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闺密物语》巧克力汤圆

9、第 9 章

　　禁闭期已过，“艾党”们将归校的珏慧视为凯旋归来的英雄，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她的周围，颇有“壮士十年归”父老乡亲竞相出户迎的架势。面对学友们的热情拥戴，珏慧的血液没有沸腾，还是如悠悠如大河水般，只在身体里静静的流淌，她淡然微笑，向每个人颔首致意，聊表感激之情。
　　踏入教室的一瞬间，皇甫老师的身影赫然入目，珏慧觉得一股力量开始隐隐的躁动起来，那是多日来的思念和期盼即将被解放的预兆，随着这股力量的彻底迸发，珏慧身体里的大河水掀起了惊涛骇浪。
　　“艾同学，头上的伤好些了么？”皇甫老师语出关切，令珏慧顿觉暖意入心怀，生出些错觉来，“皇甫先生是关心我的。”
　　“好了，不妨事了。”珏慧闪烁着明澈的眼眸，紧紧的注视着自己爱慕之人的轩昂脸庞。
　　“嗯。那便好。回座位上吧，我们马上就要上课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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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铃声传来，伴着铃声的还有珏慧的叹息，国文课结束了，看着皇甫老师离去的身影，一缕幽怨爬上珏慧的眉梢。
　　珮珮幽幽的晃荡过来，一对大眼睛下布满了黑云，神色枯灰憔悴，整个人似幽灵一般，挤了珏慧的半张椅子一坐下便扑在桌子上。
　　“看看你那鬼样子！就背了几天台词就受不住啦？”珏慧用指头捅了捅珮珮的胳膊，珮珮没有作任何反应。
　　后座的若琳也来凑热闹，手指舞动着，伸到珮珮的腋下，一通搔痒痒，珮珮可算是“活”过来了。
　　“饶了我吧！见天儿的背那些洋文已经够折磨人了！不想睡个觉也不得消停，做了一夜的梦，早上起来，脑袋跟是被人打了一棍似的，难受死啦！”珮珮一边推开若琳的手，一边嚷嚷着。
　　身后稀稀落落的传来几声讥笑，不看也知是谁，珏慧和珮珮都不予理会。
　　“慧，今天休息一天吧。”珮珮露出可怜模样，哀求着。
　　“不成！还没背出个囫囵模样来，就犯懒！”珏慧一脸的坚决。
　　珮珮一听，没骨头似得瘫软在桌子上，小声哼唧起来，“哼，你个活阎王！不行了，再背这脑瓜瓢儿就得坏掉。”
　　这时，玉鹭款款而来，洋气的卷发，修长苗条的身姿，一身素朴的校服难掩她生来便具有的优雅贵气，戴个皇冠便是一位活脱脱的洋公主。
　　“今天休息一下也好。”玉鹭话一出，珮珮马上挺起身子，抓了玉鹭的双手，一双炯炯放光的眼睛无比感激的望着“救世主”的脸。
　　“玉鹭！你怎么能娇惯她这脾气？”珏慧不满的说。
　　“好啦，好啦，你也别逼得太紧了，要宽严并济才好。我听说上海的电影公司来北平了，在王府井附近拍戏呢。今儿个下了课，咱们过去看看热闹吧。说不定还能见到大明星呢。”
　　珮珮彻底来了精神，刚刚的满脸憔悴瞬间不知去向了，讨好的朝珏慧不停的眨眼睛。珏慧看看珮珮，又看看玉鹭和若琳，叹了一口气，点了头，“好吧，就当是课外学习。你也见识见识人家大明星都是怎么卖力背台词演戏的！”
　　珮珮得了允许一声欢呼，若琳也开心的拍起手，玉鹭和珏慧对视，玉鹭笑盈盈的，珏慧一脸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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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春正盛，阳光一改初春时的柔和，增添了些许灼人肌肤的热度，到了午后更是有种入了初夏的错觉。
　　站在台阶上，珏慧一边用手背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伸长了脖子朝人群中张望，身旁的玉鹭因为个子高些，观望起来虽不显吃力，但面色红润，也受到了温度的影响。
　　“这么多人，什么也看不到啊。”珏慧的眼睛开始倦了，不觉烦躁起来，“那两个丫头怎么没影儿了？”
　　“珮珮和若琳为了能一睹大明星真容，挤进人群里去了。”玉鹭觉得脸上滚烫，用手扇了风取凉。
　　珏慧觉得眼睛酸涩，口干舌燥，彻底失了兴致，没了耐心。
　　“什么也看不到，还走散了两个！真扫兴！”
　　玉鹭看着珏慧不耐烦的脸儿,“不是扫了你的兴，是你本就没兴趣罢了。与其看电影，你更乐意进了茶楼听戏吧？”
　　珏慧已经焦热的无力回答，露出一个“知我者莫过玉鹭”表情。
　　“那咱们走吧，站在这里也是什么都看不到。一会儿，人群散了，找不到我们她们便会各自回家的。”玉鹭提议道。
　　“天还早，我们就去茶楼喝茶吧。”珏慧的兴致来了。
　　“去我家喝咖啡吧。”玉鹭折了个中。
　　珏慧面露难色，玉鹭立即猜到珏慧并不得意“咖啡”这种西方饮品，随即填上一句，“那红茶呢？我家里有英国产的上好的锡兰茶。”
　　珏慧点了头，虽说是外国红茶，但终归是从老祖宗这儿流传过去的，珏慧籍着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二人商量妥当，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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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式的洋楼珏慧也是见识过的，但玉鹭家的这座，出奇的富丽堂皇，令珏慧是瞠目结舌。
　　关于玉鹭的家世，珏慧是略知一二的，玉鹭年幼丧父丧母，只与兄长相依为命。玉鹭的哥哥白金雕，曾在两次直奉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现今是奉系军阀里的重要人物。珏慧想起父亲那句“今之颓败世道皆为洋寇，匪军，卖国贼人等祸类所至”，不禁后脊一寒，“我难不成是在与匪军结党？”，转而又觉得可笑，“我与玉鹭是坦坦荡荡的闺密之交，她兄长如何于这友谊无关！无须苟苟且且！”想得分明了，本来迟疑的脚步也放得轻盈了，珏慧坦然无愧的随玉鹭进了白府。
　　一进门，一个两鬓参有霜白，面容却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朝玉鹭鞠礼，顺势接走了玉鹭的书包。
　　“小姐回来啦。这位是…”
　　“李管家，这是我同校的好友，艾珏慧同学。”
　　管家随即朝珏慧施以一礼，珏慧回礼。忽然，一个朗朗男声传来，“玉鹭小姐回来了？”
　　珏慧循声而望却发现玉鹭面带愠怒之色，珏慧心中一个机灵，顿时失笑——玉鹭那粉妆玉琢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缕粉霞，难掩娇羞之色。珏慧乐不可支，在心中暗道：“本以为这‘冰山美人’不懂情为何物呢，想不到早已是动情至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