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道》三四天

9、杀婴案（四）

　　雷百岁刚刚去那个刘老二家里的时候，明显感觉得到一股奇怪的气息。阴寒，怨气丛生，却没有死气，不像是什么恶鬼，却也不是一般的游魂。雷百岁吃不准这是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行离开再做打算。

　　这事儿不能拖，一旦人口普查做完了，他们就全都得撤，到时候他们要是再过来这个村子一定会引起村民的怀疑。雷百岁和队长把所有的工作交给随行的人口普查人员之后，两个人结伴来到了那个传说中村口的大水坑附近。

　　水坑很大，附近的垃圾已经堆成了山，时不时还会飘过来一阵非常刺鼻的味道。水坑里的水浑浊得发黑，即使这样还是长了很多水草，看不清楚水底。偶尔会有一些水苍蝇和一些小小的鱼苗儿蝌蚪游来游去，初夏已经有几个孩子前来游泳。

　　雷百岁看着这个水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个地方阴气太重，死气弥漫，一向都是阴魂最喜欢的地方。而且那个水坑一看就知道是水鬼的栖息地，水草那么多，颜色都变成黑的了。雷百岁不明白的是，这样的地方一看就出过人命，为什么这几个孩子还敢来游泳？难道他们的父母都没跟他们。

　　雷百岁看了看不远处想要下水的孩子，眼珠一转，就走了过去。

　　“你们几个小孩儿，谁让你们过来游泳的？家里大人知道吗？”

　　几个孩子本来就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玩的，被雷百岁这么一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怯生生地看看雷百岁，谁也不敢说话。

　　“你是谁啊？”一个孩子大着胆子问雷百岁。

　　“我？我是大人啊。你们这样家里人知道吗？这个地方能过来吗？！家里人没跟你们说这里不能过来吗？！”雷百岁诈起了几个小孩儿，大人们的嘴闭的紧，孩子们可不一样。

　　“姐姐你别跟我们爸妈说，我们现在马上走。”跟雷百岁说话的那个小孩儿大着胆子跟她讲条件。

　　“不行，这必须得告诉你们父母。你们不知道这地方多危险吗？”跟在雷百岁身后看出她意图的队长跟着帮腔，吓得对面的几个小孩子立马垮下了脸。

　　“行了，您就别吓唬小孩子了，你们几个下次可别来这个地方玩了，家里大人应该都说过这里很危险吧？”

　　“嗯嗯，我妈说过这个地方很恐怖，有鬼吃小孩儿，可是我们老师说世界上没有鬼啊。”一个小男孩儿见雷百岁有点儿松口的意思，大着胆子解释。

　　“就是没有鬼，这里这么多水草也是很危险的，水草这么多会缠住你们的脚。老师说过没有鬼，那肯定也说过不让你们来这样的水坑游泳吧？”

　　“嗯...”几个小孩儿不说话了，低下了头。

　　“对了你们有没有见过你们村里的刘老二来过这里？”

　　“没有，刘二叔不常来这儿的，一般都是刘二婶来...”小孩儿说到一半，立马闭上嘴，旁边几个小孩儿也都恐慌地看着他，看起来都被家里下过禁口令。

　　“行了，你们几个小子也别害怕了，赶紧回去吧！以后可别再来这个地方游泳了，危险的很。”雷百岁赶走了几个小孩儿，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关于这水坑的危险性。

　　“想到什么了？”小孩儿一走，队长立马问雷百岁。

　　“没什么...这个地方...很奇妙啊...”雷百岁没有说出自己心中所想，陷入了沉思。

　　水为阴，大量水聚集的地方，不管深浅、大小，一定会吸引很多喜阴的鬼类。这也是为什么哪怕是再浅，再不起眼的水池子都会有几个不长眼的人淹死的原因。而且水越浑浊，阴气也就越剩，往往这样的地方都是水鬼最喜欢的栖息地。

　　这个水坑完全符合上述所有标准，雷百岁忍不住地想，那刘老二和杀婴案该不会都是鬼类在作怪吧？

　　如果这个时候对着不在，雷百岁一定会在这个地方招鬼，把所有的事情全都问个清楚，可惜队长他一步不离地跟着她让她没有施展的空间。雷百岁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借口，把队长支开才好。

　　“队长，你刚刚也听到那几个小子说了刘老二的媳妇，我觉得你可以去找找那个女人。总觉得刘老二的媳妇好像知道点儿什么，你看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然后不久之后就会回来。正常情况下，如果是有了外遇或者不打算和刘老二好好过的话，应该不会天天这样往娘家跑。就算是刘老二无所谓，我想他媳妇的娘家也不会放任。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雷百岁说得坚定，队长也觉得颇有道理，一点头，打了个电话给市局就转身走了，留雷百岁在这里静观其变。雷百岁是巴不得对方赶紧离开，答应得痛快。况且，雷百岁她说得也不是假话。

