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二十九阙（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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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眉的状况很不好很不好。
这是李大夫说的。
阮城熙手里拎着热气腾腾的饭盒，站在病房窗外，静静看着她。
x疗养院算是b市最好的疗养院了，季母因为工作的关系，和这里的院长是老相识。所以对阿眉的照顾也就更尽心些，硬件设施更高级些，饮食也找了最有经验的的看护负责。
阿眉的病房是一间靠近花园的有着明亮窗户和明媚阳光的房子，干净，舒适。
每天清晨，都会有一抹嫩黄的光扫进房子，温暖而妥帖，然而阿眉也只是空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偶尔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样温暖的熙光，不晓得她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得到。
城熙在窗户边发着呆，有人把手放在他肩上，叹气：“这种病也急不来的。慢慢来吧。”
阮城熙没有回头，依旧盯着屋里的姑娘，说：“李医生，她这次能康复的几率有多少呢？”
李医生摇头：“说不好，她这是受了刺激二次发病。可能会像上一次那样突然好起来，也可能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
他好像不怎么在乎李大夫前面说了什么，只是接着问着相同的问题：“治愈率有多少呢？”
李医生看着他，摇头，还是摇头：“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说了倒还不如不说的一个概率。
可他终究是执着着这样一个没什么意义的概率：“那么，她还是有机会会醒来的是不是。”
自欺欺人是什么滋味呢，是提心吊胆地骗着自己，还要妄想去改变现实。
李医生叹气，点头：“是的，其实如果我们能找出当年她为什么突然康复的原因，我觉得对治疗方向的确定会有很大的作用。只是她这种二次复发的病人，康复的几乎微乎其微。”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李医生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观察了很久，觉得她的情绪浮动可能早就开始了，也就是说她精神上的问题不是前一段时间才刚刚出现的，而是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一开始只是轻微的精神问题，症状不明显，她自己也还控制得住，最近的刺激太过才诱发了她现在的问题。她过去有没有一直在吃什么抗抑郁症或者强迫症的药物？”
阳光渐渐淡下去，院子里有冷冷的晨风。
他眉目不清，神色淡至若无：“百合，牡蛎，麝香，琥珀，茯苓，黄芪，丹参，天冬......”
“什么？”
他淡淡道：“一般性的静神剂。”
顿了顿，他补充道：“她一直都在吃。”
大施，梅雪和淼缈来看阿眉的时候，阮城熙正捧着个青花的细瓷碗，小心翼翼哄着阿眉吃饭。
其实一般来说她都是不会吃饭的，只靠着注射营养液活着，偶尔她在梦里听得到他们讲话，听得到他们让她停下来歇一歇要吃饭了的时候，她也会吃一点点进去，只是一点点。
她会皱紧了眉毛，说，我还在跑呢，我的鞋子停不下来，我没办法停下来吃东西。
阮城熙曾经问过李医生，为什么她总是梦见自己穿着红舞鞋在跑呢。
李医生说，可能是这个事物和她过去的某种生活有关，或者是她自己臆想出了这么一个事物代表着她的某种心情和感觉，鞋子，可能代表了逃跑，她可能是一直想要逃避现实，逃避她自己干的错事。
阮城熙腾出一只手来，像过去一样，揉揉她的额发：“傻姑娘，你逃什么呢，又没有鬼追着你。你又有什么做错的事呢，你得学学我，脸皮厚一点，做了再多错事也得装正经你知道吗，要是本少爷像你一样实诚，早就应该疯个十七八遍以示忏悔了。”
他的傻姑娘不理他，只是静静靠在床头，像个没生气的苍白的布娃娃。
他也不管她听不听的到，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他都要是要一直一直这样陪着她的，哪怕她这一梦梦了再久，就算便成个老婆婆了，他也是要陪着她的。
他笑：“哎，真没办法，谁让老子这种人天生责任感十足，又谁让你是老子认得宝贝女儿呢。”
“你说本少爷吧，长得啧啧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又这么具有男子气概，责任感这么强，哎，不抢手都不行啊。你说你吧，长得不怎么样也就算了，还喜欢自己作自己，没事装什么疯啊，你说你傻不傻，还有啊，你还不负责任我跟你说，你跑去做梦了，留我们这么一帮人在这干瞪眼，我告你顾眉生，你这人真不够哥们。哎哎，顾眉生，你爸喊你回家吃饭了，你听见没有。”
他絮絮叨叨吵嚷着，好像还像过去一样，好像一切都还是好好的样子。
他软眉软眼，笑容明媚：“那什么，我不教训你了哈，那个啥，那个我们阿眉最乖最乖了，人又聪明又漂亮又勤奋又上进，歌也唱得好听，还挺会演戏，当然这不代表你演戏了就能骗过老子雪亮的双眼。”
“所以啊，所以啊，我们最乖最乖的阿眉，快点吃饭了。不吃饭会变成干巴巴的老太婆的，比苏菲还老的老太婆，到时候老得连哈尔都不认识你了，你怎么嫁得出去。”
“你看看你，”他眼里有痛意，可语气还是调侃的样子，“难看死了。你是不是以为不吃饭了就能瘦了，就能漂亮了。拉倒吧你，一点都不漂亮，你可别学人家减肥当什么骨感美人。你看看你现在，眼睛变得大得和奥特曼似的，脸白得拍了墙灰似的，你哪里好看了。”
“所以啊，所以啊，你看看老子叽里呱啦讲了大半天，口水都耗干了，你能不能赏脸吃口饭啊......”
一开始的时候，大夫说，她现在基本上是处在自己虚构的梦里了，偶尔可能会清醒，可也只是偶尔，所以，你们说的话，她不一定会听得见，吃饭啊，上卫生间啊，可能，都不能自理，平常她走动说话也基本都只算是梦游。所以，她现在也只能靠着营养液来维持生命，吃饭基本是不可能了。
可是阮城熙不信，他说那怎么行，阿眉怎么能不吃饭，光输营养液，她怎么撑得住，精神上的问题还没好，身体就先被拖垮了。
所以他带着自己的不信，也带着自己的相信，想让阿眉学会吃饭。
从阿眉进医院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去过学校，只专注着喂她吃饭，看她睡觉，听她讲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也可以安安静静在她床头坐一整天，等着她醒过来。
为了让她吃饭，他耗了很多很多的力气，准备各种各样她喜欢吃的东西，然后一直念叨着让她吃饭，不厌其烦地念叨。
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也不知道倒掉了多少饭菜，她还是不理他，只是自言自语说着话。
季妈妈对季杨说：“小熙那孩子，认真起来就过头了，就算是我们对不起阿眉，也不是他的错，他也太......”
季杨打断她：“妈，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看着房子里那个抓耳挠腮耐着性子和阿眉打转，笑容温柔得几乎融化的阮城熙，轻轻垂下了眼睛，“城熙那个人，固执起来有多可怕。他觉得这是他的责任，谁再说也没有用。况且，”他抬起眼睛，“现在也不全是责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二十九阙（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