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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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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愿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她下车。
水泥墙的地库灯火通明,随便扫一眼,除了豪华车外便是特斯拉。
她很久没来这样的场合。悄悄转了转手腕,几乎记不起以前开着她的小跑车在绿灯亮起一刹那猛窜出去的手感。
这些本是她习以为常的生活。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雕琢过的艺术盆景,以及亮到毫无温度的灯光。
从她决意离家开始,一切都烟消云散。
她一心追求步步高升,那心里咚咚直跳的紧张从何而来?
她盯着常钦的后背看。平视只能看到蝴蝶骨的位置。要抬头仰视,才能看见他的脖子,走动时微微飘起的头发。
而且她总觉得透过衬衣,她能看到他的皮肤,伸伸手还能摸到。
她抓紧了自己的手。不能乱动。
常钦拿出卡刷了电梯,按下45。他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像电流一样扫过。
他搬到这里来住时间还不长。可是住处是一个人私密的领地,是在城市里最后的堡垒。这里有他的秘密,也有他的脆弱。
他伸手按密码。一旦这扇门打开,好像他也向商愿打开了另一扇隐秘的门。
他的手指停下来。
在他还没有想好的时候,门已经敞开。
黑漆漆的。
商愿适应了一会儿才渐渐看清屋内轮廓。沙发,落地灯,窗帘,高低起落的柜子。
现在走,还来得及。踏进去,就是未知。
而未知又诱惑,又危险。
她抬脚走进去。常钦按亮了灯。
各个角落里的灯带渐次亮起。先是沙发正对面的墙,然后是五人长座旁的曲颈落地灯,接着是屋顶柔和的小射灯。
屋内被渐次染上温暖的黄色。
常钦走到沙发边放下背包,语气变得放松:“关上门,另外我没有多的拖鞋。”
这一点很明显。这个房子干净整洁得一看厨房里就没有锅。
但是商愿可太喜欢这里了。
全景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虽然现在她还局促地站在玄关边,看不到外边。客厅里巨大的可以当床的沙发,要是两边的墙上凑做成书柜就好了,再加一个投影仪。西厨正对着长方形的木头大餐桌,冲杯咖啡就是最舒服的工作室。
她现在对常钦的生活充满了嫉妒。
“咕噜咕噜……”
商愿立即抱住自己的肚子。不对。
不是她。
她立马看向常钦。目光定格在他的肚子上。
常钦本来正向她走来,尽一个地主应有之仪,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并拿点喝的。谁想到肚子比他更热情。
他一顿,企图用不动声色掩盖自己的尴尬:“噢,我还没吃晚饭。”说完,仿佛为了证明,肚子又响了起来。
商愿低下头,咬紧嘴唇。心中默念,商愿你不要得寸进尺,好歹他还是你的老板。你要是敢笑出声来,下个月的房租就没影了。
常钦知道她在憋笑。色厉内荏警告她:“憋住了,不然今晚你得睡桥洞。 ”
他边说边拿出手机点外卖,顺便问商愿想吃什么。
紧绷的氛围总算像弹簧一样慢慢松开。
等外卖的当儿,商愿在屋里慢慢溜达。
这可比她那转不开身的小屋子强多了。可惜常钦没养狗。养的话,就这客厅餐厅加起来,遛狗也绰绰有余。
常钦很少展现这么放松的一面。懒洋洋靠在靠背上,一手枕在脑后,一双长腿搭在沙发上。他的视线很难不集中在商愿身上。因为她像只小狗一样,两眼熠熠生辉,兴奋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咦!”商愿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边柜上放着的一副老照片,问他:“这是你小时候吗?”
常钦的目光跟随过去。
五六岁的小男孩,门牙缺了一颗,却笑得一脸灿烂。
黑漆漆的瞳仁,乖巧的齐刘海,白嫩嫩的皮肤。一脸胶原蛋白让人想捏他的脸蛋。
商愿悄悄说,可爱到犯规了。
继而叹口气,带着明显的关心:“住院的时候拍的呀?”照片里的小男孩穿着白底蓝条纹的病号服,站在一米宽的铁架病床上。
常钦只能看到商愿的侧脸,小而娇柔。
他说:“小时候得过黄疸型肝炎,住院了很久,这张是出院的时候拍的。”
商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像心疼小孩子一样地说:“那受了不少苦吧。”
常钦没回答她,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什么是黄疸型肝炎吗?”
