见到,可惜太晚了。
“沈辰牟,你算什么,有什么理由值得我这样做?”陆轻浅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沈辰牟越扣越紧,挣脱不得的陆轻浅只得恨恨瞪着他。
“我算什么,我TM是疯了才会爱你!”说完,两人俱是一怔。
先是陆轻浅哂笑起来,“沈辰牟,你不觉得好笑吗?宋念柔和顾之昔还躺在这里,隔着两条人命,你凭什么说爱我?”瞥见沈辰牟眼里涌起痛苦意,陆轻浅似是不解气地继续痛戳,“你不是来祭拜宋轻柔,你可以当着她的面说你爱上了害死她的杀人凶手!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和你一起上去……”
“别说了!”沈辰牟暴怒着甩开扣着陆轻浅的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而得了自由的陆轻浅头也不回离开。沈辰牟竟然说爱他,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爱她,陆轻浅自嘲地笑,笑到眼泪不自觉流下,太晚了,都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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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见到沈辰牟回来,宋念柔喊了声,发觉他面色不善,她欲言又止。
沈辰牟不言不语迈步往山上走去,宋念柔和随行亦步亦趋跟上,直到一行人站立在宋轻柔的墓前,沈辰牟才出声让他们都离开,随行点头走开,只有宋念柔仍站在原地不动。
“念柔,你也走。”沈辰牟再次发声。
“可是……”宋念柔不想,却也没辙,临走前她回头望了眼照片上与她容貌几乎一样的姐姐,为什么她能够在沈辰牟心中占据足够的位置,而她却不能。可是她又比姐姐幸运,至少她还活着,还有机会赢得他的心。
终于四下无人,沈辰牟掸掸墓碑边上的草垛,而后背倚着墓碑席地坐下。放眼望去是绵延的山脉,绿色的海洋,比起城市里的喧嚣,这儿显得静谧许多,偶尔有飞鸟鸣叫声回响,悠长而寂寥。
“轻柔,你恨我对不对?你喜欢热闹,我却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对不起。”沈辰牟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他欠宋轻柔太多,只能用下辈子偿还,这辈子他想对另一个女人负责,“轻柔,你不要怨我。”沈辰牟的目光深切,眼前不自觉浮现陆轻浅倔强的面庞,胸口一阵难受,咎由自取,他总是因为一个女人伤害另一个女人,到头来最痛的还是自己。
余光瞥见躲在树荫后面的宋念柔,沈辰牟向宋轻柔承诺,“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念柔的”,既然注定要辜负一个人,那就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宋轻柔走前将宋念柔托付给他照顾,在底线范围内,他给了她最大程度的包容。如果非要说什么不满,那就是宋念柔总是一次又一次想来触犯他的底线。
沈辰牟又陪着宋轻柔说了好些话,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也一一倾吐出来,他知道轻柔会懂,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地说,说到沈氏的举步维艰,说到自己的迷茫与疲倦……直到日头西下,他才依依不舍离开。
照片上的宋轻柔笑靥如花,似是做着最后的欢送,沈辰牟眼眶湿润,他在离开前和宋轻柔做了个约定,今后他将不再来看她。
他坚定了方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希望宋轻柔能够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