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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 ...

  •   傍晚。

      京畿大营里杂声起伏,人来如梭,城楼篝火鼎盛,已经好久未见此景。

      然而边防军的主帐里却是一片戚戚。

      万树华阴沉着脸坐在上首,看着下面单膝跪地的几位副官,心火乱蹿,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你们给我捅了多大的篓子!”

      一位副官喏喏地推卸着责任:“若第一场除掉了他,哪有后头这些事……”

      万树华震怒,一脚飞踹过去将他踢得老远,撞碎了桌椅,“混帐!隔墙有耳,这话也是你随口可说的?”

      “将军!”叶馨眼见场面不可收拾,忙开口道,“下官还有一计。”

      万树华扭头看向她,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和缓了些,道:“你们都出去。”

      那两人连忙扶起受伤的副官出了营帐。

      “说吧。”

      叶馨上前伏至他耳边细声说了几句,他思索了一阵,点头同意了。

      “那下官这就去办。”

      “等等。”万树华叫住她,慎重叮嘱,“千万莫出差错。”

      “下官知道。”

      叶馨一扭身出了营帐,回自己房间拿了些东西,往黑云骑帐中而去。

      此时黑云骑那边正是热闹。

      龙悠悠亲自下厨做了一席好菜,红肥绿瘦,鲜香满溢,众人围坐在桌沿,脚下生着火炉,炉上煨了一壶暖酒,边吃边聊不知多热闹。

      “蒙疆洞房之夜被你们灌得不省人事?哈哈哈,他也有今天!”岳梦鸢笑得半天直不起身。

      江暮道:“同僚们没喝几杯,倒是他村子里人多,个个都来敬酒,他憨直得很,来者不拒,自然要醉的。”

      “他那小媳妇没找他麻烦?”

      樊图远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以为世上女子都跟你一样刁钻任性。”

      “嘿!”岳梦鸢拿筷子指着他,“你今天跟燕夕瞎叨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怎么,你不是想激一激他么?”

      “我……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啊!”岳梦鸢支支吾吾地说。

      兰宁自动忽略了他二人,转身问司徒辰:“我托你带的礼物可赠予他了?”

      司徒辰点头:“送了,他很是喜欢,让我多谢将军厚意。”

      兰宁颔首,脸颊拂过一层浅浅的暖意:“喜欢便好。”

      叩门声响起。

      “樊副将,边防军的叶副将求见。”

      “她来做什么?”岳梦鸢眯起眼,“我去会会她。”

      “你给我坐着。”

      樊图远一把按住她,跟着报信的士兵出了门,岳梦鸢鼓着脸,塞了一块蜜汁排骨在嘴里嚼来嚼去,还不忘伸长了脖子瞅两眼。

      走到门外,不远处一道倩影袅袅而立,褪去了盔甲,不似白日里那么英气干练,反倒透出点点滴滴的韵味。

      甫走近,一股异香飘散。

      她冲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晏笑道:“难得见到这迟迟不落的火烧云,如此好景,要不要把酒叙叙旧?”

      樊图远轻掀嘴角:“叙旧可以,酒便不饮了,明日还有比赛。”

      她垂了垂眸,豁达道:“也行,那走吧,我知有一处观景极佳。”

      樊图远随她来到了营地后方的山坡,苦寒冬日,地上仍然长了绒绒细草,他随手一拂,与她席地而坐。

      “我们好像有三年没见了吧。”

      “是。”

      “怎么样,有没有回天都城的打算?”

      樊图远没说话。

      “也罢,天都城这种地方还是不回的好,我若不是在此蹉跎了几年,怎会跟兰将军年岁一般大却还只是个副官?”

      “……”

      叶馨仰头喝下一口酒,说话都带着香味:“对了,明日是按照今日比赛的名次来决定对阵双方的,你对南方水军,我对禁卫军,你知道的吧?”

      “嗯。”

      “预祝我们旗开得胜。”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樊图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那最后碰上的就会是我们俩了。”

      “那又如何?”她逼近他,吐气如兰,“难道你还会让我?”

