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君如故》曲夏

6、救人一

　　落语跟在言礼身后出了书房，绕过书房外的回廊，落语快走两步拦住言礼。
　　言礼嘴角一扯，冰冷的话语脱口而出，“别忘了公子的吩咐。”
　　落语微微皱眉，不满道，“言礼，这调虎离山的法子太危险，一定要轻夕小姐么？”主人似乎是同意了言礼的计策，她再不赞同也不能让主人改变主意，只是引开对方的人不是非要轻夕小姐本人不是吗？
　　言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确定看不出任何情绪才悠悠答道，“既然要调开萧竟郁的人马，那一定是要他相信就是轻夕小姐。否则，你以为萧竟郁就这么好骗的？”他当然知道可以让人假扮轻夕，可惜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被识破了，那飞絮的生命就是危在旦夕。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轻夕小姐好不容易和主人相认，此次若是有什么万一，恐怕会让主人兄妹之间心生间隙。”
　　言礼听了落语的话沉默不语，须臾才道，“这些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一切公子心里自有思量。去把风叫过来吧，公子不喜欢人拖沓。”
　　落语咬咬唇，最后还是无奈地离开。言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一抹犹豫，立刻又被坚定所覆盖。
　　风并不知道飞絮的下落已经调查清楚，否则早就按捺不住单枪匹马冲去救人了。落语并不认为让风参与到救人行动是一件好事，相反，以风近来的表现来看，不仅没有好处，甚至可能会因为救人心切而犯下某些不可估量的错误。只是沈梦年和言礼都没有任何担心，她只是暗探，并没有权利对这些指手画脚，只好将那些担忧放在心底，对轻夕多了一分同情。
　　把沈梦年要见风的事告知了他，落语走到轻夕的院子外，来回踱了不知多久，还是被轻夕看到了她的身影让菱儿去将她请了进来。
　　落语只见过轻夕一次，走进院子，映入眼帘的便是榆钱树荫里，一身白衣的女子安静地坐在竹椅上动作轻盈地煮着茶，细风吹起女子的发丝，散乱地飞扬在脸庞，看不清模样，却已然能够感受到女子闲适的内心，原本心底的同情愈加深了几分。
　　轻夕并不认识落语，她只是恍然见到门外一个淡绿的身影，这里的日子虽然安宁，终究还是少了几分人气。见那身影徘徊不去，她才想见见那人。
　　当菱儿唤起她的注意，她才见到这个淡绿的身影。兴许是经历过了飘零磨难，轻夕并不喜欢闺阁里绣花弄墨的女子，反而是落语这样清丽果断的。当下便淡笑着道，“姑娘在门外徘徊许久，何不进来一叙？”
　　落语淡笑着走到轻夕身旁，道，“让轻夕小姐笑话了。”
　　轻夕低头不语，刮沫点茶一气呵成，最后将茶杯轻放在落语面前，“不知姑娘是？”
　　“属下落语，惊扰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说着起身就要拜倒请罪，轻夕赶紧伸手搀住她，温声说，“哪里有什么惊扰，落语姑娘快些请起。”
　　直到落语再次落座，轻夕才问道，“不知落语姑娘有何要事？”
　　打从落语进到院子便一直用眼神打量轻夕，侧影娴静安宁的模样便足以让人心生好感，再加上对方烹得一手好茶，更是让她心下暗惊。而最让她欣赏的却是轻夕直白的问话，同为女子，落语见惯了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心思宛转的模样，轻夕这般直率的问话无疑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也不迟疑，当下将刚才定下的计策与她透露了几分。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落语不敢说得太多，但她相信，仅凭这几句藏头露尾的话足以让对方心思警觉。达到提醒的目的，落语不再停留便告辞了。
　　那头沈梦年安抚好风，和他说定营救飞絮的日子和计划就打发了他。等所有人都离开，沈梦年在书房里来回踱了许久，最后闭了闭眼，让人去请轻夕前来。
　　才得到了落语的暗示，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就被沈梦年派来的人叫了去。跟随在传话的人身后，穿过回廊假山，正如那日跟在沈梦年身后进到榆钱小院一般。可惜相同的路，却是起点终点都已颠倒，目光平视前方，双手交错放于腹部。无论前路如何，毕竟看过人世冷暖，到头来，还是只余一身平静无波的风骨。
　　轻夕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沈梦年背对书案的身影，一身白衣，一如初见。而那最初的温和早已不再，她静静看着，竟然感受出几分那身影的纠结犹豫。
　　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轻夕温声道，“哥哥，夕儿来了。”
　　以沈梦年的功力，早知道她站在身后，虽然已经决定，但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踌躇了。
　　“几日没见着你了，可还好？”
　　听着沈梦年关怀的声音，轻夕知道这是要先绕圈子了，既然是被叫来的那着急的自然不是她了，于是也笑着回答，“一切有菱儿照料，都很好。哥哥虽然忙，也应该注意身体才是。”
　　沈梦年轻轻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知道的，你有什么需要的告诉菱儿就好。”
　　轻夕点头应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对话。还好沈梦年没有犹豫太久，嘱咐了她一番便进入了正题，“夕儿回到笑念居快两个月了吧？有没有想过出去走走？”
　　联系落语透露的信息，轻夕以为沈梦年会向她坦诚计划，没想到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想到重逢后沈梦年的处事，轻夕暗叹，果然是温润的性子。
　　“夕儿方便出去吗？”在沈家时，她是闺阁小姐，哥哥外出学艺，父母自然是将所有宠爱全给了她。芒川的街市，西郊的寺庙，每一处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后来，全家陷入牢狱，父亲被斩，母亲追随父亲而去，而她也沦为奴仆。从千金大小姐一朝跌落云端，不是没有怨恨，不是没有反抗。怨恨如何，反抗如何，流落官府青楼，看多了黑暗里的不公与不幸，她想活着。
　　闲暖楼的日子并不舒心，尤其是遇上画心这样的主子。好在闲暖楼规矩也多，若是流落到其他青楼，恐怕她也是残花败柳之躯了。再后来，与失散的哥哥重逢。人生有了不一样的经历，再安稳的生活也如梦似幻，患得患失的心情更是让人变得格外敏感。细微处的改变，一直不宁的心绪，虽如泥牛入海，谁知道有朝一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呢。
　　“自然是可以的，把你闷在院子里恐怕也快要被闷坏了吧。这几日暑气重，就明日傍晚吧，我让风和言礼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