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二十八章 圣决 [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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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任谁都不能相信眼前的事情。代战使的光辉让易鲁山脉的山道上亮如白昼，各种魔法的光辉参杂其中，靡丽异常，在阴雨中，和着雾气渐渐升腾。
那些伪装成商人的圣骑士和魔法师，此刻都显露出了原本的实力，参与进了战斗。
过多的使用魔法，让克拉迪娅感到了异常的疲惫。她看着空中数量丝毫没有什么减少的代战使，心里泛起了苦涩……为何连博爱的神族，也要进行这样的杀戮呢？也许，世界毁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恐惧蒙蔽了的心……
“不要再徒劳了，克蒂，你没有胜算的……”博恩开口，“放弃那个叫做树的人，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克拉迪娅笑了，“我重复了很多遍了，休想！”
博恩看着克拉迪娅倔强的眼神，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那种坚定眼神，让他有种负罪感……虽然，他一直都认为，杀死毁灭之因，是所有正常人类都会做的事。
混战，让每个人的心都绷紧了。渐渐地，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何而战了，是为了拯救世界？为了三皇子的命令？还是像公主说的那样，为了消除心中的恐惧……
敌我双方的人数都开始越来越少，弗雷克也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了。
看着穿越的龙骨箭，毫无用武之地的欧米娜丝不满地抱怨，“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龙骨啊！该死！”
“不要抱怨！”弗雷克喊道，“这种时候，就躲在男人身后，做个安安静静的女人！”
欧米娜丝看着弗雷克的背影，女人？身为魔兽的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呢……也是第一次，被人护在身后……
突然，一支龙骨箭射中了弗雷克的左臂，他退了几步。
“你没事吧，大叔？”欧米娜丝扶住他，关切道。
“低头！”弗雷克一下按住她的头。龙骨箭的破空声清晰可闻。
弗雷克挥剑，最后一个敌方的圣骑士倒了下去。
温热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欧米娜丝的脸上。
欧米娜丝抱住了弗雷克，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终于……都死光了……”他放松地笑笑。
欧米娜丝看着他足以致命的伤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了起来，“你的伤……”
弗雷克叹口气，“真是的……”他看着不远处克拉迪娅的身影，“我居然撑不到……战争结束……”
“不……不要死！”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生命，是如何的脆弱。
看着她的紧张，弗雷克笑了，即使是魔族，也不是真的无情无义吧。他开口，“别摆出……那种表情啊，给你说个笑话吧……知道国王陛下说过的最讨厌的话是什么吗？……‘你们不要在战场上死啊，我很穷，付不起抚恤金啊’……呵呵……亏他说得出口……”他笑着，闭上眼睛，“一想到……拿不到抚恤金……我……就伤心啊……”
怀里渐逝的温暖，让欧米娜丝有了前所未有的震怒感。她抬头，树正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欧米娜丝冲他喊道，“你不是毁灭之因吗！做些什么啊！”
树愣了一下，却本能地抗拒使用力量……心中的空白又开始扩散，他退了几步，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做不到吗！”欧米娜丝的眼神里尽是悲痛和愤怒。
“我……”树的声音，犹豫而微弱。每一次使用力量后，他都会失去一些记忆。如果他全部忘记了，会怎样，他不敢想。
“果然……”欧米娜丝冷笑，“所有跟你扯上关系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就像诺帝法说的，一开始，就应该杀了你！”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力量化成了刃，直袭树而去。
