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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所谓孽缘 ...

  •   当木兰花一朵一朵开起来的时候,木琴小镇的春天就到了。
      积雨的青石小路上开始摇曳着穿棉布长裙的清丽少女,白色帆布鞋踩在青石板的薄水上,溅出一串清冽冽的笑声。天色是早春些微的蓝,抬头看一眼,心情就会明媚的像这春色一样。
      阳光正好的春季,让人忍不住想要到处走走停停,舒展舒展整个冬天都懒洋洋的骨头。

      一整个寒假都在家学习,几乎足不出户的木新新同学,也在木琴小镇的诱人春色前缴书投降。大多数学生眼里,用来过年和满镇撒欢的寒假,木新新全都拿来学习了,毕竟是木琴小镇唯一一所高中里最品学兼优的学生,木新新对自己还是抓的很紧的。所以即使是在春色面前放下书本了,即使已经是假期的最后两天,木新新也绝不会像木琴小镇其他猴孩子一样,出门就奔向向阳街的网吧,游戏厅,或者其他什么被少年人喜爱的游乐场所。木新新扶一扶眼镜,决定去向阳街转角处那家安静少人的小书店,就着春光读一两个抚慰心灵的好故事。事实上这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木新新唯一的课余爱好了。
      向阳街转角处的“丽缘书店”,虽挂着一个俗气的招牌,却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占了向阳街几乎所有的好晨光,几棵樱花树长在店门口,零零星星几枝早樱开的淡雅清新。书店里是静谧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把书架上的每一粒浮尘都镀上了金色。这样的丽缘书店,应当是被木琴小镇遗忘了的世外仙境吧!真的是分外安静的所在。
      所以木新新同学才尤其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遇见木晴晴,和她的狗腿子。
      彼时这个少年正守着好晨光,翻阅着那本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还把眉头皱成自以为很忧伤的样子,时刻注意着自己的眼角是不是恰到好处的蓄着那么一抹忧郁,以配合这书店里文艺的氛围。正当他把全幅精神都拿出来生发关于自己的种种美好幻想时,他听到身后有一把慵懒的女声,轻轻的一笑。木新新分明就听见那一笑里夹着些欢喜。
      拿书的手禁不住一抖。
      等到那把女声的主人把手搭在木新新瘦弱的肩膀上时,木新新手里捏着的书已然跌在了地上,就像木新新同学的小心脏一样,重重的跌落。

      木琴小镇三月初一个阳光极好的早晨,镇上唯一的小书店里,一个……娇小怜弱的男孩,被按在一排码满了旧书的书架上瑟瑟发抖着。男孩对面,两个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正抖着腿,抱着胳膊一脸痞子相的立着。无论是站相还是表情,都在明明白白的说着我是小痞子。而腿抖得像是要抽筋了似的高挑少女木晴晴,笑得还颇是欢喜。

      和木琴小镇有着相似名字的木晴晴,却没有和木琴小镇一样的安静祥和,不但没有安静祥和,而且还是一只泼猴,极其冥顽不灵的那种。在这个离任何发达城市都有不小一段距离的南方小镇里,少男少女们不受任何外界影响,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的长大着。在十五六的青春期里,自然而然的长成一个个叛逆的小痞子。这其中成长的最任性的孩子莫过于木晴晴了,二八年华的青春少女,顺着自己的心意,俨然长成了一个小流氓头子,在不大的木琴小镇里呲牙咧嘴的嚣张着。
      木琴小镇的三月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但小流氓木晴晴却感觉步入了寒风凛冽的冬天。而且她还想要就此冬眠,以逃避那丧尽天良的寒假作业。小镇的高中就要开学了,一整个寒假都在到处厮混的木晴晴,,显然没有把作业做完,或者说显然一字未动。偏偏全木琴小镇的人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木晴晴,在她当自己班主任的二舅舅面前怂的都差辈到孙子了。
      感觉到开学的日子一天天迫近的木晴晴,终于忍痛丢下了一干小狗腿子,决定要好好想想办法。一向信奉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木晴晴,先是尝试着自己在家一页页的补写,结果发现光是翻页就要耗掉许多时间,更别提写了。而且木晴晴家里还有一个秃了顶的丑兮兮的老头,嘴角翻着白沫对她昨天刚打的三个耳眼喋喋不休。
      于是补作业计划受阻的木晴晴同学,烦不胜烦的逃出家门来躲躲清净,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补作业。被木晴晴选中的清净地方就是向阳街转角的“丽缘书店”。揪出木贺来作陪也只是顺手而为。
      所以对木晴晴来说,能在这里遇见同班的好学生,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而对于好学生木新新来说,在书店遇见木晴晴这样的小流氓则是一个意外的惊吓。第一眼看见这个一向对自己颇是畏惧的男孩,木晴晴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寒假作业整整齐齐填好的样子。

