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住第七年》安喜悦

13、第四章 谁没在爱的路上摔倒过，只不过有人能爬起来，有人还没爬起来2

　　一连几天，公司的气氛陷入难以言说的沉闷中，一向“公司百事通”的丁丁也不知道原因。我还在等韩国总部给定什么奖励，金社长连交代一声都没有就忽然回韩国了。我们私下里念叨了几句，还是各自安心干活。毕竟这种领导阶层的事情，我们管不了。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每天继续更新公司的微博微信网站等各种客户端，偶尔帮其他部门的领导写个公司项目进展通稿，时间也过得很快。崔宇成为了尽快熟悉华南业务，最近一直出差。韩尚俊和齐林依然在武汉和那边的节目组大吼大叫，偶尔在朋友圈里发一些食物的照片，我跟着大家一起点评。我规律地上班下班，无波无澜。
　　卷子又来了北京，我们M6还是老规矩聚会吃饭喝酒。这次为了显摆我们不是吃货，而是高级食客，特别把地点定在了簋街上的花家怡园。为此，我还和李部长借了一张VIP金卡，可以打六折。
　　一桌子菜，丰盛可口，谈笑风生，气氛融洽。十六个字是不是就能描述这夜晚的所有愉快？是不是还有不和谐的暗流涌动？那些难以言说的细伤就掩藏在眉眼之下，徘徊在看似欢愉香甜的空气中。
　　其实，对于今天她们说的事情我早就有准备，不就是要结婚嘛，要结束单身生活了，要和某个男人幸福生活，可能不会经常出来一起玩了，或者出来玩也可以，要带着自己的男人来，再有就是男人可以来接送，做免费的司机……吧啦吧啦地说了那么多，我除了说祝福，还能说什么？
　　“M6里面一下子有两个人要结婚了，分享一下喜悦，我们也粘粘喜气嘛。”我举起了杯，很豪爽得干了下去。“来来，我们几个还在单身的，也喝一杯，预祝我们尽快找到男人。”马小哈，蚊子，卷子和我又碰了一杯。
　　“结婚有什么好的？”马小哈不知怎么就喝多了，口齿不清地说：“我都打算出家了，找个男人还不如找条狗忠心。狗还能在家里天天等你，男人早都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去了。”卷子立刻踢了她两脚，笑着说，“男人可以挣钱给你花嘛，狗只能花你的钱。”
　　“那有什么？我有钱，我愿意！”马小哈是我们几个人中最有钱的，每天忙着工作，应付各种不靠谱的客户需求，按道理说，她应该是比我们更看得开的。没想到这次的反应这么大。看着那两个要结婚的人脸色开始不好看了，我赶紧出来打圆场，“对对，您有钱，咱们下个月去泰国吧，晒晒太阳。我们可以先去南宁找卷子，然后从南宁到清迈，机票才几百块。我还想去华欣转转，去不了希腊，去个东南亚的小希腊也成。”
　　“这是你说的，别忽悠我。我最近真的想休假呢！”马小哈向我靠过来，认真地说。
　　“我要去不了，就让卷子陪你去，蚊子也成。”我踹了一脚蚊子，让她过来打圆场。我一直觉得女人之间的友谊是脆弱的，小到因为一件衣服、一支口红，大到一个男人、一段情事造成嫌隙。我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原来上学的时候我有个特别要好的闺蜜，结果她也喜欢柳城，在我们之间总是挑拨，害得我和柳城曾经老吵架。后来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我们都快毕业了。最终我和这个闺蜜大吵一架，各奔东西。听说她后来考上了一所走读大学，知道我上了个211重点大学，还狠狠地说：“她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狗屎运罢了。”
　　曾经年少时那么单纯的友谊都会出问题，就让我更珍惜现在的情谊。可有时候你真的认真了，反而就更害怕失去。M6小心翼翼地维持了七八年的时光，我们尽量不去提及敏感话题，只是在单独交往中偷偷谈起，然后再各自消化八卦给其他人听。小团队里没有秘密，我们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饭吃到晚上十点，那两个准新郎来接人了。我拍拍自己还没吃饱的肚子，看着那4个因为幸福而闪闪发光的人，由衷地感到“爱情真好！”我们这些人，谁没在爱情中受过伤害，只是有人能够尽早的爬起来，寻找幸福；有人还爬在原地，体味伤痛；有人可能起身张望，但还没有决定向前进。
