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秘博士]时空漫游》沉尘浮世

48、宇宙之心05

　　伟大，确实，生命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让智慧生物大开眼界。

　　无数种截然不同的花盛开在同一根茎上，这原本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却在这片森林里发生了。塔迪斯忍不住想到了之前碰到的变异森林狼，那拥有着狼的体型的生物，却不可思议地长着一对猫科的剑齿，那优雅矫健的四肢带着增加隐蔽的肉垫……

　　“只是几朵野花而已，虽然古怪，不过也算不上多么特别。守护者，你就别神叨叨了。”洛萨拽下几朵花瞧了瞧，又满不在意地将它们随手一扔，“这或许是森林的诅咒在作祟，还记得当初那坠落在森林中央的亮光吗？那才是这一切的源头。”

　　塔迪斯或多或少打听到这片古怪森林的形成原因，据说在一年多以前，一个闪着刺眼光芒的球形物体坠落到森林中央的那片湖泊里，然后光幕便四散开来。一开始光幕的范围并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幕由湖泊中心逐渐向周围扩散，直到形成现在这般光景。

　　不过与其说是坠落，倒不如用飘落更加贴切，因为那个在白天也异常耀眼的光亮在快要撞击地面的时候陡然减速，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缓缓没入森林深处，甚至都没有造成哪怕半分震感，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王国并没有注意它的存在的根本原因——除了住在森林里和森林周边的农户，根本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直到附近的人逐渐失踪，而光幕的范围越来越大，才真正引起了军队乃至国王的注意。

　　他们此行的目标森林中央，显然也是冲着那一开始的光球去的。

　　其实不止是洛萨，还有不少士兵并没有将这状况放在眼里。麦迪文没有反驳洛萨的言论，倒是一旁的塔迪斯带着赞叹和复杂的语气开了口，她并没有直接扔掉手里盛开在一起的两种花，而是将它们埋在了路边的土里，一边埋一边说：“没什么特别？或许吧，野花确实没有什么独特之处，相对于智慧生物而言，这种弱小的生命大概不值一提。”

　　“但是，安度因·洛萨，您真的看清了我们眼前发生的一切吗？它们盛开在同一根茎上，说明它们本质上是同一种花，而他们的花茎又植根于树干上，众所周知，树干上生出的茎干只有树枝……”

　　“请问您是否曾想过生物为何不同？为何智慧生物总会将这些生命载体分为不同种类，为什么不同物种间存在着永不相容的生/殖隔离？这些花的出现，甚至更早以前，那些变异森林狼的出现，已经传达出了一个讯息，它正在推翻智慧生物自认为独特的一切。”

　　“你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重新种好两朵花的塔迪斯并没有立即起身，她蹲在花朵面前，低垂着眼，仿佛那两朵花有什么魔力一般。

　　回答塔迪斯的是一阵压抑的沉默，这里的人都不傻，更何况她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

　　“这两朵盛开在同根花茎上的花，到底是蔷薇，雏菊，还是树叶？它们的花茎，到底是花茎，还是树枝？那些变异森林狼，到底是森林狼，还是森林豹？利用一下你们的想象力试想一下，当这光幕扩大到整个艾泽拉斯，当这些划清所有生物的界限消失以后，你们认为，会发生什么？”

　　除了麦迪文以外的所有人，在塔迪斯平静到漠然的声音里，逐渐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刺骨寒意。

　　倘若这一切真像塔迪斯所说的那样发展下去，到最终，我到底是我，还是……你？

　　更可怕的是，敏锐到不像话看穿这一切的塔迪斯，神色间的感慨居然看不出半分凝重和恐惧，反倒有些，复杂和冷漠？

　　麦迪文微微侧身，利用斗篷的阴影掩饰了嘴角的笑意，他手捧记载着自己这半年来成果的笔记本，提起法杖，转身朝那隐约可见的村落走去。

　　“看来泰姆小姐已经为你们解了惑，如此甚好，希望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再有任何掉以轻心的念头。士兵们，请带上你们应有的敬畏之心继续上路，这可不是从前那种简单的行军打仗，或许前方的村庄可以给我们一点答案。”

　　队伍整顿之后追随着麦迪文重新上路。洛萨没有了任何轻视之心，他看着塔迪斯，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塔迪斯先行。

　　塔迪斯沉默着，又深深忘了那两朵花一眼，起身径直走向前方。她的步伐很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又仿佛前方有什么伟大奇迹一般，看得洛萨不知她是避之不及还是迫不及待。

　　不过就连塔迪斯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期待，或者在逃避什么。她觉得自从来到这颗星球，她就好像一直身处于一片迷雾之中，她和博士前往森林的原因也好，艾泽拉斯守护者对她目的不纯的盘算也罢，都让她也有一种……

　　宿命感？

　　塔迪斯抬头远望这前方隐藏在树林间的村落，不知为何她突然萌生一种就这样调转方向远远逃出这里的冲动，可惜她不能这么做，她必须找到博士。

　　靠近村落，树木渐渐疏松起来，但众人并没有放松警惕，相反，他们越来越认为这个地方异常诡异。艾泽拉斯的原始森林不少，精灵们居住的地方更甚，可是没有任何一片森林，能给他们带来这种静谧的氛围，或者说，死寂。

