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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爷爷的托付 ...

  •   陈萌盯着整件手串儿,一心一意的想着进去、进去,果然,又一次天旋地转,陈萌回到了昨天到过的黑暗空间里。这次心里有了底,不再慌慌张张,陈萌四下走走,这里空间不算小,四壁凹凸不平,甚至有深浅不一的沟壑,再无其他。手掌在墙壁上抚过,陈萌想起了和师父在山洞石壁上画的那幅画,一片杨树叶上托着一颗松籽,说起来这里和山洞还真是挺像的,只是师父不在,这里黑洞洞的。不过这里和山洞一样,都给了陈萌心安的安全感,在山洞时身边有师父,在这里虽然是一个人,但自己知道爷爷在外面,豆豆也在外面。
      从手串儿里出来时,陈萌想着昨天是跑到了院子里,这次加了个心眼儿,默念的时候出来要出去还加了位置,要去爷爷屋里要去爷爷屋里,果然出来后就是在爷爷房间里,看着柜子上的手串儿,没办法,还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颗,“算了,反正都在这里嘛”陈萌安慰着自己,回到大屋看爷爷奶奶们打牌。
      自从魔鬼鱼事件后,陈萌一直没在回去过河边,倒是心安理得的留在了爷爷家,白天呢就跟着爷爷或者豆豆或者小黑狗儿四处转悠,晚上要么在手串里要么在院子里修习,可能是爷爷家的气息让陈萌觉得亲切,修习时也都很顺利,没有在别处烟火气息浓重的地方时那种浑浊感,星星月亮的光辉和能量依旧清澈舒爽。
      转眼中秋将至,街上的月饼多了起来,陈萌掰着手指数了好几遍,安爷爷的大日子怎么也数不出两只手。
      不管愿不愿意,没有什么能阻止时间,中秋那天,月亮很圆很圆。一家人在院子里看了一小会儿就回屋子看电视吃西瓜,并没有书上写的那样,摆张桌子赏月喝茶。
      其实陈萌觉得豆豆有时候挺笨的,比如竟然因为不会吐籽儿而不吃西瓜,看着安爸安妈安爷爷几个人一会儿就消灭了半个不小的西瓜,陈萌想起了生物课上听到的词儿——基因突变。
      不能让一时的情绪成为错乱行为的借口,那会害你养成坏习惯。语文老师就是厉害,他们说的话记住了总会用得到。于是在不知哪位语文老师的鞭策下,陈萌化身励志姐姐,在团圆的中秋之夜仍旧跑到院子里努力修习,她渴望力量,不仅是自保的力量,还有想要帮助其他人的力量。
      又过了十六、十七,夜色依旧大好。修习着的陈萌却总是不免分心,因为她遇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黑黑白白的一个月是阴历还是阳历?平时并不觉得,但当日子按天过时这就是大问题了,阴历小月29天大月30天,阳历小月30天大月31天,天啊,白白只说了一个月,可是是多少天的一个月呢?太不严谨了。
      陈萌想到曾经见到的一件笑话事,就在那天她跟在婆婆儿子身后从馄饨饭馆儿出来时看到的,因为饭馆儿就在火车站旁边,来往人流非常大,饭馆儿门口几步远有个乞丐,当时有个男人看样子是想给些钱,但是掏出口袋发现没有自己想给的金额,就又放了回去,偏巧旁边有个嘴欠的,大着嗓门奚落那男人‘大老爷们儿抠抠搜搜的,给十块能咋滴’,这一嗓子吸引了周围不少人注意,有不吱声儿等着看热闹的,也有嘴欠跟着起哄的,陈萌算是看热闹的吧,理论上说这种事儿往小了闹就是打个嘴架散了,往大了闹要是都不急着赶车的话可能会打一架,没想到那男人没骂人也没动手,很平静的对那个欠嘴的说了句“你和各位看热闹的一人给十块,我给一百”,话音落地,那欠嘴的和围着看热闹的都憋住了,灰溜溜的散了。
      陈萌也说不好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事儿了,在院子里呆一会儿跑爷爷屋里看看,呆一会儿跑爷爷屋里看看,天将放亮儿时,爷爷按时起床,这让陈萌感动的不行,第一次跟着爷爷慢慢的沿着大路小路遛了个早弯儿,第一次知道原来爷爷不止在打牌时,在遛弯儿的路上也会遇到老伙计们,‘哦,原来我早不是看热闹的了,我也是您的家人’看着爷爷的背影,陈萌焕然大悟。
      有了这个认知,再看家里人,亲切感强了好多倍,尤其是豆豆,看她调皮捣蛋觉得很可爱,看她不好好上课觉得有些生气,看她帮爷爷做事觉得很欣慰,看她睡得没心没肺就想翻白眼儿。
      这些天陈萌没想过自己在手串儿里的那个家,白天过的自然,夜晚过的紧张,没有原因的陈萌觉得寿终正寝就应该是在床上在梦里,那样不会摔倒不会疼痛不会害怕,那样最安祥。
      该来的总会来,注定的事谁也躲不过。又一个清晨,醒来的,只有灵魂。