商愿心想听都没听过,问这个难道是有后遗症?
于是她关心问道:“很严重吗?”
常钦摇摇头,仿佛又突然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侧过身去手机上检查外卖快到了没。
过去的回忆却缠了上来。
那时他住在传染科里,一个病房两个小朋友,都得了肝炎。他还记得那是个小女孩,在病房穷极无聊,天天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地叫。
哥哥,你摔个大屁墩儿。
把哥哥丢到垃圾桶里去!
是个极其难缠的小女孩。
但是那个小女孩拥有让人嫉妒的爱。妈妈不怕传染,坚持在病房陪护,无论她说什么傻话,她妈妈都说,小胖妹真棒。
对,那个小女孩叫小胖妹。
她爸爸好像很忙,但是每晚必定过来看看她。
不像他。他前前后后住院两个月,始终一个人。有一次午睡醒来找妈妈,迷迷糊糊翻下床跑到走廊里。居然真的看见了他妈妈。
她跪在医生面前。
那时他不懂,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长大后却反复想起那个画面,猜出那是因为妈妈没钱交医药费。
“叮咚叮咚”。
常钦面无表情地去开门,拿了外卖招呼商愿一起吃。
都是一样的炒粉。
商愿慢条斯理先把一根一根把葱花挑出来,再一根一根把胡萝卜挑出来。
常钦吃掉一半时抬头看她,见她还在挑。
商愿不好意思,以为他要出言嘲讽,不料他真诚地问:“要不要我帮忙?”
商愿脸皮还没厚到那地步,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很快就好。”
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工作以后接触到的这个常钦不像高中时那样冷冰冰?
可是她不敢问。
常钦吃完,给她安排后续:“晚上你睡卧室,我睡客厅。”
这怎么好意思?
商愿连忙拒绝:“我有沙发就可以了,真的,你看你这沙发跟床也没啥区别。”
“所以,我说我睡客厅。”常钦的语气含着讥诮,好像她装模作样故意客套。
商愿只好闭嘴听他说:“我一会儿先洗澡,嗯……”他像是害羞,声音变轻了:“我可能要去卧室洗,因为洗漱用品和衣服都在里面。”
“没事没事,你自便。”说完,商愿察觉到自己怎么反客为主,吐了下舌头:“我是说客随主便。”
常钦看到她一闪而过的舌头,身体瞬间传来不可控的火热。
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她对谁都这样放心吗?
常钦吩咐:“你需要睡衣的话,可以从衣柜拿我的。”
想了想又加一句:“你进去以后把门反锁上。”
商愿皱着眉使劲猜,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担心自己半夜去侵犯他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胳膊,还有腿。
他看不出来自己是个大美女吗?
哼!这个男的,几十年如一日,欣赏女性的品味不好。
她拖长音调:“知~道~了”。
当常钦洗完澡,换了睡衣,头发湿漉漉地出来时,商愿突然醒悟,他叫自己把门反锁上是有道理的。
不然明天的社会新闻可能会多一条,妙龄女子不知廉耻侵犯妙龄男子。
她侧过脸,简直不敢看他。
擦!他头发放下来,怎么能这么乖,像只小狼狗。不对,像只小狼。又奶又野。
她用余光悄悄看他。
他穿着短袖。
商愿然想起来从来没见过常钦穿短袖,永远长袖衬衫,甚至不会卷起袖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的右手胳膊肘处有一道惊心动魄的疤痕。狰狞突出的红肉从小手臂越过肘关节,一直隐入袖子里,不知道到底多长。
常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伸手摸了一下,嘴角一扯笑道:“就是刚刚说到住院的时候,和我同病房有一个小姑娘,有一次她和我一起从床上跌下来,我拦了一下,手断了,缝成这样。”
商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很希望自己是那个小姑娘。被这样的胳膊揽住,感受到他皮肤底下的温度和肌肉的力度。
不要脸红不要脸红!她警告自己。
常钦看得分明,扬起脸,故意问她:“我家空调也坏了吗?”
“啊?没有啊,挺凉快的呀。”商愿还伸手朝风口的地方摇了摇。
“那你像只熟透的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