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传]帝释天重生记》无**脸

9、故乡

　　在树海由翠绿色彻底转变为金红之前，帝释天带着孔雀走出了北方森林，马背上满载着狩猎的成果，头发衣衫上，盘萦着树叶草木清香与烤肉焦香的混合，作为长途跋涉的痕迹。
　　共同经历过命运变革，千百年时光沉淀的两人，目前看来是一对平平常常的旅途伙伴，更像青年的兄长带着幼弟，就这么一路行进，终于来到了帝释天隐藏在记忆里的故乡。

　　站在山崖上，所见下方村落不过是断壁残垣，荒芜人际。只有长年累月在屋舍木梁上攀爬的藤萝，犹留枯枝败叶在寒风中阵阵瑟瑟。

　　孔雀托腮，看着帝释天的侧脸，他正凝眸望向自己生活过的地方，风儿吹动银色发丝，本该是万千惆怅的场景，但帝释天脸上，连一丝伤感的模样都没有。他忍不住道，“你也学学夜叉王，目睹自己一族的灭亡衰落，摆出个扑克脸来嘛。”

　　帝释天平静道，“我并不是一族之王，只懂强者生存。他们只不过被时间淘汰了。如果我弱小，也是一样的下场。”

　　孔雀跳下马背，肆无忌惮地舒展翅膀，黑色的羽翼扇出空气旋流，卷动细碎的枯枝落叶。他眺目远方鲜红的夕阳，嘟嚷道，“难道我们今夜就要在这里落脚吗？我嗅到了魔族的气息啊----难道今晚沦落到吃烤魔族肉？啊！我想念鲜鱼----”

　　帝释天依旧带着孔雀走到了村里废墟内。从一些遗留下来的房屋木梁可以看出，明显是被巨大的魔族啮齿咬断。这里一如他离开的时候那样，贫穷而充满危险。大概在某一次可以称为灭顶之灾的袭击中，那些残留的族人们也都全部葬身魔族腹内。

　　百年时光，连吞噬尸体腐肉的秃鹫，也嗅不到吸引它们的气息，不再盘亘后落地。

　　孔雀也在打量四周。他伸手一触，腐朽木质即刻化为碎片，“这就是那位最伟大贤明的天帝统制下的边境。”话中满是不屑鄙夷。

　　帝释天来此的本意，只是想搜寻一些有用处的物资。在努力回忆起村子里收藏矿石和可怜的财富的那个祭坛的位置后，拨开层层枯萎蔓藤，还是寻觅未果。

　　他也毫不失望，看看夕阳在雪峰间露出一半，映得山峦桔红。便对孔雀道，“雪山下还有狩猎的简易小屋，我打算在那安定下来。”

　　孔雀笑道，“在我长到有足够的力量过得舒坦时，就会离开，还陛下您清净安宁。”

　　就这样，帝释天一如前生六百岁之前一样，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当摒弃了野心和欲求后，日子可以过得极其简单：修缮住处，储存食物，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简直就像普通的人类农夫----这是孔雀评论的话。

　　相伴的时光里，孔雀常常看到，帝释天若有所思一边听着潺潺流水，似乎那是乾达婆王的琴音，一边带着怀念疏远的神色，眺望溪水旁的一大片枯草，仿佛那是绽放出最美丽花朵的虚幻彼岸。

　　“这幅模样，都像某一个人了。”孔雀在心里暗暗说道，他能看见命运，帝释天根本无法，从阿修罗王的世界里挣脱。

　　冬天渐渐逼近，为了换取必要的物品，帝释天带着孔雀，骑着马步行一天，前往最近的集市交易。在那边人流如织，平凡的人类和低等的神族从神态举止上看不出很大的区别，在各个摊位前来来往往，交易还价，过着一样的生活。

　　在那，帝释天偶然听到了可能和自己族人有关，他们最后的结局：北方边境一直被魔族骚扰蚕食，许许多多的小部族小村庄在折损了各自人口后，因形势所迫，便聚集在了一起。残余的成年的男子们联合起来，保卫家园，形成了一个新的神族群落：夜叉。至今已有五六十年的历史。

　　族中之王便唤夜叉王，骁勇善战，带着自己一族子民，成功地在对抗魔族的长期战争中存活并兴旺发展。只是这位夜叉王人近壮年却没有子女，王妃深感焦急，在族中挑了一位银发银眼的出众美女，眼看着就要举行纳侧妃的仪式了。

　　“原来如此。”孔雀脸上写满“难怪了”的表情，“帝释天，看来夜叉王耶摩十有八九还和你有几分血缘关系唷！难怪一个两个都是这么痴情执着的人。”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帝释天在最初淡淡惊愕后，想起了前世屠灭夜叉族的命令----可那又如何呢？所谓同族血脉，他并不珍视也不留恋。死光了也不过是天界变迁中被抹去的一道血痕。

　　孔雀盯着帝释天苍银色的瞳孔，叹了口气，“陛下，您彻彻底底无牵无挂，无求无欲淡泊的样子，比前世反倒更令人生畏了。我感觉，无论您这一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帝释天笑了笑，平静道，“但我不想要。”

　　风起，天空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静悄悄地飘起了雪花。帝释天交换完了所有的兽齿皮毛，给孔雀裹上披风，正打算拉他上马背。

　　孔雀小小的脑袋从披风中探出，清脆道，“再逛逛咯。”

　　帝释天便一手牵着马，一边跟着孔雀，漫步在集市中。这确实是个热闹充满活力的地方，各种摊贩热情地向过路的顾客兜售自己的物品。帝释天无谓地浏览众生，突然视线停滞一瞬。

　　在一个兜售首饰的小摊上，挂着一副精巧的耳坠。

　　孔雀眼明手快，已经伸手拿起，在指尖晃晃悠悠----黄金耳坠上垂着的的并非珍贵的红宝石，而是产自密林中一种草结果实，殷红一串串，剔透得就像血珠儿。

　　“买下吧？”孔雀笑眯眯道，顺手就塞到了帝释天粗粝掌心中。“不然会后悔哟。”

　　帝释天仔细掂起耳坠，充耳不闻卖家口若悬河的吹嘘，静静地对着天空照了照----这是一种最纯粹深沉的红色，却又晶莹温润，无法不吸引人的眼睛。

　　帝释天当然知道，谁的耳下，最堪配朱红甘涩血泪。

　　他看了孔雀一眼，正要说话。突然间，敏锐察觉到了某种异动，皱起了眉----孔雀也在同一时刻灵巧地缩到了帝释天身后。

　　雪花骤然仓惶，被狂风挟卷，铺天盖地打在人的脸庞上。集市上其余人东倒西歪，仓惶中想躲避暴雪。结界被撕裂的声音，就在他们头顶上空炸裂。一个漩涡形成，风卷云涌传来腥味和魔族的嘶吼----随着闪电霹雳下，冰凉凛冽的空气中浮现出了无数体型庞大的异兽，张牙舞爪向着天界的小镇恶狠狠直扑来，满是涎水的啮口大张，要撕裂吞噬，所见一切活物。

　　这是贤明伟大的天帝登基以来，魔族最为疯狂的一次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