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倾城》Mr青鱼

5、同行算卦

　　第五章同行算卦
　　第二天醒来，日头已经挂在了中天。我觉得脸面上有点过不去。还没纠结完，却尹玲正在桌子前收拾着。没什么表情，我知道她这样是生气了。昨天我一声不响的被人掳走了，她找了我大半夜，回来却看到我睡在床上。换了我，我也会很生气。
　　我默默的爬起来，默默的自己穿好衣服，默默的洗漱完毕，默默的坐在镜子前面，默默的拿起牛角梳梳理自己的头发，抬手却被夺走了梳子。我一脸笑意地往上看，结果没有看见尹玲，倒是看见了宋逸那张依旧是淡淡笑意的脸。我的笑脸顿时垮下来。
　　他怎么还在这里？以前跟踪我，聊几句就走了，这次是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跟你家尹姑娘说好了，她已经帮你收拾了东西，吃过午饭我们就可以启程前往邓州，我在那里的事情办完，就可以跟你一起去锦州皇城，开不开心？嗯？”他一边替我梳理头发，一边说道。动作轻柔，声音婉婉。
　　开心？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梳子，抓过他手里握着的头发，太过用力，扯得我自己很疼。我皱眉看着他，很无奈的说：“我已经答应我大哥，不跟你一起去了。”
　　我双手一摊，更加无奈地说：“他会打断我的腿的，他那个人说到做到。”然后我抬头恐吓他道，“你看见我的左眼没有，就是聂溪枫弄瞎的，他多狠心啊！”
　　他很不客气地揭穿我，将我的梳子夺过。“杨儿，你的眼睛，没有瞎不是么？”好吧，我的眼睛没有瞎，只是周围破了相而已。但是我是一个姑娘，再怎么样都是会介意自己的容貌的好吗？容貌变成那个样子，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真的是他弄成这样的。”我的声音有点飘渺。年少时候的事情都记不得了，跪着门槛，背医典的情形还是历历在目，而那个时候，聂溪枫会拎着剑在我面前炫耀他的剑法，而小兰则是偷偷带着东西给我吃。有时候还会偷偷帮我抄医典。
　　我讨厌不起来聂溪枫，但是我是真的很感激小兰。和皇城联姻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失败的。因为我欠她。
　　“没关系。”他一手伸出，即将拂上我的左眼。我回过神来，轻轻的避开了他的手。笑笑，说的好听，没什么，没关系。
　　皇城慕容沁脸上一道伤疤，传遍了江湖。你说我脸上的伤没有关系？那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我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这样的样子，再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这才是真正的没关系，不是么？
　　我轻轻一拍手，笑着抬头对上宋逸，他皱着眉头，似乎还在思索该怎么解开我的心结。我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是儒雅，很有公子的风范。不忍心破坏。我扭头看向镜子，惊奇地发现，他已经将我的头发挽成了一个松松的髻，他随手将梳子一挑再一横，插入我的发间，简简单单的发髻成形，看着有点稚气。
　　我看了许久抬手将梳子取下，头发瞬间失去束缚而松开，滑落下来，铺散开去。
　　我随意将头发一笼，挽好，用发冠一压，玉簪一横。简简单单，这套动作我做了那么多年，极其熟练。
　　“也不是不能跟你一起去邓州，这样，你陪我去镜湖住几天，我们再去邓州，然后再去锦州。”我犹豫了一下，“我们一个月后能够顺利到皇城去的话，我就带上你，怎么样？”说的一副是我大发慈悲，很不愿意带上他的样子。
　　换成往日的他，一定会断然拒绝。只是这次他只是站在我的身后，笑容温婉，带着点宠溺的神色，点头道：“嗯。”
　　尹玲将我的包袱扔在桌子上，转身离开。我没有挽留她。只是追上去，将一个信封交给她，她深深地看我一眼，深深地点头。转身进入马厩，选了那匹精壮的火云翻身出了竹园。
　　我倚在门框看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竹园是我在青州极其隐秘的一个所在，因为平时我基本不会在这里住，这里的一切由尹玲打理，小小的两进两出的竹屋子，半边伸向前面的荷塘，盛夏时节，满池的清荷开的清秀。冬天，芦苇高高随风而动，这是荷塘。而在另外半边的园子，却是种了许许多多的桃树，现在是碧青碧青的叶子，结着几个还很青涩的桃子。
　　竹子做的篱笆上，挂着几个玄青色的宫灯，在夜晚发出清幽的光亮，这里，会一直是淡淡的温馨萦绕的竹园。
　　因为，尹玲会在。
　　她说的。她会一直在。
　　而我一直不明白这竹园究竟是她的还是我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所喜欢的，却是她想要守护的。
　　若说记忆缺失有什么好处，那就是我感受不到那些年的喜怒哀乐，感受不到那些年的任何气息，便不知道那些年究竟是如何。但是我却是明白，那必定是痛心的，那关于我的眼睛，关于我在聂家为什么地位如此尴尬。
　　但是既然是痛心的，它已经沉淀下来我又为什么要去强求它浮起来？不如就让它沉淀下去。或许在哪一天，该揭开的还是会揭开，但是毕竟，我曾经放下过，我曾明白放下后心里的空洞，也会明白从新拾起的苦痛。
　　我在门外站了很久，宋逸轻轻的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回去。他轻轻的瞥我一眼，那一眼，我看得很清楚，他很淡漠，很疏离，绝对算不上是友好的。
