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的爱情》翼苏轼的鬼

2、爱情的初心

　　周六中午，我在门外挂上了“是人勿入”的牌子，然后坐在电脑前开始享用我的精神食粮，我敢保证，如果这个时候谁敢来打扰我，我一定把手里的骷髅头扔他脸上。

　　可偏偏还真有不长眼的，正看到关键的时候，门就被推开了，我偏头怒视着来人，可看清对方的脸后，我发现我不想扔骷髅头了，因为我想直接冲过去掐她脖子了！

　　“大敏，你终于出现了啊！”我咬牙切齿地说。

　　失踪了整整一个月，我的大学室友，大敏，此刻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眼前。

　　回想起突然失去她消息的前两天，手机打过去关机，租的房子里空无一人，去公司发现她已经请假了，我和二姐急疯了都要打算报警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她的一条短信，“不用担心我，就是要一个人想些事情，想明白了就会回来。”

　　不用担心个头！一个是写悬疑推理小说的，另一个是美剧中毒爱好者，我和二姐看到时就一个反应：这是出事了啊！所有的可能性在我们脑子里转了一遍，反正没一个是好的。

　　机智的我想了想给她回了条短信：“大敏，我是不是还欠你一顿早饭、一顿晚饭再加上一幅画？”

　　“是一顿早饭、两顿晚饭再加一幅画！”要命，不是要想事情吗？怎么这种小事还记得这么牢？

　　看到短信，我伸手拍拍二姐的肩膀，“不用报警了，等着她回来吧。”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是啊，我回来了，你还真是老样子。”大敏看着我电脑上正放着的鬼片。

　　我一直觉得“你还是老样子”是这世上最伤人的话，别人越变越漂亮，我没变，别人越来越有钱，我没变，别人越来越成功，我还是没变。

　　不过一个月能变什么？可我发现，大敏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没有整容，还是一样的圆脸，可就是感觉变了。

　　大敏坐下来，露齿笑了，“小三，我结婚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我眼眶泛泪，三人中我年龄最小，加个小字我不反对，可为什么后面要跟个三，多么会引起歧义啊！

　　那你要叫小卞？

　　当时二姐的一句话说的我哑口无言。

　　还有结婚就可以消失一个月了？等等，结，结婚？！

　　“你结，结，结婚了？和谁？”我震惊地结巴了。

　　“还能有谁。”她轻笑，眼睛里都染着幸福。

　　是啊，我反应过来，除了姐夫还能有谁，“和二姐说了没？”

　　“刚从她那过来的。”大敏说。

　　“她听到这消息，没用钱砸你啊？”

　　大敏笑了，“没，就是差点把苹果6给扔了。”

　　苹果6啊，我默默地看着我的苹果4，唉，不舍得扔。

　　“我看到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一个爱情故事换一幅画，正好，你还欠我一幅画呢。”

　　大敏，你的故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好不好，但我还是在画板上摆上了画纸。

　　大敏和姐夫是初中同学，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姐夫叫什么，这么多年我们就姐夫姐夫的叫着，仿佛就认定了他们最后肯定会结婚，但其实我们一开始并不看好他们。

　　大敏老家在青岛，大学时考到了上海，借住在亲戚家里，而姐夫是在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通过好些个同学才要到了大敏的□□号，大敏看到好友申请的时候还有些意外，那个时候手机还有□□都不像现在这么普遍，又不是什么很好的关系，因此自从初中毕业后就断了联系。

　　当时大敏也没有多想，加了好友后就聊了起来，姐夫那个时候依旧在青岛，高中毕业后没考大学，去当了兵。

　　花了这么多心思联系上大敏，自然对她有好感，聊了一段时间后姐夫开始追求大敏，久而久之，他们就在一起了，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我知道有那么个人的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大敏也没和我们坦白，我是因为一次听到大敏和她初中朋友的电话，虽然她说着山东话，但这能难得到我？所以当大敏和我们说她恋爱的时候，二姐一激动把她钱包里的钱全都撒了出来，我则谈定地帮她捡钱。

