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心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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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端午大宴一别后，太子就再也没有和荀兰卿联系过，仿佛这只不过是梦幻泡影，从未发生过。荀兰卿却知太子并非无的放矢，他是在忍，就像一匹狼一样，等到时机足够成熟时，才会发出致命一击。
京中妖类活动也似乎沉寂下去，端午大宴上到底还是没瞒住身份，浑身修为可藏，但只要有心在这些不通法术的人间问问，隐仙派弟子的身份是怎么也瞒不下去的。
光目等人也再无动静，光目比丘依旧走街串巷的扶危济困，温重黎也并不只呆在庄王府里闭门造车，而是扛着剑到处寻了武艺高强的人切磋比试。荀兰卿要么到汗青阁阅读典籍，一呆就是一天，要么就跑到药堂里抓药，取走了好些药材。
荀兰卿呆在府里，终日与典籍香药为伴，偶尔听家中老仆说太子殿下忽然从内库里取了好些东西，在东郊的别庄上大兴土木，像是要造一个园子，别国进贡上来的珍禽异兽也多半养在新建的园子。虽说还没建成，但假山园林布局已初具雏型，玉带淙淙、林木深深，既精致华美，又玲珑可爱。
老仆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无限向往倾慕之情，突然又回过神来，想到王府大公子正在一边听着，既尴尬又惶恐地跪在地上。荀兰卿摆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
今日他心血来潮，隐隐有些预感有事发生，拿起铜钱龟甲卜算一通，指示方向却在家里。左右无事，就在家里等着，吩咐下人们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报告给他。
“大公子，大公子！”绿桑小跑着进来，匆匆福了一礼，道：“您算得真准，果真有事。刚才莲花池那儿飞来了一只白鹤，正在那儿捉鱼吃呢。三姑娘带着五公子正在回廊上看鸳鸯，突然就飞来一只白鹤，都很惊喜呢。”
“那是师弟的白鹤，在替我传信。”见绿桑脸上还有些懵懂，荀兰卿不动声色地温言提醒道。绿桑正想说平日里没见过温公子用这么大只鸟传信，更何况景阳这么大点地方哪里需要传信，见上头主人眼底一点晦涩，顿时住了嘴。
“咱们也去看看吧。”荀兰卿道，抬脚就往外走。
荀兰卿到时，莲花池畔，鸳鸯都聚在一起，盯着这只不速之客。偏偏那只白鹤毫无所觉，不紧不慢地捉了池里精心饲养的好几条金鱼，又悠然自得地在池边上梳羽。见荀兰卿过来，那白鹤才大摇大摆地走来，露出脖子上鲜红的锦囊。
荀钧和柔曼啧啧称奇，围上来想要摸一摸大鸟，却被这只畜生回头一嘴险些夹到了手。两人这才知道厉害，连忙退开。荀兰卿取下锦囊，并不打开，直接塞进袖中。白鹤又抬了抬腿，丹红的脚爪上绑着一支玉竹筒。荀兰卿照旧取了竹筒。
见周围一圈好奇的人，荀兰卿索性打开塞子，把上面写的字直接拿给荀钧看，又把刚才给绿桑说的话再说了一遍。
“原来温哥哥还会养鸟啊，还养得这么漂亮。今晚大哥哥要带好吃的回来，我也要一份。”荀钧惊叹道，清澈的眼里满是喜爱。荀兰卿在暗笑，这锅温重黎就背了吧，幸好钧儿没有缠着要师弟教他怎么养鸟。
周围人见这不过是大公子师弟豢养的鸟儿，也都没了兴趣，各自散去。荀兰卿揣着锦囊和玉竹筒躲回房间。那纸卷上写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送吃的，而是冲和派送来法宝的通知。刚刚施展的，不过是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荀兰卿揪了一片盆景叶子，之间凝聚真气，刻了几笔。为了把谎圆好，就辛苦师弟了。草叶上灵光微微一闪，就从窗外随风飘了出去。
当晚，温重黎果真提了大包小包的小吃进门，平日里摄于他威严的小孩子们还是顶不住美食的诱惑，一股脑儿围在他身边讨要吃的。此时后来被荀兰卿取笑好久。
是夜，光目和温重黎都聚在荀兰卿的小屋里，他先给二人看过冲和派的信件，方才当着二人的面第一次打开锦囊。
闪耀而出的金光差点耀花了众人的眼，荀兰卿看了看门口设下的禁制，微微吐了一口气。待金光散尽，荀兰卿将之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团金光灿灿的物事就跳出掌心，悬在半空，不过就是一张渔网般的法宝。
网上缀着珍珠、玛瑙、琥珀等物，宝光耀目，更带有倒刺，金光流转，灵气鼓动，卖相颇为好看。
“冲和派的道友，怕是有些不太厚道。”光目低声宣了一句佛号，摇头道。先不提只派灵兽，不派人护送法宝，冒着法宝失落的风险来送这么一件法宝。只说这送来的法宝，灵力散乱，忽强忽弱，就已经落了下乘。
“好歹还能用。照着之前商议的法子做吧。”毕竟冲和派的纸条上写的是能困住金丹期修士一盏茶时间，多多少少是个助力，不过也不能想得太好。
有了冲和派送来的法宝，三日后太子送来请帖时，请他们三人五日后到东郊庄园参加花鸟会时，荀兰卿暗道：太子时间倒是掐得好。