　　我心里明白，他有时候看我的样子，并不像是看我，或许他认得的是曾经的我，而曾经的我是十年前的我，我跟曾经的样子，早已经相去万里。这或许是为什么宋逸长得那么惊天地泣鬼神，对我好得人神共愤，但是我却依旧能够把他仅仅当成一个朋友。
　　“啊，我们还是去客栈吃吧！我们招福客栈的香菇云英鸡很好吃的。”我搓搓手，拎了自己的包袱出门。宋逸跟在我的身后，一直没有说话，我没有牵马，一路慢慢的向着繁华地带走去。竹园虽然幽静，但是依旧是在青州城内的。我看着跟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宋逸，觉得他跟尹玲今天都很奇怪，对于有经历的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慰问，索性就不说了。
　　我指着一旁的花树跟他介绍青州的事物，试图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岸上的杨柳，畔上的落花，河里的锦鲤。
　　“宋逸，你看到那边的缠梦酒馆了没有，听说是江湖第一美人眉宛姑娘在里面卖酒。缠梦，缠梦，一听就是很大的怨念。不过，我有空了就一定会去坐一坐，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眉宛姑娘每三日子夜开启缠梦，点一位宾客，与之对饮。宾客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会酿成另外一坛缠梦，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我讲着，突然在她那刺绣的招牌前停下来，声音变得低沉，我觉得我有点失落，“但是她从来没有点过我。”
　　宋逸跟着我停下来，一直没有打断我的话，皱眉看着那个迎风摇摆的招牌。
　　他说：“杨儿，她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见你。”声音依旧是温暖动听，细腻如尘。
　　宋逸在挖苦我的时候，很能挖苦，安慰人的时候，也很会说话。今天的安慰依旧很是有效，我心里舒坦了下来。觉得宋逸说的没有错，她没有准备好。而我也没有准备好，因为我没有故事可以讲给她听。
　　我转头看着远处东巷的医馆，对面的货郎依旧在屋檐下叫卖。不过今天那货郎的旁边多了一个人。我加快了步伐向着那人走去，总觉得那是个我必须去见一见的人。走近了一看，是一个年轻的道人在摆摊打卦。
　　货郎依旧吆喝着：“西庄宛儿姑娘家的绣品嘞，最后一件了喂。”
　　然后缓缓走来一个老婆婆，颤抖着，掏出一串铜钱，买过了货郎手里的绣品。嘴里念叨着：“玉姐儿绣工不太成，有了宛儿姑娘的绣品，能够嫁个体面的郎君，我也就放心了。”
　　我和宋逸跟那老婆婆错身而过，我停下来，回头看她。苍白的头发，蹒跚的步伐，佝偻着的背影，却很是温暖和幸福。那位她口中的“玉姐儿”，该是幸福的。
　　宋逸很有耐心地跟着我一路走走停停没半分催促。我们加快了步伐，走到那道人的卦摊前。旁边的货郎已经回家去。而那卦摊旁边的招牌上面只写着一个卦字。简单的一张桌子，一块青色的布，上面放了一叠纸，一支笔，一盘墨。
　　打卦的道人清秀的眉眼低垂，我走近了细看，目似生漆，鼻若悬胆，唇色泛着淡淡的粉，仿若被雨水打湿的桃花，只是那脸色微微泛红，在这屋檐下许久，毕竟还是有些晒人的。一身青灰色的道袍，很是合体，只是那放在桌面上的白皙的手腕倒是瘦若无骨，指节细而修长。
　　“施主，是想要算卦？”道人轻抬眉眼，目光清澈，恍若明镜，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双眼睛，让我一愣神，却是让一旁一直默默打量我的神情的宋逸皱眉。
　　论容貌，这人比不得一侧的宋逸，但是论起这人的脾性却是比起宋逸要纯粹得多。一身清气，仿佛那挺拔的松竹，生来就是为了得道。
　　而宋逸，永远都是那般的三分雅致，五分玩世不恭，剩下两分什么，我没看出来。
　　宋逸抢先一步拦下我，微笑着说：“我们今天便是特特来找道长的。在下在云州得闻道长卦之精巧，却是晚了一步，待我前往，道长已经离去，今日再次遇见，是在下的荣幸。”
　　“如此说来，倒是跟施主无缘。”那道人沉吟片刻，抬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清浅，定定地看着我，“这位灰衣的公子跟贫道有缘，今日贫道最后的这第十卦，便为公子一卜如何？”
　　看来这个道人还很有个性，一天只卜十卦。
　　我看看宋逸，又看看那道人。提了笔，久久没有落下，站了许久，最终落笔写下一个清秀的字：医。正儿八经的一个柳体字，写得很是认真。
　　那道人皱眉。抬头看了宋逸一眼，又看看我。将一个黄色的锦囊递给我。微笑着说道：“这便是公子想问之事，只是，望公子在锦州之行之后，再行查看。切忌不可提前打开。”
　　我还想说什么。那清秀的道人已经收拾了卦摊，准备转身离去，连卦银也没有索要，仿佛就是为了等我的到来的。宋逸看着我的锦囊皱眉，挡在他的面前，示意他留步。
　　而他只是轻轻看了宋逸一眼，微微一笑，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在宋逸的耳边说了句什么，便提了东西向东巷之尾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待他消失，低头看着手里的黄色锦囊，上面的刺绣我认得，那是剑恒的，而黄色的锦囊是剑恒内门弟子特有的，这人，怕就是剑恒的七大内门弟子之一吧！
　　宋逸站在原地，双手握成拳，久久才放下。我看了宋逸很久，但是他并没有这个自觉性，只是对着我笑了笑，没有告诉我这个道人究竟跟他说了什么让他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