      樊图远笑了笑,起身拍去身上的杂草,道:“我先回去了,别喝太多。”

      回到营帐,该散的都散了,龙悠悠闲着等他便拿了个绣样来描,岳梦鸢一时好奇,坐在一旁向她请教。

      樊图远刚走近,岳梦鸢就捂着鼻子叫,一脸嫌恶。

      “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我?有什么味道?”

      他还懵懵懂懂,岳梦鸢却越闻越不对,抓过他袖口细细分辨,脸色微变,从口袋掏出个暗绿色的锦囊,挤出一粒药丸让他服下。

      龙悠悠也放下了绣样,奇怪地看着他们俩。

      “我就知道,好端端的找你干什么,净耍些下三滥的手段!”

      樊图远明白过来,问题肯定出在那股异香上,现在想来不像酒香,倒像是女子所擦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这是什么香?”

      “西域一种迷香,名唤烟螺,闻者三日内力尽失,只对男人有效。”

      龙悠悠倒抽一口凉气。

      岳梦鸢闲闲地挥了挥手,安慰她道:“放心,他吸入的不多,吃了我特制的解毒丸就没事了。哼,他们也不动动脑子,有我在这,什么毒什么药能瞒过我?”

      “鸢儿,你真厉害。”龙悠悠单纯的小脸显得无比崇拜。

      一夸她她更得意,“小事小事,我们继续研究绣样吧,图远你可以走了。”

      樊图远啼笑皆非,走?他去哪?这好像是他的营帐吧?

      比赛的第三天,所有大臣将士的情绪已经沸腾起来。

      观景台有一突出的平坦空地,用巨石灌浆铸成,三面用手臂粗的铁链扣住,横吊于半空,原本放置着一架巨型机枢雷震车,玄天变之后,雷震车摔毁,墨匠公输一族尽亡,天机营的能工巧匠研制了多年,再也未能造出。

      现在这块坚硬的石地恰好做了单刀的擂台,年巡誉命人在四周加固了数道铁栅,像一座悬空的铁牢,既耀目又肃厉。

      场地两旁各陈列着一排武器架,全是从兵部库中调来的名器,冷门的亦有,什么凤翅镏金镋、子午鸳鸯钺,形状怪异,应有尽有,在阳光之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不知吸引了多少眼球。

      第一场是边防军对南方水军。

      双方皆使的是自己惯用的武器,一为双剑,一为长刀。

      这一局几乎没什么悬念,大浪淘尽的水军或许在海上勇若龙宫精兵,到了陆地却是不折不扣的软柿子,被叶馨一袭出神入化的十八剑式打得节节败退,没过多久便认了输。

      第二场开始,樊图远站上擂台与叶馨擦肩而过,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惊诧,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这又是何必?”

      叶馨脚步一顿,终究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樊图远上前选了一把玄铁剑,跟平日用的精钢剑差不多,千钧之重,划过巨石地面激起一线火花。倒是禁卫军,上的是个陌生面孔,选了把破天锤,看来,禁卫军也掏出了家底,想在这单刀会上好好拼一把。

      两人对打了一阵,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双手握锤使得虎虎生风,若是普通大剑定被敲出几个豁口。樊图远寻思不能与他久战,不然第二场要吃亏,于是使出了龙家祖传剑法,连削带斩,气贯长虹,迅速拿下了这一局。

      休息了一炷香之后,禁卫军与水军进行三、四名的角逐,禁卫军胜。

      还是与边防军走到了决胜局。

      万树华看看身姿矫捷上下翻飞的叶馨,又看看根本没在观战只顾低头喝茶的兰宁,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一切都中了黑云骑的计。

      算算分数,如果这场黑云骑赢了,那么刚好与边防军平分。

      他们想打到斗元。

      可是为什么?兰宁一介黄毛丫头,难道还能赢了自己?眼前倏地飘过她似笑非笑的神色,万树华心头一凛,周身无端涌起一阵寒意,抬头一看,叶馨已经输了。

      樊图远十招之内就拿下了她。

      他幡然醒悟,既然樊图远有此能力,那么列阵那场不是赢不了,是他不想赢。

      耳边陡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皇上,边防军与黑云骑两军都是十二分,看来,要烦劳二位主将上擂台一决胜负了。”

      皇帝心情大好,兴致高昂,浑厚的中音回荡在观景台上:“好,朕便翘首以待二位卿家的风姿了,无论胜负,皆赏!”