　　没错，在这成片的参天大树面前，在这生机盎然的大自然面前，死寂仿若一个不速之客，又恰到好处地在人们心底生根发芽。哪怕他们身边都是彼此熟识的战友，哪怕他们深知自己此刻依然身处母星，那莫名的孤寂感依然包围了所有人。

　　众人来到村落前，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没有炊烟，没有人声，只剩下爬满藤蔓和杂草的空房，颓圮得仿佛早已荒废多年。

　　“村民都去哪了？”一个士兵疑惑地四处张望。

　　“可能被野兽袭击了，如果这片森林让里面的野兽都产生变异的话，他们是拦不住那些怪物的。”另一个士兵接口说。

　　“但是，这里可没有任何战斗痕迹。”发出疑问的士兵并没有相信对方的话，毕竟这些房子，除了破旧了一些，可没有半分被野兽袭击过的迹象。

　　“警戒，不要松懈。”

　　洛萨皱紧眉头，这个村落的气氛让他感觉不太妙，于是他又提高音量，冲那些仿佛空无一人的房屋高声喊道：“我们是暴风城护卫军，如果还有幸存者，请立刻现身，我们将保护你们的安全，将你们护送出森林！”

　　寂静的村落无一人应答。

　　“别费力了。”麦迪文拦住还想再喊一遍的洛萨，“没有人会回应你的，你难道以为那些植物真的只是植物？”

　　麦迪文示意了一下那些杂草之中，仿佛被人特意修剪成人形的“园艺”。它们和周围杂草横生的环境融为一体，单就这样瞧去，普通人根本就发现不了任何异状，若非麦迪文提醒，这些暴风城来的士兵们恐怕还没有注意到那些造型奇特的植物。

　　但塔迪斯注意到了，但让她惊讶的并非这些植物背后隐藏的可能性，而是她对这种状况毫无意外之情。她不顾洛萨的阻拦，走到那些植物面前，那些人形植物仿佛是从草地上凭空长出来一般，它们身上的枝叶和那些爬满墙壁的藤蔓枝条毫无差异，除了它们被凹成人形。

　　它们周围杂草的痕迹让塔迪斯意识到，这里曾被人光临过，只是不知道这拜访者是早已离去，还是不想在众人面前现身。

　　“这里可能有人。”她指了指那些被踩断的杂草。

　　麦迪文瞥了一眼，轻哼一声，手中法杖顶端微微发出光亮，那些光亮渐渐升空，朝四处散去，形成一个又一个光点，又缓缓飘落，在草地上勾勒出一串又一串穿脚印的形状。

　　魔法让这些人类留下的痕迹现行，杂乱无章的脚印隐约向某个方向漫延。

　　“西南方。”麦迪文一挥法杖，那些光点又迅速消散，不过此时众人早已知道了他们下一个目的地。

　　洛萨下令搜索那一片区域的五个平房，没过多久他们中的某一个士兵就找到了正确的房子，据说是发现了幸存者。洛萨和麦迪文迅速走近房子，塔迪斯见他们并没有阻拦之意，也跟了上去。

　　在房子二楼的卧室里，她看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绑在床上的年轻人。他的嘴已经被破布堵得死死的，只能发出呜咽声，而那绑在他身上的绳索绑得非常紧，连脑袋都被皮带固定在床上，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看见了麦迪文和洛萨，他充满血丝的双眼立刻瞪得大大的，就像要脱框了一样，迫切地盯着他们，嘴里的呜呜声更甚。

　　他身上穿着平民的布衣，洛萨想也不想立刻拔剑替年轻人松绑，谁想外面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不要替他松绑！——”

　　接着便是一阵冲突声，一个瘦长的身影风一般地冲开了王国士兵的警戒线，冲上二楼，看着房间里的四人，准确说是塔迪斯微微一愣，却来不及多说什么，洛萨的手起刀落已成定局，而同他一起冲上来的两个士兵正准备将他按到地上，他只能语速飞快道：“快按住他！”

　　塔迪斯在他说出这句话前就冲向了那个重回自由的年轻人，可惜她依然晚了一步。那个站在床上，背对着窗户和阳光的年轻人，在此刻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一掌就把塔迪斯击飞撞向对面的桌椅。

　　他如同疯了一般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一边发出痛苦的哀嚎，一边狠狠抓着自己的后背。

　　“它在我身体里，它在动，它要破壳了！！！”

　　他尖嚎着，抓破了衣服，抓破了后背，却仿佛不觉得疼。

　　“守护者，快做些什么！”张牙舞爪的洛萨根本无法靠近年轻人，而他又不想一刀劈死对方，只能急切地向法师求助，“……麦迪文！”

　　“LOOK。”麦迪文不为所动。

　　没有鲜血四溅，年轻人本是抓破了自己的皮肤，他的手掌却落满了嫩绿色的碎叶。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陡然间安静下来，又抬起头看着卧室里的所有人，先前满是痛苦和狰狞的脸上此刻却出现了平静安详的笑意。

　　“我自由了。”

　　他说，微微仰头张开了双臂，无数股绿色的藤蔓在同一时间冲破他的后背，如同展开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