　　支走了队长，雷百岁仔细观察起了这个大水坑，转着转着就找到了一处阴气最盛的地方。雷百岁在那地方站定，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发现由于位置的缘故，不仅连阳光都很少甚至连视野都不那么宽阔。人站在这里，看到坑外面，坑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

　　雷百岁一走到这个地方就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这里面，竟然有一些烧纸留下的灰烬。雷百岁走到那灰烬跟前蹲了下去，用手抓起一捏灰烬，眼神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听到她喃喃自语道：“有点儿潮...是纸灰...竟然还有香灰和蜡烛...有人在这里祭奠过谁吗？”

　　雷百岁在那堆灰烬里刨了起来，翻翻拣拣的，一点儿也不觉得有异，面色如常。小小的一堆灰烬里，雷百岁掏出了几块儿没有烧尽，却已经融化得不成形的廉价水果糖，还有一些已经有些腐烂的水果。这确实是有人在这里祭奠过谁...只不过在这么阴寒的地方，是要祭奠谁呢？雷百岁忍不住地想。

　　再想扒拉一下眼前的灰烬时，雷百岁却发现这对灰烬已经被她扒得底朝天，再也翻不出其他。

　　雷百岁不死心，继续在这一小块儿阴寒之地附近搜寻，却发现了其他相同的灰烬堆，只不过看起来，这一堆灰烬要比她第一眼见到的那堆老得多，基本上已经什么也不剩了。雷百岁有点儿庆幸这个地方的偏僻，如果不是因为这里背风又背阳，这些灰烬肯定一早就被大风吹得干干净净。

　　来不及想这些灰烬的来源，雷百岁就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家伙事儿，往自己身上贴上了两张符就开始烧香。说起来队长一直挺好奇雷百岁那从不离身的小包里面装得是什么，可是注定了无缘得见。雷百岁也不打算把这里面的事儿告诉队长，她连乔洋都不打算告诉，她现在做得这些算得上惊世骇俗，她怕震碎了他们的三观。

　　没一会儿一阵阴风四起，雷百岁察觉到不远的地方有个什么在看她，闭上了眼并没有说话。对方没有恶意，雷百岁感觉得到，这股气息虽然阴冷，却很纯净，和刘老二家里留下的那股残存的气息是一样的。雷百岁只恨自己没有开眼，不然就能好好地看看眼前的到底是个什么。可天眼不好看，尤其是雷百岁这样的纯阳身的人，她随身携带的东西里面也没有能帮她临时开眼的东西，所以她只能靠着自己朦朦胧胧的感觉。

　　尽管有了两张锁阳符贴在身上，可雷百岁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惧怕，咬了咬牙，又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锁阳符。符纸贴上去的瞬间，雷百岁就感觉了一阵寒意深入骨髓，她咬着牙没有说话，那个之前只能感觉到的气息，她终于能够看清一个影子了——看那团影子的身形，分明是个小孩儿。看到那个影子的瞬间，雷百岁顿时觉得这个杀婴案，有了希望，同时心里暗恨为什么自己不早一点把人支开招魂。若是她早点招魂，是不是那个刘老二就不会死？

　　“你是谁？”雷百岁问不远处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影子听到了雷百岁的话，却没有回答，就在雷百岁想要掏出红绳制住对方的时候，影子发出了声音。一个清脆到尖锐的声音在雷百岁的耳边响起，让她本就觉得寒冷的身体更加阴寒。

　　“我要妈妈。”这四个字雷百岁听得分明，立马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这是婴灵。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婴灵在这里游荡的原因是什么。雷百岁听村民说过，他们这里不管是谁家生了死胎都会扔到这个水坑里来，难道这个婴灵是刘老二家的孩子吗？

　　“刘老二是你什么人？”雷百岁不知道婴灵能不能听懂她的话，却还是问出了口，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那一团影子只是再次说了一句。“我要妈妈。”

　　雷百岁不禁在想，难道这个小家伙之前去刘老二家只是为了找妈妈？雷百岁听说过婴灵，未成年的婴儿早夭，因为不受世间浊气污染，又往往死于非命，所以通常会有很强的执念，很容易形成类似于半鬼半灵的东西，人们往往称他们为婴灵。雷老爷子曾经跟雷百岁讲过这些，遇到婴灵是绝对不能强收的，一定要了却了他们的心愿和在世间的因果才行，不然他们一旦被激怒，非常容易从婴灵变成一种让人惧怕的东西，小鬼。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