那是一种很短暂的放弃。那个瞬间，树突然不想避开。代战使、魔法师、圣骑士……当所有的人都放弃的时候，他又为何要坚持呢？也许，从一开始，他的存在便是一个错误……他从来就无法保护任何人，他只是一个用来存放力量的容器。他，一开始就不存在！
力量的冲击，让树被撞退了几步，他踏空了一步，摔下了山道。
“树！”克拉迪娅看到了这一幕，惊呼。
天空中的代战使，开始向树跌落的方向飞去。
……
树狠狠地撞在山崖上，几次跌撞才落到了地面。他忍着痛楚，努力坐了起来。在一片苍茫的雨中，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然而，那种声音却仿佛钟摆一样，预示着时间的流逝和他无力抗拒的渺小。
『毁灭的代行者啊，请您，在此安息吧！』代战使聚拢，俯视着他的眼神里充满慈爱。神族是没有性别的，这种目光竟几乎是包含着母爱的了。
代战使开始布下结界，瞬间，树身边的景色就变成了一种黑色的空蒙。
他抬头，笑了。自暴自弃？也许吧……如果这样就是终结，那么就终结吧。至少，现在，他还可以带着记忆死去……
这时，一道光射了进来，结界瞬间在他的周围粉碎。
闯进结界的是精灵，一个有着羽翼般的耳朵，另一个有着火焰一般的长发。
『风和火的精灵啊，为何阻挠我们？』代战使的声音依然温和。
“高贵的神之使者。”有着羽翼之耳的精灵周身缠绕着苍青色的风，“我们无意与您为敌，但是，这个人类，我们将誓死保护。”
『誓死？』代战使重复了一遍，眼神中竟是悲悯。
“瑟莱斯特！带树走！”火之精灵开口道，瞬间，火焰密织，将神族困在了那张网中。
瑟莱斯特立刻拉起树，向远处飞去。
……
“放下我，精灵！”树开口，“我不认识你们！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他还要伤害多少人？在他的记忆里，只要是想要保护他的人，最终一定会迎来不幸。何况，现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两个精灵。
瑟莱斯特叹口气，“树，这么久不见，怎么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呢？”
“你……”树的脑海里，又开始被那种漫无边际的白色占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是不会说谎的哦，身为精灵……”瑟莱斯特笑着，“虽然力量不强，但是‘誓死’就是‘誓死’，绝无虚假。”
“什么‘誓死’啊！这年头的精灵脑子都烧坏了？！你们是精灵，向来只帮助心灵纯洁无瑕的人类！你现在在做什么！！！”有一种愤怒和不满刹那消除了那种虚无的空白，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喊。但是，他的声音却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
“帮助心灵纯洁无瑕的人类。”瑟莱斯特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树被那句话堵住了。太多莫名的思绪翻涌，让他手足无措。然而，他立刻挥剑砍向了自己的手。
瑟莱斯特被他的举动吓到了，松开了手。
树跌落到地面上，强撑着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光芒和火焰。
“你不能过去！”瑟莱斯特降落下来，伸手挡着树。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树看着他，大声道，“我是注定要毁灭这个世界的人，保护我？你们是白痴吗？！”
瑟莱斯特看着树，然后，笑了，“是啊，是白痴。”不等树反驳，瑟莱斯特伸手，替他治愈身上的伤势。“你更加白痴啊，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
瑟莱斯特直视着他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熟稔。
“你已经忘记了吗……可是，我们没有忘记啊。……在王国之乱开始的时候，我们的栖息地被破坏了。无数的族人因为无法适应战争时期充斥的邪念而死去。是撒伊尔大人救了我们。虽然这很可能是她的一时兴起，但是她给与了我们新的居住地，并且用力量为我们制作了屏障。捷加——我们最后的乐土。虽然身为魔族，但是从撒伊尔大人的身上，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魔族的邪恶。然后，她将你托付给了我们。”瑟莱斯特微笑着，缓缓地诉说，“你不过是个嘴巴坏，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鬼——我和挪门莱兹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想的，可是，随着时间的增长，我们知道了更为重要的东西，你的嘴硬心软，你的善良，还有……你的痛苦……”瑟莱斯特抬眸，看着树的眼睛，“如果一开始我们是遵循着撒伊尔大人的命令的话，此刻，我们却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在战斗着。”
