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饕餮》寒夜清漪

1、无骨

　　天气不错。

　　我如往常般在咖啡店附近闲逛。

　　似乎没什么事可做。说实话，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挺无聊的。

　　但或者也会有些有趣的事发生。

　　“这位先生，”我怀着愉快的心情快步走到街对面那显得有些迷惘的年轻人身边，拿出人前那副和善模样，亲切地向他搭话。“您似乎需要些帮助。”

　　“啊！”他略显得惊讶，然后局促地看了看我。大概在思考着是不是需要搭理我这个“奇怪”的陌生人。

　　踌躇半晌，他才有些讪讪地道：“那个……我并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这是在变相拒绝我。

　　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个。

　　“不。我的意思是，您或许需要找个人聊聊天。”

　　“聊天吗？”他抓了抓后脑勺，又皱着眉想了想，“可能你是对的。我这阵子似乎都没跟其他怎么交流。除了妹妹……大家似乎都对我变得冷漠了起来。虽然以前也没怎么交流，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视我。陌生人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妹妹，我都要以为大家是不是都看不见我了。”

　　我轻轻地笑了，语句缓慢地说道：“看不见？怎么会呢。他们只是一时忽略了您吧。”

　　他愣了愣，也羞赧地笑了。“可能……真是这样。毕竟大家都很忙碌啊。说起来，我感觉最近有些奇怪。”

　　“奇怪？比如说？”

　　“嗯……”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会，“我已经很长时间感觉不到饥饿和口渴了。这不应该……所以有时候我会怀疑我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又或者……”

　　他说着皱了皱眉，没将那个猜测说出来。然后他冲我笑笑，跳过这里接着说了下面的话。

　　“前一阵子我遇上了些不好的事。”

　　我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像嗅到腥味的猫。我喜欢听别人的故事，越是紧张新奇，越是符合我的胃口。就比如眼前这年轻人的。但我并不着急，有些东西需要慢慢品味，那么快就说完，这一天又会无聊起来。

　　“那应该是个很长的故事。”我笑着说，“或许我们可以去前面的咖啡店坐着慢慢聊。您觉得如何？”

　　他看了看四周，行人稀少，又是街道边，的确不是个适合讲故事的地方。

　　进了咖啡店，我跟往常一样点了黑咖啡。怎么说，这种苦涩的味道，实在让我有些迷恋。正如我迷恋那些悲惨的故事一般。

　　“您不点些什么？”

　　“我不渴。也不想喝什么。你知道，我这些天都感觉不到这些需求。”他晃了晃脑袋，手指在桌上划拉。可能这个问题让他真的很烦恼，连指尖与手指背向弯折成了直角也没注意到。

　　“人都有这样的需求。水跟食物是人类的必须品，您当然也不例外。您只是遇上了一些事情，让您暂时没注意到罢了。就像专注于工作的人，时常会废寝忘食一样。”我缓缓地说着，抬头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现在，您应该觉得渴了吧。”

　　他愣了愣，看着我呆呆地点了点头。“对……我好像，确实感觉到渴了。”

　　我微笑。

　　“那您需要喝些什么？”

　　他看着菜单想了想，“咖啡吧。”

　　“需不需要加些什么？或许您喜欢糖或者是牛奶。”

　　“都加吧。”他喃喃地说着。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这个时间店里并没有多少人，很快他们就把我点的东西呈了上来。

　　“两位请慢用。”

　　他撕开糖包，往里面倒了两包，又用勺子搅了搅。他捏勺子的姿势有些奇怪，但我也仅仅是觉得奇怪，哪里有问题，我也说不上来。直到他端起杯子的一刹那，我才发现那个不对的地方。

　　他的手指……弯曲的弧度，十分怪异。那动作，总让我想起软体动物。

　　“说起来，还是早两天的事。”他并没有注意到我在观察他，端着咖啡喝了一大口之后，他面上带上了些许满足的神色，然后继续我们在街道那谈起的话题。

　　“那天我下夜班。时间有些晚了，因为担心只有妹妹一个人在家里——她虽然已经成年了，但还是喜欢依赖我。”他与我解释的同时，笑得腼腆而幸福，“所以我选择了走一条相对偏僻但却更节省时间小路。”

　　“当时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他说着皱起了眉，片刻之后又带有些迷惑地自嘲笑道，“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踪我。我看起来不像有钱人，也不是女孩子。更重要的是，我其实长得并不是太好，他还不至于劫我的色吧。”他笑了笑，玩笑似地说着。

　　我没回话。事实上，他长得不算太差。五官端正，脸上也没有雀斑青春痘一类的。但也确实不是那种能让人犯罪的类型——以那身憨厚的气质来说。

　　“可能他只是想要犯罪，反正他袭击了我。——一些有变态想法的人，总是会干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他摇了摇头，那么自言自语地下着结论。

　　“他在我腹部这里刺了一刀。”他在自己腹部比划了一下，“流了很多血，我的衬衣都被打湿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了。”

　　他笑了笑，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您是怎么逃脱的？”

　　他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当时脑子里很混乱，我想到了很多东西，想到了在家里等我的妹妹。然后我告诉自己我还不能死，我要从他手上逃走。”

　　“后来……”他用手扶了扶额，看样子是有些头疼。“后来我只记得自己跑啊跑啊，一直跑到了家里。”

　　我半眯起眼，问道：“您的伤呢？好了吗？”

　　“当然。”他笑着说，“虽然留了很多血，但伤得并不重。妹妹替我处理了伤口，没多久我就能出去活动了。”

　　“那还真是幸运。”我微笑着对他说着，“也希望以后，您依然会如此幸运。”

　　他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哈哈……谢你吉言。”

　　就这样又呆坐了一阵，在杯里咖啡告罄之后，他向我道别。

　　“时间不早了。今天想要给妹妹做一顿好的，所以我要赶去菜场买菜了。”他站起身来，笑着向我伸出手来，“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今天的谈话让我感到很愉快。”

　　我也起身，伸手与他握了握。一如预料中的手感，绵软无骨。

　　“我也一样。这实在……是个有趣的故事。”

　　目送他离开，我又坐回原位，继续品尝那苦涩的黑咖啡。至于他身上那些秘密……就让它这么留着，不是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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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解说：
无骨中的年轻人，在几天前遇上了歹徒，刀捅在他腹部，流血过多而亡。但年轻人并没有意识到，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的灵魂逃离身体，并强烈地自我暗示自己还活着。
年轻人的妹妹能够看见灵魂，而其他人不能，所以他抱怨“大家都对他冷漠了”。
文中的“我”，是有特殊能力的。我的话具有强烈暗示性，并且我具有将灵魂实体化的能力。所以，在我说完话后，服务员能看见他，而他也开始向正常人一样吃喝。
年轻人被那个杀死他的人取走了整副骨架，做成了医学院的骨架教学标本。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且没有骨头，所以体现在行为上，就是如同软体动物的动作。
作者声明：这是短篇合集，因此每个短篇相对独立，时间线也不一定按顺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