端午太子才找他要了延年益寿的丹药，这次去太子那儿，怎么可能不带点儿东西？也该准备起来了。
黑角沉香、南木香、没药、母丁香、血竭、麝香、松香并赤石脂等五十二味药依次放好，或熬或炒，研成极细粉末。最麻烦不过香油浸上三日，再用桑柴火熬成紫色，四次下黄丹、松香、乳香、甘草等十六味药，就可完工。
荀兰卿手执提壶，倒出滴滴金色蜂蜜，又将钵中深褐色粉末抖出，团成一团，再一粒粒捏成梧桐子大小。剩下的事就只需要晾干就是，不同丹药药性不同，是阴干还是晒干都需要区分。
趁着香油浸药的三日，正好能做不少接下来会用到的丹药。
一轮红日破云而出，日光渐强，天地间朝阳紫气渐渐散去，紫玉尺落回荀兰卿手中。入定一晚，不仅没有丝毫疲惫，反倒更加精神了。
今日就要去太子府上赴约了，此去无异于深入虎穴，虽然大庭广众之下妖物大概不会真的动手，但有备总是无患。光目依旧穿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破袈裟，手执一串菩提子念珠，满脸祥和的站在那里。温重黎身背长剑，腰背挺直，双目开合间，似有电光迸发。荀兰卿望着他们，心中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好像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他们在身边，就一定能取得胜利。
“走吧，咱们去太子那儿。”荀兰卿微笑道。
太子府上如同家中老仆所说的那样精致华美，又兼有天然意趣。层林掩映、白墙黛瓦，无不体现出此方主人的高雅趣味。
方一进门，就看见太子一身燕居之服立在堂下，脸上挂着随和的笑意。几个带刀侍卫随侍一旁，彰显着太子的威势。
“殿下不用这么着急的来前门堵我们吧。”思来想去，荀兰卿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先提前把自己暴露到人前，众目睽睽之下，妖物也不好动手。
“荀卿怎么畏我如虎？莫不是上次端午大宴找你要东西要怕了吧？”太子会意，从善如流地笑道。
“若真是怕太子要东西，臣怎么还敢踏进这庄园一步？”
“真带来了？”太子喜道，好像他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荀兰卿炼制的丹药。
“殿下就这么晾着咱们这些人，连杯茶都不给喝，就这么急吼吼地找臣要礼物？”
“那……诸位爱卿快进来快进来。”太子迫不及待地把人引到花厅，十几个勋贵子弟一下就把这小巧的地方坐得满满当当。
为了赔罪，太子甚至要给各位被堵在门口晒了好一会儿太阳的勋贵子弟倒茶。太子屈尊为各位敬茶，显然极是罕见，在座勋贵子弟受宠若惊，纷纷起来行礼，过后才敢小心翼翼地端着杯子一口口喝下去。
有个侍从想要接过茶壶，道是太子尊贵，怎能劳动太子亲手倒茶，却被太子挡了回去。荀兰卿用茶盖拨了拨面上的浮沫，咬碎压在舌根下的却鬼丸，借着喝茶的动作吐在茶水里。
茶水里立刻浮上密密麻麻芝麻大小的黑点，还在不停蠕动，煞是恶心。荀兰卿皱了皱眉，轻啜慢饮间全都便宜了袖子里的锦囊。
“孤在园中喂养了许多珍禽异兽，此次叫各位来也就是聚一聚，喝茶聊天而已。各位务必不要拘礼，在这园子里走走，看看孤养的那些异兽，回来给孤说说有什么还要添的。若对那些异兽不感兴趣，孤这园子也还看得过去，若是不嫌弃，大可品评一二。”太子把话都说得这样明白了，还听不懂的那是傻子，一帮二世祖都跑出去散心了。
荀兰卿伸出手往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个海棠花式的雕漆匣子，交到太子手里。太子脸上露出笑容，打开一看。
一盒药膏装得满满，正散发出清幽微苦的芬芳。
“此药能锁玉池，存精固漏，通二十四道血脉，锁三十六骨节，主一身之毫窍，使血脉流畅，肾海常盈，养精养血养神养养身，此乃五养之要。”太子听罢肃然，小心谨慎地揣到怀里，生怕有谁抢了似的。
“甚好，甚好。孤也不能收了荀卿的东西，还不还礼。”太子道。
“多谢殿下。”荀兰卿双手笼入袖中，深施一礼。
聚会结束后，荀兰卿回到府中，果然有两个内侍带着一只绿翅红胁的鹦鹉，说是荀卿行止有度，言谈举止堪为众卿表率，赐给他的。荀兰卿谢了恩，抱着那只鹦鹉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太子此举何意。
温重黎盯了半天，突然道：
“师兄，你拿点温水给那鹦鹉。”
那只鹦鹉先前还有些抗拒，荀兰卿找了惯于调弄鹦鹉的下人过来，还是喂进去了。谁知没过多久就又一股脑吐了出来，水里还泡着一枚化了半边的蜡丸。
太子盯着正飘出袅袅烟雾的香炉发呆，脸上如同面具般的温柔笑意渐渐阴狠。背后转出个穿着内侍服，面容粗犷的人影。
“鸟儿长大了，翅膀也硬了。”那人发狠道。
“那是当然。”太子用一种略有些轻慢的语调说，“而且现在你还动不了我。”
“要鸟儿不飞不容易，折断鸟儿的翅膀不让他飞走还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心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