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诡话》陈c

1、一 半梦半醒之间

　　杨柳在醒来的时候觉得这一定是场梦。
　　她记得很清楚，昨晚十一点半放下手机觉得眼睛酸涩才睡，睡觉前明明是关好了卧室的门，窗台的门，可是为什么她面前出现了一只奇怪的灰扑扑的物体？而且这灰扑扑的物体简直没有自觉的压住了她的胸，她尝试稍微动了动身子，果然这堆灰扑扑的物体也抖了抖身子，抬起了尖尖的耳朵，瞪着两只翠绿的眼睛转向了她这边。
　　杨柳被吓了一大跳，猛然坐了起来，定神瞧了瞧这团破布一样的玩意，而它也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婉转的喵了一声，似乎是在打招呼，这是一只全身灰扑扑的猫，个头倒还不小，她打量了一会，开始和这只猫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直到猫失去了耐心跳下了床，杨柳刚睡醒十分迟钝的脑袋才开始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只猫，怎么进来的
　　当然她这个问题只考虑了两分钟，就习惯性的决定无视这种看起来没有逻辑的事情了，转而投入了对猫这种生物无限的热情当中了，这不能怪她，杨柳从小开始身边就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一开始年纪还小，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害怕和躲避，而长大后，这种事发生的频繁后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了，慢慢变得很会无视一些没有逻辑的事，也不再寄托于用科学解释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反正也得不到更好的解释，索性无视过程反而关注结果可能也是更好的解决办法。所以，她无视了这只猫从哪里来，准备到哪里去，如何到了她的房间里，以及猫应该怎么养（….）这些问题，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快乐的养猫人了。
　　杨柳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看床头的手机，发现现在是早上九点，按平时的作息时间来说她起早了，毕竟对于一个自由撰稿人来说，几点起床和几点睡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稿子什么时候能完成以及编辑的催稿等级。她瞧了眼那只猫，它正在环视领地一样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时拿肉掌拨弄拨弄地毯的毛边和电脑桌上的一盆小吊兰，完全不在意杨柳起没起床或者死没死的样子，杨柳也不在意这只猫现在要做什么，她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给这只猫倒了一碗牛奶，而它只是嗅了嗅，便起身去了一边继续巡视室内，杨柳咧了咧嘴决定叫着这只猫小灰。
　　其实杨柳今天有些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她今天得去编辑部和负责她的作家商量一些关于出书的事宜，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但是由于住的地方比较偏僻，而节俭又抠门的她是不会选择打车这么奢侈的事的，那么就需要先坐公交然后转几趟地铁，那这么一来一回到家可能就晚上十点了，她苦恼了很一会儿，因为她的体质比较特殊，所以平时都不太晚上出门，怕会遇到一些不太想瞧见的东西，但是这件事又不能又不能找人代替，所以杨柳只好认命的把脖子上据说是祖传的观音像上的绳子系紧了些。
　　下午临出门前她把碗里装了些面包和肉，寻思着回家时带些猫粮和妙鲜包，完全没注意两只翠绿的眼睛闪了闪，直愣愣的盯着她瞧，等到她抬起头，翠绿眼睛的主人已经若无其事的跳上了沙发，开始转心的摆弄布沙发上的靠垫了。
　　等到谈完事出来，七转八转做完车回到家附近后，杨柳顺手走到远一点的超市挑了几包猫粮和妙鲜包和一些猫用具出来后，才发现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她慢慢甩着袋子往家里的小区走，由于位置比较偏僻，比不得中心城区凌晨还是灯火辉煌的热闹场面，这时候这一块号称新城区的城郊位置已经看不到什么灯光了，只余下高楼上点点的光和人行道边过于暗淡的白色灯光，由于路程有点远但只有这一条路并不用拐弯，不想盯着路瞧的杨柳索性把手机打开刷起了微博，边刷边走的她过了十几分钟才后知后觉的从热门微博里抬起头，这才发现这路有点不对劲。
　　由于是号称新城区的城郊附近，大多都没有装修或者是装修了没有入住的新楼盘，小区有好几个，所以绿化做得不错，沿着路灯和路边的花园走不远就应该是杨柳住的锦绣小区，平时即使晚上冷清偶尔也是会看到三三两两散步的人和遛狗的人。但是杨柳抬起头才发现她走进了一条类似小巷子的路段里，她不由有点疑惑，因为附近并没有小巷，只有大片的花园和绿化小区，但是因为朝着后面看去甚至连一星灯光也没有了，所以杨柳索性继续往小巷的深处走去。走了不远她就看见了一家店面的灯光，远远地看上去有点暧昧的黄光招摇的吸引着杨柳的脚步，走近了一瞧才发现似乎是一家古玩店，为什么说是古玩店，因为这家店的装修风格实在太古风了，店面的门口黄色灯光是左右对立的两个灯笼，这灯笼做的十分精巧，红檀木上缀着细致的黄色坠子，风一吹就摇摇晃晃的飞起来，大门也是深沉的朱色，把手的地方做成了古时的铺首，也就是俗称的“门环”，是古时常见的“兽面衔环”造型，面相凶恶的兽首大张着嘴叼着门环，也寓意着抵挡一切怪兽和坏事进门的意思，但是奇怪的这家古玩店没有名字，也没有匾额，应当挂匾额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沿边上的鸱吻蹲着身子恶狠狠的盯着杨柳，她看的仔细，也觉得很有趣，因为写书的原因，她有时候会看一些以前的文献和历史小说，所以稍微懂一点这些，但是这年头也已经没有多少古玩店会装修的如此尽心尽力了，一边想着杨柳一边走上去轻轻的敲响了门环，原本清脆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十分响亮，甚至把敲门的杨柳吓了一跳，而正在此时，门从里面慢慢的打开了。