　　我现在算是什么状态？
　　“我跟喜悦回家，你们注意安全哈！”卷子站在我身边，向那两对新人告别。一般饭后的酒吧活动忽然就没有了，马小哈愣在原地，看了看蚊子，闷闷地说：“我们就这样回家了？”
　　“那能怎么样？你让他们也来？”蚊子的口气有些不耐烦，“这不是明摆着吗，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了，还能跟咱们混在一起？”
　　“走啦走啦！”我也冲那两对新人摆摆手告别，拉着其余的人往酒吧方向走去。“她们去不了，我们去啊！谁说没有后面的活动了？”
　　“就是！喜悦，晚上我也住你家，马小哈也去。我们今天喝通宵！”蚊子也抱紧了马小哈一起走。
　　“去京B酒吧，我认识的一个海外归来的姑娘Echo在里面学习调酒，我们可以享受各种优惠！”我高声说道，“尽情地喝吧，姑娘们！”
　　京B酒吧，一如既往的热闹，各色人等聚集，小乐队还适时地唱蓝调，为略带凉意的初秋增添一丝忧伤。我们挑了个舒服的角落，马小哈豪爽得点了10瓶啤酒，蚊子和卷子要尝试新款鸡尾酒。我是看出来了，她们刚才就没喝痛快，现在又看到我这里有熟人可以打折，就露出了女汉子的本质了。
　　我去吧台帮Echo端酒，她神神秘秘地跟我说：“好像你的大老板在这里，一个人，有点醉了。”我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传说中已经回韩国的金社长却正在另外一个角落里喝闷酒，一脸的忧伤。
　　“他喝他的，我喝我的。我可不想这个时候过去打招呼。”我和Echo拿着酒和小吃回到了我们的角落，大家兴奋得先干了一杯。“我介绍一下哈，Echo，也是我闺蜜，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新闻系研究生，现在自己弄了个公关公司，这叫响应政府号召，海龟自主创业！”一众闺蜜凑在一起各自进行自我介绍，Echo虽然是个杭州姑娘，但绝对也是豪爽派的。她跟我M6的闺蜜说，“我就是来学习调酒，不拿工资，就是喜欢！”
　　马小哈喝得舌头都有点大了，但还是对Echo竖起大拇指，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独立，有主见！我是不成了，老了，没有冲劲儿了！想当初我从杂志社辞职的时候，还想积极努力创业一番呢！可现在呢，就混在这个艺术灯具行业，也没挣多少钱，又没找到男人！”
　　“说什么呢？”卷子抄走了马小哈的杯子，望她嘴了塞了一块苹果，“多少人羡慕你的生活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男人啊！你知道我前几天休假回老家，一群亲戚问我：结婚了吗？有对象了吗？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啊？我当时就TMD骂了起来，你管我呢？我怎么不懂事了？我结不结婚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们没我挣钱多，没我有本事，就比我早结婚几年，就用这个来挤兑我吗？”
　　“没错，我最烦这群人了。”蚊子也加入了谈话，一脸的义愤填膺。“这群人打着关心你的旗号，问东问西，甚至还想知道你工资条上的每一个数字！太恶心了！我每年最不愿意的就是回家见他们。你们看过没有东方卫视有个广告，有个老太太特别幽怨地问：结婚了吗？我每每看到这个广告的时候都想把电视砸了！这完全是营造社会舆论！不结婚怎么了？我照样吃喝玩乐，甚至比结婚的人花得更多，更提升了中国经济的发展指数！”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连Echo都参与进来，吐槽她曾经的几个渣男男友。我喝了两瓶啤酒之后也很不开心，跟着一起随便瞎说着。大家从各自的渣男经历说道大叔小鲜肉的品味，又谈到男人的品貌要求，然后是中国男人的素质水准、金钱价值，最后是越聊越伤心，简直就是没指望了。
　　凌晨两点多了，外面又进来一波客人，其中还有几个是Echo在美国念书时候的熟人。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居然还有我认识的人，就跟着Echo一起过去打招呼。其中又有一个超级帅哥，某大电视台的主播，标准普通话，有鼻腔共鸣声，听得我心里砰砰直跳。看他身边还有各种款型的美女相伴，我也开始瞎吹说自己是韩国BCTV的新闻主播，来中国度假。