      “母猩猩,你寒假作业写完没有?”木晴晴开口之前,狗腿子木贺出声发问,用二流的演技生动的演绎了一个三流的小混混,用一个粗糙却很贴切的外号把木新新幻想里的文艺青年打回了原形。
      “写……写完的”
      “那你介不介意在开学之前再抄两份?”
      “……可是后天就开学了”
      “我们知道啊,所以才要叫你抄啊”
      “可是老师我字迹和你们不一样啊”
      “字迹不一样……那你就抄成一样啊!”
      “可是……”
      木晴晴一抬手,适时的制止了这个可是后面的内容。
      依照木晴晴一向的作风,此处当省掉废话无数的。做个女流氓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你只要在需要出手的时候勇敢的亮拳头就可以了。因为女生亮拳头,本就是一件很流氓的事情。
      虽然通常木晴晴亮完拳头的习惯是给对方一个耳光。
      叫木晴晴无语的是,看起来很哆嗦的木新新竟然还敢哆嗦着拒绝。看来这个好学生真是不太了解木晴晴的风格,木晴晴仁慈的觉得这不能怪他,因为毕竟他不曾领会过。于是,
      “啪!”木晴晴扬手出拳,挥出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继续抖腿,眼看对面男孩一瞬间红了眼,紧咬住下唇泫然欲泣,木晴晴觉得自己果然是个有格调的女流氓。
      “抄不抄呢?”
      忽视身边木贺眼里火热的崇拜,木晴晴微微偏头,认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是木新新只是努力的在忍眼泪,他只是咬住下唇绝不放哽咽出声。委委屈屈的小少年还不具有一瞬间反应过来的能力。
      木晴晴保持偏头的样子,这表示她相当的认真。可惜木新新还只是沉默,对于认真不了很久的女流氓来说,这种沉默显然不是合适的应对之策。木晴晴皱皱眉。
      狗腿子木贺察言观色,适时凶狠的推木新新一把,问他“你说话啊,你抄不抄吗?”
      半大的少年,还不很清楚什么是伤害,什么是尊重。所以眉眼还没有长开的年纪里,我们总是轻易就给出伤害和不尊重,表现出年少的无知。所幸后来所有人都会长大,所有伤害和不尊重全都会被时间掩藏,按时长大的孩子会忏悔伤害,或者原谅伤害。
      所以木晴晴并不知道她的行为是令人讨厌的,她只是任性的扬起手来,准备再来一记更加响亮的耳光,以结束这让人认真不下去的沉默。
      晨光愈好,安静的小书店里,在木新新第一滴眼泪滑落眼眶之际,木晴晴刚刚好伸出了魔爪,划开一片阳光,扬起一个干净利落的弧度。

      然后在耳光声响起之前手腕被人结实的一把抓住。
      木晴晴错愕的转头,看见身左大片的阳光被遮住,逆着光的高大人影一副耐看得眉眼,一脸严肃的表情。
      纵横木琴小镇流氓界算来也有好几年,木晴晴还是第一次遇见救美的英雄。还真是个惊喜。
      “你是谁!你少管闲事!”木贺对于突然出手的英雄也是措手不及,于是措手不及间不小心就暴露了他狗腿子的本质。木晴晴被他问的嘴角一抽,好恶棍的八个字,按照古装剧逻辑,英雄一定要朝这厮的脸来一脚,然后骂一句狗奴才。
      但是英雄没有,英雄大概还是个讲究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你们这两个学生,是谁教你们打人的?是谁教你们自己的作业让别人给写的?”
      “呃?……”木晴晴真是一愣。这个台词,很不搭啊。要不是看对面这个抓住自己手腕的人眉清目秀,怎么都不应该超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她甚至就要以为自己行凶被教务处主任那个糟老头子抓住了。
      很明显,这个人不认识嘛,木琴小镇真是个小镇,镇上的每一副脸孔之间都是彼此熟悉的,这大男生长得倒挺标致,依木晴晴好色的本性,要是镇上的人自己没理由不认识。
      既然不是本镇人,就不担心有人告到学校去。自然就没有理由不撒泼。
      木晴晴吹吹额前的碎发,翻一个优雅的白眼,然后用让其他三个人都目瞪口呆的速度,狠狠的一翻左手闪出去一记凌厉的耳光,打懵了木新新,惊呆了救美的英雄,点燃了狗腿子。趁着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松松挣出了自己被人抓住的手腕,右手腕。
      “本姑娘耍流氓,干你狗事。”
      回身,从尚在目瞪口呆的木贺手中拽出两个人的假期作业册子,狠狠的摔在木新新的脸上。
      “赶开学抄不完你试试!”
      然后,转身三两步迈出书店。没给英雄一丝发挥热度的机会,屁股后面缀着只哈巴狗一样的木贺。

      时间还是早晨,阳光还没来得及变得灼热一些,一场喧嚣已经结束了。丽缘书店内的两个人,一个终于忍不住嚎出了声,一个一脸的不能理解。
      还没从“干你狗事”这个奇怪的问句里消化过来的人,眼神都迷茫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小小年纪就嚣张得可恶,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捡起地上的书本,翻过封面之后如愿看到了一个名字,被木晴晴大大方方置于首页的几个大字是:
      “一年级六班 ,木晴晴。”
      一年级六班,很好,如果这个小镇确实只有一所中学的话,

      那么木晴晴,我们来日方长。

      所谓孽缘,就像这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所谓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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