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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会议·续 ...


  •   早上的议案有四个。

      需要金钱处理的是安置士兵家属,修缮受损城墙,内库清零——蒋君度与另两人商量后给出的方案是向盘龙基地借款,用空闲房屋的房产作为抵押。

      幕西山对此不予评论,放下文件问向冯安,“你的解决方案呢?”

      “我已经致电新人类工会驻盘龙基地的分会,发布了招募和申请分配异能者两项公告,那边表示需要考虑一下,等明天进行进一步的洽谈。而今日下午,我也走访了本地零散的异能者,成功说服对方“入伍”,签署了短暂租借条约,用于应付半个月后的北方大会,等新一批异能者到任后,立即结束合约。”

      “黄沙和蚊毒呢?”

      幕西山低头翻阅给出的两份资料,一份是“粘土”,建筑成墙可过滤有害物质。这种土埋在地下,质地偏软,土中混有银色闪光粉末,平日里看不出来,只有黄沙来时才能找到。

      高参解释道:“黄沙覆盖范围极大,移动速度却并不快,他的沙尘外围和中心的移动相差一天。而外围的微量有害物质可以被人体新陈代谢排除,黄沙中心的沙尘被人体吸入后,危害极大,据云贵基地实验,当他把同一年龄同一品种的变异动物放进黄沙箱中,得出:平均呼吸一分钟,就少活半分钟的结论。所以基地会提前发布公告,让家家闭户。在它外围沙造访S基地的当天,正是这周狩猎日,会照常组织士兵寻找粘土,分配给居民,连夜涂抹在房顶上。”

      另一份资料第一页是防蚊变异植物一览表:万寿菊、夜来香、天竺葵、莲花、蚊净香草等。第二页是蚊子习性:孳生于水,喜热畏冷,对深色视觉感较强,还有气流感强。

      钱昇解释道:“蚊子防不胜防,全世界至今都没有任何可实施的解决方案,照惯例是提前清理周边水源,给居民配置防蚊香包,派人给居民传播正确的防蚊知识。”

      幕西山合起资料,看着众人。

      “你们花费一下午,就给我了这些答案?!”

      众人心中一紧,以为幕西山是要开始立威了!

      幕西山用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从在座高层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先忍不住的是桂成美,和冯安。两人对视一眼,桂成美先说:

      “城主,您不觉得您这样的质疑并不恰当,毕竟您一直身居后院,并不了解民生与政治。”

      冯安的话要直白更多,“城主自接任基地后就一事未作,还开罪了新人类势力,擅自改革城内法律……您自以为帮助了居民,但您的轻率或许会给S基地,甚至基地内的所有人带来更糟糕的影响……咱们基地如今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基地在北方的排位也是吊车尾,根本没有任意妄为的能力。”

      幕西山十指交叉,支起下巴,“你与其铺垫这么多,不如直接说出心底话。”

      “咱们觉得您上任后,虽说火烧得一直挺旺,但没有一点实际的政绩,您起码要展现您的实力,让咱们相信您是适合基地——能带领基地发展得更好更强大,咱们才好信服。”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来说说我的看法和意见。”

      幕西山拿起晶币处理方案,轻轻划过“借款”“抵押”两词,像扔垃圾般随手抛向蒋君度。

      “你给我的处理方案开始让我忧心,你继续担任军部后勤一直,会不会让我的兵饿死!”

      幕西山这话说得不留情面,蒋君度立刻涨红了脸,旁边的钱昇目露愤慨,连蒋峰都侧目,幕西山却不给几人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想要获得金钱,借贷永远是下下之策。正确的方式是盈利——空房如此之多,今早的新闻里有刚刚刊登盘龙基地要与边城军签署《和平条约》,来解救沦陷基地人口,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们都想不到么?”

      在座几人眼前一亮,蒋君度立刻道:“您的意思是指——被解救的人口过多,盘龙基地没有足够的地方安置,我们可以把闲置的房间租借出去?”

      钱昇拍手称赞,“您太聪明了,这简直一举两得!”

      幕西山微微偏头,用颇为无辜的姿态说,“没有你们的愚蠢,怎么能反衬出我的聪明?”

      蒋峰又看了幕西山一眼,他早上并没有参与会议,所以不知幕西山的领导方式是否就是如此——但他发现,自开会起,幕西山从姿态、语气,都在有目的性地压制着众人,以高人一等的角度,不遗余力地打击众人的积极性。

      高参也发现了这一点,遥遥与蒋峰对视一眼,却再次平静地移开视线什么都没有说。紧接着蒋峰就听到冯安质疑:“可租借的房子并不足以完全填补晶币的缺漏。”

      幕西山看向身侧的卢宝,“交给你了。”

      卢宝瞪圆眼睛退后两步,摆摆手,“我哪有什么办法?”

      幕西山理所当然地说,“我自上任以来,还未收到任何城主的道贺,S基地财力薄弱可以不举办继任仪式——下面还要我教么?”

      “啊啊!我知道该怎么说了!”卢宝两手一拍,激动道,“我就对那些城主说,我们城主体谅您们贵人事忙,您们礼到即可,人就不用亲自到访了?”