　　一群男人迅速向我靠拢过来，问东问西。那个帅哥主持人还特别和我喝了一杯，探讨了一下中韩两国的播音区别。我想我是有些醉了，看着帅哥的脸在我眼前晃了又晃，刚想伸手去摸的时候，被身后一双大手抓到了一边去。
　　我有些懊恼得回头去看，酒立刻醒了一半——我们的金社长一脸恼火地站在我背后，又阴郁地看着那个主持人，用韩语说道：“安喜悦，你闹够了没有？一晚上就听你们几个姑娘又哭又笑了？还能不能让我愉快地喝酒了？”
　　“呃呃，金社长！”我点了点头，手扶在一边的桌子上，冲主持帅哥说道：“别问我那么多，这是我老板，你可以直接问他。金成勋，你查查去，韩国第一娱乐公司的董事，能够左右韩国娱乐界的风向。”
　　“你好你好！”男主持立刻捧上献媚的手。金社长连看都没看他，直接抓着我的胳膊就往我闺蜜的那桌走过去。没想到他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很有力气，一下子就把我扔进了沙发座里，跟我们几个女孩挤在一起。马小哈她们早都喝得有些迷茫了，也没太注意加进来的人。我倒是酒醒了很多，客气地给金社长又开了瓶啤酒，狗腿得呈献给他。
　　他看了我一眼，拿起啤酒喝了几口，语气缓和了很多，“你们怎么喝这么多酒？”
　　“聚会，高兴的。”我看他没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就放松了许多。
　　“我看是不高兴吧？刚才你们可没少说男人的坏话，我都听到了。”
　　“您的耳朵也是都叫兽的，怎么能听得这么远？”我又狗腿地拍着马屁。
　　“成了，现在是下班时间，别跟献殷勤了。”金社长的目光也有些迷离，“公司没什么传言吗？”
　　“你不是回韩国了吗？大家认为您是去谈新项目了，谁知道您会在这里出现啊……”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内心深处敏感地察觉到这里面一定非常不简单。
　　“想知道原因吗？”金社长拿起啤酒，“我们干了，我就告诉你！”
　　“您确定可以告诉我？”我小小兴奋了一下，这可是独家消息。
　　“喝！”金社长干脆利落地喝掉了手里的酒，我也赶紧陪着喝了一瓶。我的酒量不好，一喝就浑身泛红。但我只要去上个厕所就没事了，所以我敢陪着他们喝酒。
　　“我离婚了！前几天回首尔办了离婚手续！现在，我在韩国没有家了，只能回中国。”金社长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着，还生怕我听不懂韩语似的，尽量用的最简单的韩语。这可是办公室的第一大消息！我眨眨眼睛，努力消化着他的每一句话。
　　“为什么？”我问了一句所有人都会问的话。
　　“因为没有爱了，因为常年不在身边，因为寂寞！”
　　“不是有什么外遇吧？”
　　“没有！她和我的儿子女儿一起生活，简单却寂寞。我自己在北京生活，充实而寂寞。”
　　“为啥不把她弄来北京呢？”
　　“她要照顾儿子女儿的生活学习，没办法来。”
　　“把小孩弄到北京上学啊！”
　　“哪里那么容易啊！你问问李部长，他儿子想来北京念小学，申请了两年了都不成。更何况我家的孩子都上高中了，正是考大学的关键时刻。可是，我却不在身边，我要跟你们这群人做娱乐事业。有意义吗？”
　　“可这是挣钱，养家糊口啊！您挣得所有钱不都是给太太孩子了吗？”
　　“挣那么多钱有用吗？爱人之间的心都疏远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说了这么多，都是问句，都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我们都纠结在情感、金钱的生活魔咒里。我们没有结婚的人想找个有钱的男人，而有钱的男人又希望找到合适的感情归属，结果，大家都在挣钱，都在忙碌，可是最终又都在感情里分分合合，不断挣扎。
　　爱情早都已经不再纯洁，包含了太多需求，可真正需求什么，也没人能说清楚。最后，我们都在迷茫中寻找，摸索，碰得伤痕累累。有人哭着喊着，也有人沉默无语。就像今天的酒吧，烟雾迷蒙之间，到底哪个是幻梦？哪个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