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以玉抵银 签筒伏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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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翘用缀着东珠的花绳勉强给小姐头顶两边扎了个揪儿，她一动起来那两只揪儿便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会散架。
黛水揽镜自照，破天荒地关心起了自己的外貌，“绿翘，你瞧我最近可曾变白一点？先前一直在外头风吹日晒，想白也白不起来的，女孩儿家嘛，一白遮百丑，我要是也能像她们一样白就好了。”
她所指的她们是二姑娘和五姑娘，绿翘想起那两位小姐的模样，再凑近了看自己姑娘，噗哧一笑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抛，姑娘和她们比起来是黑了些，可若说是同才进府的时候相比，白胖了不知道多少呢！”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黛水弯了弯唇，今天要去荷园，据说寿宴大摆三日，且她们去了晚上一定赶不回来，是要住在那里的。到时候全是肤白貌美的小姐们，黛水虽说有些大大咧咧，但也知道爱俏爱漂亮，不想出风头却也不想给人黑丑的印象。
当天边泛起鸦青色的时候，温家女眷陆陆续续出了二门，凉轿抬着到了西角门停下，再一个一个上了宽敞的马车。
宁氏一个人坐一辆，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其后四辆马车里分别坐着三个女儿和几个同行的丫鬟。一旁还有温咏绪骑着马时快时慢地跟着。
黛水很不凑巧地和锦素坐在一起。
另人庆幸的是锦素脸上的红痕完全消了，不过她看起来是一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样子，还好，黛水清晰地感受到锦素“志”不在自己。果然，车厢内的沉默没维持多久便被打破了。
锦素挪腾着坐到了黛水旁边，她认真的表情让正准备打个盹儿的黛水无所适从，“做什么？”
“其实我不讨厌你。”锦素说道，接着叹了口气，“我同你说，我有个大冤家，就是我们那位英国公府的表妹，别看她才九岁，那是真人不露相，其实一肚子坏水！你也听母亲说了，这回她和表姐都要来，那什么......”
黛水就看着她不说话。
锦素陡然略显得谄媚地一笑，嘿然道：“四姐姐，我唤你一声姐姐呢，到时候我和她杠起来你可一定要帮我！”
黛水正想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上忙，锦素便心有灵犀似的说：“四姐姐，我在你跟前认个怂，其实打从那一晚上被你用衣服掼了下我就服气你了，姐姐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好生威猛，气势大着呢！到时候定能将那个泼丫头震慑住！”
这里她没说真话，其实是她觉得这个姐姐动起手来不含糊，依稀是那种能动手就绝不动嘴皮子的性子，平日没大用场，但是对上鹿惠表妹，泼皮和泼皮，竟是极好！
黛水摸了摸鼻子，也不表态，只是和她相视而笑。心里却想我缺根筋才会掺和你们表姐妹的事，到时候必定要远远地躲起来，天下太平。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世界上诸多事，你越是想避开，它却越是要粘上来，直引出其后一段纠缠不清难解难分的孽缘。
***
临近中午，温府的马车在穿越了大半个大名府后终于出了城抵达松山脚下著名的荷园。
彼时荷园外停满了从各地而来的马车轿子，仆妇小厮，荷园门口车水马龙人满为患。荷园的小厮们艰难地指挥着车辆行进，几乎走走停停，黛水在马车里一颠，突然就醒了过来，不一会子锦素也悠悠转醒。
两个人都是半大孩子，喜欢热闹，一左一右偷偷从窗户里往外看。
阳光甚是刺目，黛水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新奇地东张西望，直到温大哥哥黑着的脸出现在眼帘她才吓得“哗”一下缩回身子。
黛水拍拍心口，余光里却瞥见锦素两颊通红地坐定在那里，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还是...她很热么？
“发什么呆啊，你中暑呀？”
她好心地碰碰锦素的额头，后者却两眼放光，突然捧脸痴痴呆呆地道：“我往日只以为似我哥哥那样的已经是世间顶好看的男子，可是刚刚、刚刚纵马过去一位身穿羽蓝锦衣的小公子，他头上戴着紫金冠，眼睛长长的——神天菩萨！四姐姐，我是看见神仙了么？”
神仙？
思春还差不多...！
黛水好像天生在男女之情上不很开窍，她也不好奇锦素看见的男子究竟好看成什么样，只是提醒她道：“快别这样吧，哈喇子也要下来了，一会子被人瞧见你羞不羞的？”
锦素却仍旧沉醉在适才的瞥若惊鸿里，哪怕下了车也如丢了魂似的，还好一路上有黛水为她打掩护，只说她是方睡醒，人睡迷了，过会子自然就好了。
一路随园中引路的丫鬟往今晚入住的院子走去，黛水偷偷挑起帷帽的白纱向周遭打量，见荷园果真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荷花阵阵的清香几乎充满了这个园子的每一个角落，所见亭台楼阁花鸟山石自是与别处略有不同，且沿途除了美景，还多的是衣香鬓影，穿红着绿的脂粉小姐们嬉笑而过，莺声燕语的，看得黛水身为一个女孩子也感到陶醉。
心里正美美的，忽然间望见不远处树荫底下站着一位着羽蓝色服饰的俊美少年。
美少年招了招手，好像在对自己笑呢，他笑得可真好看呀......