      看着爷爷的魂魄慢慢坐起来,完全没有进入状况,仍旧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拿旁边的衣服,陈萌好心塞,张口想要提醒却又下意识的捂紧了嘴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魂魄怎么可能拿到真实的衣服呢,爷爷一把抓空,正要再拿,终于发现不对劲,扭头看到仍然躺在那儿的上半身,爷爷诧异的愣住。
      “怎么办?怎么办?”陈萌焦急的在内心质问自己,她预测不出爷爷会有怎样的反应。
      好一会儿过去,陈萌不知道在刚刚的时间里,爷爷都想了些什么,只见爷爷面对躺着的身体站好,简单的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缓缓鞠了一躬,自言自语的说“这么多年谢谢你了,老伙计”,说完爷爷没有转身继续站在那里,对着窗外晨光照射进来的方向,轻轻叹息,再开口时带着满满的留恋和恳求,爷爷说“能让我去看看家里人吗?我担心豆豆会太难过”。
      也许是连日的高度紧张,爷爷的话打破了陈萌的临界点,再也抑制不住陈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哭声打断爷爷的哀伤,转过身,爷爷看着蹲在那儿低着头抱着双肩不住颤抖的孩子,“孩子,你不是来带我去地府的吗?”
      八十几年的人生,爷爷经历了很多,所以当他看到仍让睡着的自己时,他明白了也接受了自己已经离开人世这件事,门口的那抹身影在老人的认知中就是地府的阴差,老人也许不懂深奥的科学或是济世大道理,但老人对‘命’这回事儿有着自己用一生活出来的理解,所以爷爷没有恐惧没有逃避没有颓败,所以爷爷能够平和的向支持了自己几十年的躯体告别,但是爷爷不是神不是仙,爷爷也只是个平凡的爷爷,他放得下自己却放不下孩子,放不下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所以他向门口的身影恳求,恳求给自己再看一眼家人的机会,爷爷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以为是阴差的身影,居然是个孩子,是个为自己哭到没办法说话的孩子,这孩子无助的样子和豆豆小时候丢了心爱玩具时的模样像极了。
      爷爷走过去,走到陈萌身边,其实爷爷有好多疑问,比如这孩子是谁?这孩子的魂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孩子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这孩子对自己的家人会不会有影响?……,总之对于爷爷来说,陈萌出现的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然而所有的疑问都在沉默中消散,爷爷轻轻抚了抚陈萌的头发,只说出了四个字“孩子,不哭”,余下的只有心疼的叹息。
      陈萌终于能够抬起头,怯怯的叫了声“爷爷”,眼圈通红。安爷爷没有追问陈萌的这声爷爷从何而来,只是轻声答应着“唉”,伸出写满岁月的手带着陈萌站起来,“走,跟爷爷一起去”。
      走进安爸安妈的房间,爷爷看着睡梦中的两个中年人,像是对陈萌也像是自言自语的念叨 “豆豆她爸小时候也是个淘气的孩子,豆豆她妈是个贤惠善良的人啊”,老人不舍的看了又看,陈萌感受到老人的手在颤抖,“爷爷,……”陈萌再次感受到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老人也只有叹息回应。两人来到豆豆床前,看着睡得大喇喇的豆豆,爷爷宠溺的嗔着“这孩子……”终于悲戚的流下泪来,陈萌在一旁陪着爷爷落泪,爷爷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豆豆的事,说豆豆小时候怎么学说话怎么学走路,说豆豆小时候怎么跟着自己溜达买东西,说豆豆小时候怎么淘气怎么孝顺自己,说豆豆小时候怎么哭成小花猫怎么乐得露出最后面那颗大牙,说豆豆小时候怎么上学怎么带同学来家里玩儿,说豆豆小时候……在爷爷的眼里豆豆从来没有长大,爷爷说豆豆的大名儿是自己给取的,只希望豆豆能够平安平静简简单单的,没什么大富贵也没什么大烦恼就好……
      天色又亮了一些,在安妈妈起床前,陈萌听到了白白的铃铛声,爷爷也听到了。顺着声音黑黑和白白出现在爷爷面前,陈萌看着他们俩,想要说什么被黑黑的眼神制止,爷爷了然的看着黑白,眼神再次述说着恳求,他想和豆豆能再多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白没有回应爷爷的眼神也没有看陈萌,“聚散如同轮回,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至亲血缘,天地召见,无熄无灭”白白的声音如同这道理般让人绝望。
      黑黑看了下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的陈萌,无奈的劝慰安爷爷“这丫头和你孙女有缘,她会替你照顾你孙女的”。
      听到黑黑的话安爷爷看向陈萌“孩子,真的可以拜托你吗?”
      “恩,爷爷,我一定会的”陈萌坚定的回答,看着爷爷的眼睛。
      也许是信任,也许只是因为得到了安慰,爷爷的悲伤似乎不再那么重,伸出手在虚无里轻轻抚摸豆豆的脸颊,一抹含泪的笑留在爷爷脸上。
      “走吧”黑黑被这氛围感染,语调有些沉重的督促。铃铛声再次响起,爷爷被夹在白白和黑黑中间,一步一回头的远去,陈萌守在豆豆床边,大声的一遍遍告诉爷爷“我会替您照顾好豆豆的”。

      安妈妈的房间传来起床的响动,陈萌告诉自己“要照顾豆豆”。
      葬礼总是那个样子,有些人出于悲恸,有些人出于交情,有些人出于氛围,有些人出于礼貌,不同的人抬起头时类似,转过身后各归各位,单纯的哭单纯的笑只有小孩子做的到。
      停灵、守夜、置办东西、招待亲友、出殡、烧七,一切都照着习俗按部就班,陈萌寸步不离的陪着豆豆,豆豆一直很安静,很安静的默默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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