      话音落地,兰宁已先行下台去准备了。

      台下遇见樊图远,想起他的肩伤,兰宁脑子里渐渐酝酿出了一个想法。

      “宁儿,万事以安全为首,输赢其次,知道吗?”

      她眸中散发出璀璨光辉,自信地说:“且看我的。”

      她扭身回到房间,脱下骑装,换了一套堇色的对襟布衣,腰间束一条浅紫丝绦,脚踏鹿皮小靴,然后随意梳了个高马尾,放下了佩剑青棱,就这么出去了。

      一踏上擂台,云霆的视线就胶着在她身上,怎么也扯不开。

      他从不知一名女子可以将朝服、宫装和便衣穿出各式感觉,或庄重,或清贵,或端丽,就像那株仙殿白墨,稍稍旋转,叶瓣依然晶莹玉润,但在时光的眼里,却有了不同的光景次第,绰约风影。

      朝臣们议论非非,有的甚至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扭过头,看见她放下的茶盏还在冒着轻烟,心念一下子沉到了潮湿阴冷的海底,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万树华终于上场,挑了他的拿手武器银龙枪。

      兰宁兜兜转转,绕过他身前,又围着武器架走了两圈,随手抽出把沥泉枪往身侧一立,枪底磕到石地上清泠泠一响,顿时惊呆了众人。

      “她不是使剑的么?怎么选了一把枪?”

      “你懂什么,她这是故意卸万树华的面子,输了好说,是向前辈致敬,赢了,这万树华恐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岳梦鸢在底下看着也急了,拽着樊图远连问:“阿宁这是做什么?我从没见她使过枪啊……”

      樊图远心里明镜似的,苦笑道:“她这是想为我出一口恶气……”

      岳梦鸢懂了,磕磕巴巴地说:“那、那能赢吗?”

      “你放心吧,宁儿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兰宁往台下扫了一眼,回到万树华身上,双手一拱向他施礼,那把枪竟独立一旁纹丝不动,万树华脸色更加难看,终于明白来者不善。

      “万将军,请。”

      几千只眼睛盯着他们,比赛必须要开始了。

      万树华沉默着走到一边,马步一迈,长、枪在手心挽了个圈,枪尖停在面朝兰宁的方向,摆好了架势。

      兰宁拎起沥泉枪轻轻挟在身后,双腿微分,一掌缓缓推向前。

      鸣金既出,长、枪随到!

      万树华快又狠地刺向兰宁脸庞,她向后倾倒,腰身几乎与地面平行,银龙枪自上方滑过,又飞快地缩回来,再次攻她下肋。她斜倚着枪身,左脚踹开银龙枪,右脚迅速一蹬,身体回旋过来,反守为攻,沥泉疾刺而出。

      攻势落空,万树华连忙抽枪回防,两枪相击一声铮鸣,他的虎口竟震得微微颤动,兰宁并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俯身横扫接神龙摆尾,招招将他逼近死路,他猛地徒手抓住沥泉枪往后一拉,力气巨大,扯得兰宁一跄,直往他枪口撞去。

      台下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岳梦鸢更是失声叫了出来。

      一片喧嚣中,云霆听到手中传来轻微脆响,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捏碎了杯盏。

      他默然盯着这一切,心底某个幽静之处蓦地翻起滔天巨浪,几乎淹没了神智,忘了要再看比赛。

      兰宁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松开了枪,维持身体平衡,在万树华快要刺中她的时候身子一旋,脚下瞬移数步,魅影般夺到他跟前,一手擒住他手腕,一手运足了气劈向他关节,只听一声痛叫,两把长枪均落在地。

      万树华捂着脱臼的手肘,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兰宁拾起了沥泉枪,胳膊一挥,抵住他的喉咙。

      “你输了,万将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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