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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鸳鸯枕2 ...

  •   鸳鸯枕,顾名思义,就是绣了鸳鸯的枕头,而鸳鸯被古人称为匹鸟,雄鸟雌鸟形影不离,飞则共振翅,游则如同嬉水,栖息则连翼交颈而眠,如若不幸丧偶,后者终身不再匹配。故此多被用来形容夫妻。而鸳鸯枕陪嫁多是为了祝福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同合欢被一起,作为新娘的陪嫁,在新婚夜使用。
      杨柳不知为什么,一直无法从这鸳鸯枕上收回目光,枕头上的鸳鸯交颈而眠,枕头的边上还绣着莲花的纹样,精致喜气,她似乎瞧着瞧着就能看见一位妙龄的古装少女一针一线的坐在床边绣着自己成亲时枕头的样子了。她正瞧的好奇,却突然发现这厢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她吓了一大跳吃惊的叫了出来,可是这人却完全不在意她似得,仍自顾自的在厢房里忙碌的走来走去,手上还在忙些什么。等她定下心来一看,才发现这屋内多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的女孩,奇怪的是这女孩却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古装,腰间系着腰带,腰带上的佩环垂下来坠在腿边,头发梳着繁琐精致的发髻,头发上别着的发钗在她急冲冲的走动中叮当作响,这女孩十分美貌,杏核眼鹅蛋脸,顾盼中带了一股子引人保护的弱质,瞧起来就是十指芊芊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名门仕女。可此时这女孩步履匆匆在房间里忙来忙去,倒是看着多了一些真实的生气,却也不难想象她若坐下弹琴绣花会有多像从画中拷贝下来的温婉仕女。杨柳还来不及想这女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就被女子的动作给吸引住了,这女子似乎在清理包袱,只见她将包袱布摊开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糕点一股脑都包进一个小包袱里放在一边,接着她又开始将一些衣服和首饰包进另外的包裹里,最后才珍而重之的将那对鸳鸯枕小心的包进了最后一个包袱里,她把这所有的包袱全部放进桌子上的大包袱布里,紧紧的打了好几个结,接着她背上包袱,脚步快速向门口移去,快靠近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杨柳还以为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刚准备和她打个招呼,才发现这女子并没有看她,而是转过身来面对着这闺房看了最后一眼,环视一周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毅然回过了头,一言不发的跨出了门口。
      杨柳被这出不知道什么明堂的戏给惊呆了,正准备随着女子一起离开时,才发现这屋里又有人进来了,而且这屋子里的摆设似乎也有些改变,屋子里的东西都落了尘,原本摆放的小玩意也都被收了起来,看起来却像是几年没有人进来的样子。刚刚进来的还是离开的那女子,但这时的她似乎已过了二十岁,原本的少女发髻也换成了妇人的发髻,而她原本显贵端庄的淡绿色的绸缎衣裙也换成了暗色的,头上那些原本叮当作响的发钗都统统去了,就在发髻的顶部插上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簪子,手上仍挎着一个包袱,细细看来似乎还是她带走的那一个,但她面上却没有了离开时那种坚决还带着点甜蜜的样子,只剩下凄然萧瑟的一副表情,她慢慢踱了进来,依然是在原本的桌子上将包裹摊开,一样一样的将里面的东西清理出来,原来的衣服和首饰,以及那对已陈旧的鸳鸯枕,这枕头已失去了原本鲜艳的颜色,倒如这女子一般迅速的黯淡了下来。她轻轻的走到做女儿时的闺床上,也不顾这床上积攒的灰,便仿佛力竭一般蒙头倒下,又被灰尘呛的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就哭了起来,这哭声一阵一阵的,尖利而刺耳,直戳进人心里一般,杨柳也难受的捂了捂心口,好像能感同身受这种痛苦似的。再接下来,这年纪轻轻的女子似乎就病了,长久的卧在床上,也有丫鬟进来帮她搽脸换水喝药,她却依然渐渐的一日不如一日,连帕子上都开始咳出了血迹,零散的血迹映在雪白的帕子上却像一朵凛冽的花。她临死的时候,十指尖尖,瘦的人都脱了形,手腕皮包着骨头形成一个尖锐的样子,但却执意要紧紧,紧紧地握着那对鸳鸯枕,至死也没有放手。