　　作为我们三个人中第一个摆脱单身的人，大敏自然受到了我们热情的盘问，她一一说了姐夫的情况，我们越听越觉得不看好。

　　首先，异地恋。

　　“你在上海，他在山东，你一年就回去两次，怎么谈恋爱啊？”我问。

　　“手机，□□啊，可以打电话发短信，想见了还能视频聊天。”被驳回。

　　“可毕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是要几年呢，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劈腿你到时都不知道。”二姐和我站在统一战线。

　　“他不会的，哪敢呐？”大敏一脸的笃定。

　　第二，以后发展的问题。

　　“你来上海读书，不就是为了以后留在这里工作嘛，那到时候他是为了你来上海，还是你为了他回山东？”

　　大敏摆摆手，“啊呀，这都是几年以后的问题了，到时候再说。”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就像要拆散小夫妻的恶婆婆，可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能一一反驳，最后索性用了一句“你们不懂的”来堵住我们的嘴。

　　确实堵住了，因为我们二十年还没谈过恋爱呢！好好交流，不带戳人伤口的好嘛！

　　那个时候，刚恋爱的大敏是爱情的乐观者，就像是一个勇往直前的勇士，她冲得太快，以至于看不到那些现实问题，看到了也会选择忽略。对她来说，爱情很美好而又简单的，带给她以往所没有的力量，犹如一把攻无不克的利剑，可以击穿任何的阻碍，那时的她坚信着。

　　三个月后大敏在国庆节回了家，自恋爱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明明住的地方并不远，可为了不让父母发现，偏偏要到后山上的亭子里约会。几天后回来的大敏在宿舍深夜话题时和我们说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我们笑着叫着，最后被路过的宿管大妈骂了。

　　“402！给我闭嘴睡觉了，看看这都几点了啊！”

　　接着，三年一晃而过，这中间他们吵过架闹过分手，第一次大敏和我们说要分手的时候，我们觉得简直比挂了科还要严重，可第二天又继续甜甜蜜蜜虐死单身狗了，N多次之后，我们就习以为常了，谁叫他们吵架的频率简直都赶超毛概老师点名的频率了。

　　快毕业的时候，姐夫来上海看大敏，那是我们第一次和他见面，高大帅气，对大敏那个叫百依百顺体贴照顾，连我们的东西都主动帮忙拎着。

　　那也是我和二姐第一次开口叫他姐夫，趁着他去买单，我们一人一边拉着大敏的手，“多好的男人啊，赶紧结婚吧。”完全忘了当时对他们感情的不看好，自打脸。

　　“哪这么容易啊，问题多着呢。”她叹气，已经没有了那时的坚定。

　　这个时候，我们的角色完全和当初互换了一下，这三年的时间带来的不仅仅是感情的加深，还带来了其他东西，在爱情的道路上，大敏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所以那些之前没有看到的、忽略的都一一展现在她的面前，她纠结了。

　　我们反过来劝她，又被她一句“你们不懂的”给堵住了。

　　我回身想去抱着二姐哭一哭，突然想到二姐已经脱离了单身，只好扭头自己默默抹眼泪。

　　毕业后，大敏在上海找到了工作，一家外资企业，她也租到了房子，和当初预想的一样，大敏留在了上海。

　　“那姐夫呢？”我问她。

　　“他准备来这里。”她笑着，是甜蜜的。

　　对他们的未来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可我们没想到的是，更多问题的激化也从姐夫来上海开始了，高中学历，没有什么技能，更没有什么背景，姐夫在上海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保安，住在简陋的员工宿舍里，辛苦工作，拿着并不高的收入。

　　干了没多久，姐夫辞职又做了房地产销售，没过多久又辞职，他想要努力赶上大敏，在上海有一份能养家的事业，可现实却是，他们俩的差距越来越大，矛盾也越来越多，吵架的原因也越来越琐碎，甚至有时候是因为谁洗衣服的问题，我和二姐感慨着他们真是像老夫老妻一般，简直是把婚后的生活提前体验了。