      桂成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幕西山,“那关于蚊毒您有什么解决方案。”

      这两个完全陌生的词,幕西山也毫无办法,但他只有抬起眼,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如果你们想承认你们的无能,或者是觉得基地中只需要一种声音,可以尽管把所有问题交给我——因为我发现,让你们给出我答案是一件太过异想天开的事,你们的能力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好,不是么?”

      如此反问后,幕西山再次看向众人,凡被他目光直视的人都不由移开视线。

      “既然你们如此无能……”幕西山用充满意犹未尽的语气说完,拿起蚊毒的资料,再次出言,“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们想一个稍微好点的处理方案。”说完,还抬眼看了下似乎自尊心最强,又最好激怒的冯安。视线轻飘飘地从男人头顶划过,再摇摇头收回。

      这种漫不经心的轻视太过明显,冯安立刻气急败坏地从幕西山手下抢走蚊毒资料,“这次是我们的失误,我们会想出更加完善的资料给您‘审阅’!”

      “审阅?”幕西山注意到冯安的重音,不置可否地说,“让我通过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起码你们的智慧,让我心存忧虑。”

      桂成美也被激怒,“您尽管放心,我们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还能相信你们的能力么?”

      蒋君度钱昇两人也为了摆脱“无能”的标签,争前恐后说,“不论您的任何安排,我们都能给您满意的答复。”

      “你们今晚让我失望了太多次,希望接下来能真如你们所说的,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众人目光齐聚在幕西山身上,等着幕西山指示,好证明自己。幕西山琢磨着在座诸位的气焰已经被打击地一丁点不剩,两唇一张,终于抛出了今晚的重头戏。

      “我希望在明天一早,S基地的‘人人平等’新律法已经张贴在基地公告上。”

      被反将了一军的众人齐齐一怔。

      蒋峰和高参目光微沉……原来是等在这呢!

      一直沉默的闫肃突然开口,“这样做与您毫无益处,不仅作为新人类的您会被工会排挤,S基地也会彻底与工会交恶。”

      “交恶又怎样?”

      幕西山缓缓从座位上站起,用自负,甚至轻蔑的语气,说出一段掷地有声的话:

      “我认为错的事,我去阻止,我看不惯的事,我去反对,这些理所当然——当一个人看不惯还要顺从的时候,是这个人‘病了’,当一个时代也这样,就是‘病入膏肓’。你们可以陪着这些糟粕走入坟墓,我无法改变你们,但我可以改变我自己——永远,不同流合污!我想宁愿螳臂当车,承受清醒的伤痛,也不愿喝着酒麻痹自己!”

      说完,幕西山转身干脆地走出会议室,蒋峰最先跟了上去,接着是油嘴滑舌的卢宝,边走边说:

      “城主说得好说得棒,您如此深明大义简直是民众之福,基地之福,也是我的福气——”卢宝语气生动的话被门板隔绝,室内众人面面相窥。

      冯安最先捂住脸,低声吼道:“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丢人。”

      蒋君度哀嚎一声,“简直无地自容。”

      钱昇也唉声叹气,“我们就像一批被牵着走的牛马。”

      闫肃一针见血地说:“是被大棒打着走的牛马。”

      桂成美得出结论,“今晚的节奏完全掌握在城主手中,根本就没有我们主导的机会。”

      高参目光微闪,似乎在思虑什么,若有所思地说,“温和的领导会滋生贪婪,严酷的领导会滋生反叛,城主上任不到一日,进步的速度非常惊人。”给民众甜枣,给他们大棒,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手段。用以束缚民众的大棒,用以收服他们的甜枣。

      明明对基地事务都一知半解,这种极佳的领悟力还真是让人产生危机感。

      开完会已是八点,走出S大楼天光暗淡。卢宝的喋喋不休被幕西山沉默的回眸堵着,蒋峰看着幕西山脸上沉静的表情,与会议室中的表现判若两人。

      幕西山似乎猜出他的想法,头也不回地说,“久病需要长医,当治病时,我是药,可以变成不同的成分,除此之外,我才是人。”

      日夜交割的天光照在幕西山的身上,让背影拖得很长,这让蒋峰觉得,幕西山想要达成的路也同样漫长。

      不论幕西山心中有着多少野望,不论幕西山要达成的目标有多么艰难,蒋峰长大成人至今,却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冲动,追随的冲动:

      人生在世,既然能在这乱世中遇到如此稀有又明智的城主,何不紧随其后,同赴前路……看看他们,能走多远?

      幕西山对蒋峰一瞬间的心理变化毫无所觉,回到城主府吃完晚饭,就回了新搬的主卧,翻阅了一会儿《天幹地支》后,叫来珠儿准备洗漱睡觉。

      珠儿面露迟疑地拿着洗面的手帕走来。

      “怎么了?”幕西山接过,触手干燥,瞬间明白了。季候逆转,夜里已经有了升温的预兆,使沙漠所剩无几的水汽蒸发……看来,水源也是个大问题。

      幕西山擦掉脸上的油光,珠儿接过毛巾退下,他就吹灭蜡烛翻身睡觉。

      迷迷糊糊中,幕西山感到一半脸处于光明,另一半被阴影遮挡,他从梦中惊醒,猛然看到床头坐着一个被黑衣包裹的人,手下正抚过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古籍,旁边的蜡烛被再次点燃,照亮了黑衣人被纱布遮住的脸,回过头来看他。

      这人正是席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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