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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拾肆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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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以辉试着动了动发僵的脖子,但是那种麻麻的痛却丝毫不见好转,耳朵里还是嗡嗡响不停,多少让他有些烦躁。
各种片子拍了一套,大夫低着脑袋看着一张张显示颅内片子的图,半天才开口,“您的症状的确是很像脑瘤,但是经过几位神经外科专家会诊,颅内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您的种种不适,应该是……幻觉。”
“嗤。”顾以辉白了大夫一眼,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转身走了。
疑心疑鬼的顾母不放心,又拉着顾以辉去了心脏内科。
内科的主治大夫干瘦干瘦的,双眼微微外凸,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的。大夫细碎的询问,详尽的了解了他的近况,又拍了片子。
“怎么样,大夫,我儿子的心脏没问题吧?”
大夫看着病例,圆珠笔的按帽有以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顾以辉觉得自己额头突突直跳,大夫斟酌开口,“其实,目前看来,您的孩子是我院这类手术历史中中最成功的。”
大夫看着顾母惊喜的表情,组织了语言,“心脏功能很好,而且排斥反应很微弱,现在可以进行一些不剧烈的运动,我现在从新给他开一个单子,以前的药可以停了。”
顾母难掩兴奋,“真的么,大夫?”眼角都微微的湿了,握这儿子的双手,“太好了,太好了,以辉。”有些语无伦次。
顾以辉点点头,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是知道的,不用大夫说自己也大概清楚,只是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开心。
顾以辉笑着挽着母亲出了心脏内科,临出门前,他忽然回过头,“大夫,您是我的主治大夫是吧?”
大夫温声承认,顾以辉状似不经意瞟了一眼他的胸牌,上面用黑体写着三个字,吴学思。
“麻烦您了大夫。”顾以辉笑着,说完就跟母亲走出了医院。
“您看,我说没事吧,您总是瞎担心。”顾以辉慢慢倒退着,说的吊儿郎当。
“不是担心你么,您最近情绪波动这么大,又闹头疼。”顾母拉着他手,“你病好了就好了。”说着抹抹眼睛,“我和你爸也能放心了。”
顾以辉一只手紧紧握着母亲,似乎忽然想起来什么,表情微微变了,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在医院的官网上翻了几页,查到一个号码复制下来之后才把手机从新塞进衣兜。
为了安慰神经脆弱的母亲,顾以辉只好拉着她去逛街,这应该能治好一切女人的一切伤痛。
为母亲挑选了一条项链,顾母果然很开心。两人挽着手出了商场,正看见门口直立着的男人,在流动的人群中异常突兀。
“洋哥?”顾以辉吓了一跳,快走了几步,“你怎么在这?”
于洋表情有一丝发僵,“啊,没事,”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母,转头问顾以辉,“你女朋友?”
“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妈!”顾以辉捶他一拳头。
“天哪!”于洋嘴巴瞬间长大,表情怪诞且夸张,“阿姨好,对不住啊阿姨,您这么年轻漂亮我以为是顾以辉女朋友呢。”
“没事没事,”顾母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我哪有这么年轻啊。”
“真有,阿姨,您和以辉在一块跟姐弟一样。”
“这孩子,真会说话。”顾母笑的花枝乱颤,“老了老了,不行了。”
于洋眯着眼,笑的乖巧又有一丝圆滑,像是诡异的坏笑猫。
顾以辉勾住于洋,痞痞的问,“你别哄我妈了,洋哥。怎么,你找我有事儿?”
“没,”于洋把自己肩上的手拿下来,“我就是看见你小子和一位漂亮女士挽着手,好奇而已,过来看看,没想到是阿姨。”细细眯着的眼睛没泄露出一丝情绪,看上去于洋就像真的在笑一样。
顾以辉心头一跳,觉得哪里有点别扭,扯住还和于洋继续聊天的母亲,言辞明显搪塞,“洋哥,今先不聊了,我和我妈我们先回家了,还没吃饭呢。”
“好。”于洋很客气的道别,浅浅的鞠了一躬,“阿姨再见。”
“再见再见再见。”顾母抚了抚自己的脖子上的白金项链,笑呵呵的和顾以辉挎着走了。
顾以辉刚迈出两步,忽然停住脚,回头,“洋哥,你手机为什么不开机?”
“啊?没啊,一直开机。”于洋慢慢的说。
“啊,”顾以辉点点头,“我给你打几次都关机啊,你给我打过来吧,可能是我记错了。”
于洋掏出手机打了过去,顾以辉盯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屏幕,当有来电显示的手机亮起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明显一缩,随即抬起头,一脸轻松的对于洋说,“啊,没事了,那天我可能打错了吧。”
顾以辉拉着顾母急匆匆地走了。
于洋在原地,刚刚站直的身体在那两人上车的一瞬间坍塌下去。
“以为今儿很热呢,没想到晚上这么冷。”于洋自言自语,把半敞开的拉链拉上了。一只手抖着从裤兜里摸了摸,有一个干瘪的烟盒里只有一根孤独扭曲的烟。
“啪。”于洋自己点上了。
“呼——”
“呵。”于洋嘲讽的咧了一下嘴,长长的吐出来一缕烟。
都多大人了,怎么还TMD跟毛头小子一样,才跟这小子认识两个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对人家有好感。
也许是他太像郑邵峰。
于洋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那个每天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是顾以辉还是郑邵峰。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把顾以辉当做郑邵峰呢,还是想要用顾以辉来忘记郑邵峰。
手指插进发丝,狠狠的揪了一把。哈,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位女士是他的母亲,他们那么相像。他只是,看见顾母,忽然懂了。
当他在商场站定的那一刻,他忽然什么都清楚了。
无论是顾以辉,还是郑邵峰,自己都不能拥有。
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是天不收地不留的孤魂野鬼。无论是生是死,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罢,都没有人会关心。
但是顾以辉呢?他脑海里忽然想起那个孩子。
他是刚刚成人的一个孩子,读大一的孩子。他有家,有父母,有朋友。
就像郑邵峰那样,即使他想方设法把那孩子骗到手又能怎么样?
今日和蔼可亲的顾母明日就会和他恶语相向,什么“变态,不要脸,人妖,贱人,女表子”都能骂出口,即使那孩子一时意气选择自己,可是以后呢?
过几年他就会懂了,世界上那么多香车美女,他会突然后悔,然后一脚把自己踹开,就像郑邵峰那样。
或许会更狠,更绝情。
等那时候,他就只能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湿着毛索瑟的躲在一角,满脸嫉妒羡慕的看着自己曾经的恋人有了新的伴侣。
更可怕的是,顾以辉可能不去法国,他可能就在北京,他和他要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城市。
于洋一步一步走着,几乎是强拖着自己往前走,可是越来越快,他现在太想回家了,回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
一只手捂住眼睛,紧紧捂着不放下,跌跌撞撞的向前。
一路上几次撞上行人和电线杆,他还是固执的僵硬着身子举着手。
满身污浊又伤痕累累,却还是挡着眼睛,只是因为,他不想别人看见他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