　　门里并没有人，像是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发出了吱呀的声音，杨柳迟疑的拿手抚了抚厚重的红木大门，定了定神还是小心的推开了大门。相比之下，门里就比门外要明亮许多了，似乎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香气伴随着不知名的烟雾而来，杨柳心里马上闪过了最近微信上疯传的迷魂烟拐卖妇女儿童的新闻，但随即她就看见了靠近她的地面上放着一个雕刻着狻猊的香炉，烟气正缓缓地从它的嘴里蔓延开来。室内灯光很亮，所以杨柳把室内的陈设看的十分清楚，一进门就可以看见一扇画着山海经上怪物图鉴的屏风，挡在室内的一角，似乎在屏风后面还有一扇门，透过屏风隐隐的有些微光，除了屏风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雕花的圆木小几，上面放着一盆不知名的植物，叶子类似枣树叶，开着黄色的花朵花萼却是红色的，结着小小的类似缩小版桃子的果实，杨柳细细瞧了一眼似乎和山海经中提过的嘉果十分相似，传说嘉果的果实吃了能使人解除烦恼和忧愁，却不知这不知名的植物能不能有这样神奇的功能，圆桌的两边各搁着一把雕花木椅，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只全身雪白，状似狮子却有山羊角和胡子的动物，倒是十分像山海经中通晓世间一切精怪的昆仑山神兽白泽，传说这种神兽居于昆仑山上，浑身雪白，能口吐人言，通天下万物之情，很少出没在人前，除非有圣人在世治理天下，它才奉书而至，是可以使人逢凶化吉的吉兽。黄帝巡游也曾遇过白泽，问它天下万物鬼神之事，自古天下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有凡一万五百二十种，白泽一一答之，黄帝命令手下用图画的形式记载下来，用以警示后人。也有传说白泽全身是宝，拥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疗效，以白泽毛发所做的白泽笔，也拥有能还原古画之效。这画上的神兽活灵活现，威风禀禀，倒是像要一跃而下似得。
　　“这画是昔日一名故人画了送给我的，只可惜我已经和她很多年不见了。”杨柳正看得入神，突然从耳后传来了一把悦耳适中的男声，她吓了一跳，急急地转过身去后退了两步，这才开始打量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这是个十分好看的高个子男人，他穿着一件似乎是丝缎般光滑的白色衬衣，和黑色的裤子，披着一件在袖口上绣了小小几瓣水墨花朵的外衣，长着一张光滑的瓜子脸，标准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这使他微笑时带了点狡黠，鼻子高高挺挺的，和一张薄薄的淡粉色嘴唇。
　　直到这个男人的嘴角开始带着点调笑的弧度，杨柳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的太久了，这的确是不怎么礼貌的行为。
　　这男人似乎并不在意杨柳这过于冒失和失礼的行为而是轻轻扯了扯向下滑动的外套，当她再次把目光投回他的脸上时才发现他脸上找不到半点调笑的轻佻痕迹，而是带着点微微的笑意，让人瞧起来如沐春风，丝毫不会怀疑这是个温和有礼的年轻人。
　　“不好意思，我似乎迷路了，可以请问一下这边要怎么出去吗？或者你知道这边有个叫做锦绣小区的吗？”虽然平时的方向感一直不怎么样，开车也只能依赖导航仪，但是走这种这么熟悉的路还迷路真的是很奇怪的事呢，她一边想着一边问出了她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事情。“你走错了岔路。”这男人还是带着笑轻轻的回答到“这边这条小巷可到不了人类的住宅区，想要出去的话，原路返回就行了。”杨柳心生疑惑的想了想，自己来的路上的确走的是直线路程啊，什么时候拐进了小巷里，不过，她又想了想自己的认路水平还是愉快的向指路的古玩店老板道了谢，准备走出这小店，回家泡澡喂猫睡觉。
　　“以后还会见的” 走出门口之前似乎听到了这神秘老板的一句话，但当她回头去看时，却发现古玩店已经店门紧闭，看不出有人的样子了，杨柳没多想，径直拐入了来时的那条小路，走到小路尽头的大路上时却意外的瞧见了路灯和巷口三三两两散步或回家的人，“我过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多人啊”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把脖子上的玉观音拽紧，三步两步的跑到了散步的人身边，似乎为了逃避身后的黑暗似的。
　　等她回家一看差不多十点半，就好像中间迷路的这段时间不存在一样，一边有些奇怪一边往手里刚买的猫食盆里放新买的猫粮和干净的饮用水，一边到处找小灰跑去了哪里，找了许久才发现卧室的单人小沙发上窝着一团灰扑扑的玩意儿，听见吵闹声颇不耐烦的抬起头象征性的喵了一声，杨柳赶紧上去把它抱住，也不管它挣扎就把它带进了浴室，准备给它来一个全身彻底的大清洁，没想到丢进水里后它却十分配合，不叫也不动，直拿着两只透亮碧绿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杨柳，两只肉垫子一样的爪子轻轻搭在杨柳的手臂上，倒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了。
　　杨柳怔了怔，心道这小玩意儿还会博同情装委屈呢？她虽这么想着，手下却依旧没停，麻利的一把把小灰的爪子抓下来，连带着把整只猫塞进了给它洗澡用的小水盆里。打湿了之后全身毛湿哒哒的样子，倒是有股万分委屈，简直要落下泪来的小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