噔！
黛水心头一跳，揉揉眼睛，这不是木星让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他他，他不会是专程来追债的吧？这么一想，她再看他的笑容就不觉得好看了，仿佛在对自己狞笑一般......
不行，她得和他解释一二，她不是欠钱不还的人，只是现在手头非常紧，想着，黛水假装慌张地走到母亲身畔道：“我把腰上的络子弄掉了，应、应该就在刚才走过的路上，”声音越发急了，“要是被旁人捡到可就糟糕了，你们先走，我等找到络子随后就到——”
女孩儿贴身的物件丢了确实是件大事，万一被哪个男子捡了去，可就说不清了，宁氏正想说让她的丫头回头去找，没想到嘴巴还没张开女儿就钻进了莺莺燕燕的人群里，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
“这么大的女孩家，倒跟个泼猴似的！”
宁氏气得低声抱怨，没法子，总不能大家都为了盼理一个人停下来等，便吩咐继续前行。
另一边黛水泥鳅似的很快就绕路钻到了木星让所在的树荫旁边的树下，为避人耳目，她假装看自己头顶的树冠，边掏出帕子擦拭额头，声音却从半透明的白纱传进木星让耳里，“真巧呵，木哥哥，好久不见呀，哈哈......”
有日子没见了，您是来讨债的吗？
木星让笑微微道：“不想打了个招呼你便过来了，仔细你家人发现，以为你有意于我，可如何是好？”
黛水没听清楚，一门心思只想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鸡同鸭讲地回道：“木哥哥你只管放心，我多带水不是那等欠债不还的，只等我过几个月攒够了二十二两，我一定双手奉上——”
忍不住转头看他，“好哥哥，咱们不算利息的吧？”
他透过薄纱望进那双略带期盼的乌黑眼眸里，一时无语，一时又肩头震动着轻笑起来，“真是个呆瓜，莫不是你一日不将银两还与我，我便一日待在这大名府等着你么。”
“什么意思？”黛水没反应过来，眼睛都忘了眨，“可我现下真拿不出来的，木哥哥你把我卖了才能得呢......”
木星让摇头，“那便不还了，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荷园内香风习习，柳条儿垂下来搔在手背上怪痒痒的。
黛水摆了摆手，像是在思考，半晌温吞吞说道：“这么一来却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了，毕竟是二十二两，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噫，不如这样！”
她举目一望，趁着没人瞧这里的间隙迅速将袖拢里藏着的祥云纹坠羊脂玉的络子抛给了他，“我方才就是骗母亲来找这玩意才能过来的，这玉看着值不少钱，木哥哥收着，权当抵了那二十二两——”像是怕他拒绝，说完就一溜烟进了人流里。
木星让目光迟迟的，很久才低头看手心里的络子。
羊脂玉触手温润，仿佛还带着女孩身体的幽香，指腹摩挲了几下，他方若有所想地收入怀中。
***
却说黛水一路问路来到了园中女眷们入住的院落前，她抬袖擦擦鼻头的汗，恍惚间听见有人叫自己，找了找，才看到是锦素脸色郁闷地坐在一处石桌前。
周遭儿全是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们，黛水谁也不认得，便和锦素坐在一起。
谁知锦素紧张兮兮的，指了指其中一个穿湘妃色云锦穿花袄的女孩子道：“就是她了，我那个天杀的表妹！你瞧见她手里的签筒子没有？说要耍个游戏，一会子大家都抽签，只有一支签文上写着‘王’，其余都是数字。”
和我有什么关系？
黛水打了个哈气，少不得耐着性子，听见锦素继续说道：“抽到王的人有权利说出任意一个数字，指使抽到那个数字的人完成她想要那个人做的事......”
“这么霸道的规则呀，”黛水来了兴致，“可说好要做什么了不曾？”
锦素十分紧张，以她对表妹的了解心知一定是表妹设了局等自己往里跳，最可气的是自己不能拒绝，便忿忿地道：“她们都商议好了，王有两个选择，一是叫被选中的人向一会子第一个经过大家眼前的人——不拘男女，向那个人说三遍‘我喜欢你！’，二是，向那个人说三遍‘你是猪！’”
黛水吃惊不小，锦素哼了哼，“还有呢，你以为这就算了么？等说完了那两句话其中一句，还得把那个路过之人身上随便什么物件儿夺了扔到水里......”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黛水讪讪一笑，拍拍锦素的肩膀道：“妹妹多多保重，啊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以玉抵银 签筒伏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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