“不要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树吼道。
“你当然懂。”瑟莱斯特伸手，轻抚着树的脸颊，“我们是无私的精灵，一旦认定了某个人，就会不求回报地为他牺牲……”
树突然觉得有很多反驳的话要说，但是看着瑟莱斯特，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阴暗渐渐被一种神圣的光辉取代，代战使的身姿清晰地映在他的眼中。
瑟莱斯特站直了身子，闭上眼睛，苍蓝色的风环绕，将树轻轻包围。
“你……”树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浮起，他挣扎着，努力开口，“不要你多管闲事！”
瑟莱斯特不禁笑了，“呵呵，嘴巴好坏的小鬼……”
他挥手，苍蓝色的风带着树渐渐远去。
『风之精灵啊，你为何要这样做呢？』代战使的慈悲听起来是那样真切，『你的力量并不在于战斗……』
瑟莱斯特微笑着，不做应答。
“要帮忙吗？”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可路贝斯。”瑟莱斯特认出了来者。树最常召唤的魔兽……
“我是为了破坏而生的魔族……”可路贝斯的口气里，有着少有的张狂，“想试一下吗？”
“是的。”瑟莱斯特无奈地叹口气。
“那么，一起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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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恩看着负伤的克拉迪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带来的圣骑士已经尽数被消灭了，剩下的是几名魔法师和那些为战而生的代战使。而克拉迪娅也损失了大部分的士兵……
“克蒂……”他开口，叫她的名字。
倔强而善良的女孩子，他曾经救过的人。有一段时间，她极度憎恨着龙族，但是，却从没有办法真正地伤害他们。喜欢美丽的东西，口是心非，冒冒失失的，经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会用的魔法不多，攻击也不够快，每次搞砸的时候，就说冷笑话替自己圆场。即使遭遇过痛苦，也会默默地自己隐忍，然后，用宽容的心去面对一切。太过天真，但是，却也高贵得让人折服。他做得到吗？将她俘虏，献给三皇子。让这样的她，成为这场政变的牺牲品……
也许，大家都走错了方向。想要阻止天启的实现，并没有错。只是，她选择了守护，而他，却选择了杀戮。此时此刻，他是否能告诉她，他从未想要伤害她呢？如果可以，能否回到曾经在一起的时光，周游在大陆各处，无忧无虑……
突然，克拉迪娅摔倒在了地上，过度使用魔法，让她异常疲惫。
魔法师们毫不犹豫地使用魔力的锁链。
眼看着那种光的束缚快要缠上她，她闭上了眼睛，侧开头。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落在身上的雨水被阻挡了。
她抬头，青色的龙将她护在身下。光的锁链，贯穿了龙的身体，带着血色在阴霾中闪耀。
“赛尔雷斯！”克拉迪娅惊呼。
龙的身上，还留着神族使用的长枪。显然是在战斗的途中强行脱身的。
魔法师们毫不犹豫地集体攻击。战斗的一开始，他们就对龙使用过擒龙锁，但是却毫无效果。这只能证明，面前的龙，因兽化咒文而失去了人形。这样的龙，没有意识，也没有自制力，随时可能攻击人类……正如教会所说的，面前的公主是：引导世界走向毁灭，与邪恶的龙族为伍的恶魔王女……
“炎焰斩！”魔法师们一齐喊出了咒语。
克拉迪娅毫不犹豫地张开护盾，“六芒•水之盾！”
她没有力气在张开护盾的同时使用治愈魔法，龙血冰凉地落在她的脸上，每一滴都像是能刺进心里的钢刀。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强忍着眼泪，默念。
护盾越来越衰弱，龙的伤势也越来越严重。
她的双手，因强撑着护盾而被力量反噬，皮肤下的血脉渐渐地渗出血来。
龙动了一下身子，光锁织成的网削下了他的鳞片，割进了他的血肉。龙低头，轻轻蹭着克拉迪娅，那种神情近乎是含笑的。然后，龙咬起她的衣服，用身体冲开了光网，将她扔了出去。