      当杨柳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这屋子又变了个样子,居然也不是她一开始瞧见的闺房了,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在屋子的正中间放着一个陈列台,玻璃罩子里陈列着那对由那女子一针一线缝出来,陪她私逃又陪她被弃,最后又陪她死亡的那对鸳鸯枕,鸳鸯依然交颈而眠,并蹄莲花依然缠绕精致,但看在杨柳的眼里倒是觉得针针泣血,不由的有些悲凉了。
      杨柳退出了这间房间,出门的时候却一眼也不想再回头瞧这原本代表幸福,却最终只见证了悲伤的枕头。
      出来之后,她却还是没看见那神出鬼没的店长,于是杨柳在大厅的茶几上留下了一张纸条,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并告知她会再找时间来拜访剩下的房间。
      回家后杨柳试着在网上查了查关于鸳鸯枕的故事,找了很久才发现一篇记载在野史故事里的短文章,文章已不全,而大致翻译却是个俗套故事。
      汉末时,城东有赵家,老爷在宫里做到翰林大学士,他膝下有一女极其受宠,美貌恭顺,才情出众,十六岁时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却迟迟看不上合适的人家,当时的百姓中流传一个歌谣,唱到“赵家有女天上来,平民不敢攀,权贵不可摘,只待送入帝王家”,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赵家小姐是要皇宫里的人才配得上的,赵家上下也盼着小姐能攀上皇宫,即使不入后宫,送去储君身边做个侧妃却也是绰绰有余的。但偏偏世事总不如人愿,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十七八岁的少女偶然间见到了来家里借宿的少年。本是巨贾之子,由于家境中落,所以投入和双亲有交情的赵老爷门下,借宿读书,以期考上功名振兴家族。两人情愫暗生,接纸传情,终于少年许下承诺迎娶少女,于是少女开始一针一线满含甜蜜的绣着他们俩的鸳鸯枕,日日盼着与他成亲,开枝散叶,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但怎么可能呢,一介贫寒布衣怎么敢妄想去攀天上的明月?爹爹严令不许他们再见面,把少年赶出了宅子,告诉她皇上已下旨令她嫁给太子,做那尊贵无比的太子侧妃,她只需待在家里乖乖待嫁。可是她不愿,于是偷偷打点要好的丫鬟,打听到他住在一个破落的废宅里,收拾了行李,趁着父亲上朝,母亲休息的空档,去了废宅里找他,私自成了亲,不管家里会不会因为她悔婚而受牵连,也不管她母亲是怎样以泪洗面,父亲是怎样长吁短叹,统统不管了,就凭着心里的那点执拗,宁愿和他逃得远远地,以爱过一生。故事本该到这里结尾,可却没有这么简单。初嫁的少女什么都不会,从出生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甚至连洗脸穿衣都由着丫鬟伺候,但跟了他什么都要学,从做菜烧饭开始,手切了无数次,烫伤了无数次,伤痕叠着伤痕见他回来还得言笑晏晏。从打扫到缝补衣服,在河边挽纱到下地种菜,她什么都做,为了他甘之如饴。但当他最初的爱过去后冷静下来后,便开始愤懑不平,觉得为何要带她私奔?这下可好,前途全毁了,怕她父亲报复怕是也不能再入朝为官,于是只好放弃仕途,决定转行经商,没想到也不知是不是遗传于家族的基因,他对经商如鱼得水,没过多久就富贾一方。吃尽了苦,她本该安心做她的富太太,但,他开始喜新厌旧,家里的侍妾一批一批的换,一个个都年轻而鲜活,个个都是极尽媚态,摇曳生姿,衬得她更是破败不堪,于是只好顶着这灰扑扑的样子生活,只求有个一儿半女坐稳这主母的位置,好歹也是自己选的生活,一生也会很快过去,但他最得宠的妾早就瞧她扎眼,千方百计的吹着耳边风让他休正妻改换她上位,他耳根子软便答应了,将她一纸休书逐出家门,她心灰意冷什么也不求,就求带着当初私奔时的用具离开,他巴不得她全都带走,反正只有些不值钱的破玩意,之前的首饰早早给他当了当做经商的本钱,于是她带走了那对鸳鸯枕。而后面的故事,杨柳已知道了。
      再后来,每当杨柳想起那个似梦非梦的美貌女子时,都会想起那女子的情动和情迷,想到女子临终前仍日日不肯放开那对见证了心动,相随和心碎的鸳鸯枕。

      《白雪遗音马头调桐叶惊风》:“对银灯,独自斜把鸳枕靠,暗自伤悼。”

      鸳鸯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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