　　但即使他们再吵架再闹分手，我们始终认为只要姐夫不回山东，他们就不会真的分手。

　　所以在一次三人聚会。

　　“我们分手了。”大敏这样说时。

　　“哦。”
　　“哦。”

　　我偏头，“二姐，这凤爪味道真不错。”
　　二姐颔首，“是啊，不然再叫一盘吧。”

　　“我们真的分手了，这次是真的。”大敏努力强调着。

　　鬼才信呢！我们叫来服务生，再点了一盘凤爪。

　　“他准备回山东了。”

　　大敏的这句话让我们俩顿时放下筷子，直愣愣地看着她，是真的没想到。

　　“过几天就走了，我们真的结束了。”她哽咽了。

　　很长时间之后，我们才找回声音，“不会吧。”

　　大敏已经红了眼眶，久久没有说话。

　　她舍不得，无论她在我们面前说过姐夫多少次的不好，她心里都明白这世上也许没有第二个人有姐夫对她这么好了。

　　姐夫身上有多少的不好，就有比这多了好几倍的好。我们三人出来吃饭逛街，不想打扰我们，姐夫就一个人在肯德基里坐着，等到晚上再送大敏回去；大敏经常要加班到很晚，姐夫下了班就站在租的房子的楼下，大冬天的就等着和大敏合租的室友回来，上去给大敏做好晚饭；大敏大学时的学费申请的是国家助学贷款，毕业了之后再还，姐夫就拿了两万给她，那是他所有的积蓄。

　　一周之前，他给了她两万，他的全部，一周以后，他们吵架分手，他拿出了刚拿到的工资，说：给你还贷。

　　两天后，姐夫真的回了青岛，离开之前，给二姐发了一条微信，只有一句简单的“好好照顾她。”

　　大敏看到这句话哭成了泪人。

　　时间是一把双刃剑，带来了太多的美好回忆，让他们彼此靠得更近，让他们在对方面前更加真实，我们渴望真实，但真实有时候却是我们承受不了的。

　　在恋爱的初期，看到的永远都是对方好的那一面，而且还会被放大，那些不好的缺点倒并不会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爱情最后归为生活时，那些不好的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大到让人忍受不了，之前和记忆和现在的感受就有了严重的偏差，所以经常会有人说：你变了，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其实只是我们之前没有认清而已。

　　和姐夫吵架之后，大敏说的最多的也就是这句，她觉得姐夫对她的耐心没有之前好了，觉得姐夫的脾气没有之前好了……

　　每次听到时，我都问她：那你呢？

　　之前每一次，大敏都觉得自己没有错，但这次，当真的失去时，她才反过来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我们陪了她一夜，第二天她回家休息，到了下周一，我们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想到这，我停笔问她：“这一个月你都去哪了？”

　　“我去北京旅游了。”她说。

　　“什么？！”我和二姐在上海急疯了，她却旅游去了！我气得差点把手里的铅笔芯给弄断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她告诉我，姐夫走后，她想一个人想一想，于是就到了北京，爬了长城，她边爬边想，爬完之后，她忽然就想通了。

　　他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存在了，并不是突然产生的，只是他们一直都忽略了，其实就是不敢去面对，但无论是爱情里还是婚姻里，本来就会遇到各种问题的，如果每一次都选择逃避放弃，那还不如干脆就不要开始。

　　“那你怎么从干脆不要开始变成结婚了？”这跨度也太大了。

　　“问题是我们已经开始了啊，既然开始了，就要一起面对。”大敏回去找了姐夫，第一次一同规划了未来，他们领了结婚证，一起回了上海，无论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们决定一同面对解决。

　　“画好了吗？”她看我停笔便问。

　　“好了。”我放下铅笔，把画板转向她，画中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素面朝天，脸上带着羞涩单纯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大敏。

　　我走过去抱了她，“大敏，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