护盾瞬间消失，无数火焰的利刃袭向了被困在网中的龙。
“赛尔雷斯——”克拉迪娅从地上爬起，冲向了那一片火焰和光辉。
“克蒂！”博恩一把拉住了她，“过去你也会死的！”
“不要——”克拉迪娅哭喊道，拼命地挣扎着。
博恩紧紧地拉住了她，“你冷静一点！”
冷静？她不能冷静！如果失去他的话，她还剩下什么？
“烈风舞！”她毫不犹豫地近身使用魔法，即使这样做同时也会伤害到自己。
博恩被风力震开。她已经耗尽了大部分的体力，这样的攻击魔法已经无法发挥原来的效力了，但是，她的身上还是被风刃划出了伤口。她挣开他，跑向了龙的方向，血就一路洒在她的脚下……
“滚开！”她凄厉地嘶吼，这样近乎疯狂的举动，让魔法师们停下了攻击，退向了一边。
龙倒在地上，血混着雨水，漫延开来。那样惨重的伤势，让她忘记了自己的痛。
“撑下去……”她跪下身子，开口，哭着哀求，“慈母般温柔的地之灵啊，我在此解除您的束缚。请您聆听我的声音，回应我的心灵，履行与我缔下的契约，助我一臂之力！治愈我面前之人吧！大地复生之术！”
魔法的光微弱，没有多久就在雨中熄灭了。
“大地复生之术！”她丝毫不顾及自己，再一次发动魔法。
依然是微弱的光辉，甚至连止血也做不到。然后，那种光辉又一次熄灭。
“……”她无法抑制自己的哭泣，也无法让自己放弃，“大地复生之术！”
明灭的光辉中，龙展开了翅膀，为她挡住了雨水……
她一次又一次地发动魔法，然而，光辉出现的时间却越来越短。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那种可怕的无能为力让她快要崩溃。
“不……”她大声地喊道，“救救他！我求你们，救他！要我怎样都行，救救他！”
魔法师们不禁有些怔忡。然而，到了这一刻，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龙发出了轻轻的喉音，像是在阻止她似的。
“你不会死的……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她抱着龙，哽咽着，“我保证，我会对你比对任何人都好……再也不会训你了……”
龙蹭了蹭她，像是满意这样的许诺。
“赛尔雷斯……不要离开我，不要……”
她最后的身影倒映在了龙的瞳孔里。美丽的青色的眼睛，清澈如水，在一片阴雨中，静静地阖上……
博恩看着这一切，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克拉迪娅跪在血泊之中，静默着。
周围，又一次只剩下雨声。
……
“克蒂……”
那时那刻，树从山道的另一头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切的时候，他竟然无法辨别自己的情绪。
“树？”克拉迪娅的声音，沙哑。
魔法师又进入了备战的状态，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地攻击树。代战使在天空盘旋，伺机而动。
树茫然地走了过去，看着满身鲜血的克拉迪娅。
“……他死了……”克拉迪娅开口，“……他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残酷，带着深不见底的恨意。
她站了起来，转身，直视着树，脸上的笑容，在鲜血的映衬下，有着触目惊心的妖冶。“……他死了，世界毁灭又怎样？”她的眼神，让树全身都冰冷起来，“如果我一开始就拥有身体的不死，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吧……灵魂的不灭？呵呵，要那种契约，有什么意义……没有他，还有什么意义……”
“克蒂……你说什么？”树的身体，不自觉地因恐惧而颤抖。
“我放弃灵魂的不灭……让这个世界，为他陪葬吧……”那个声音陌生而冰冷。
树愣住了。甚至连刀锋刺进身体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感觉。
博恩握着军刀，森冷地开口：“我不会让你毁灭世界的！”
树看着自己的血从伤口涌出，胸口，那块冰魄掉了出来，随着血一起落下。
冰魄落地，有了一个小小的跳跃。瞬间，树的身上绽出了耀目的光芒。
天空中的阴雨散开，阳光穿透了云层，照耀了整片亚尔格兰大陆。原本布满尸体的旷野开出了鲜花，大地上一片郁郁葱葱。一切的战斗和污秽都消失了踪影，整个世界如同静止的画一般，美丽而圣洁。
『当所有契约破毁之时，吾将还原万物真实之姿，赐予众生安宁。吾之圣决，假汝之手而行』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二十八章 圣决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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