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情起，十年不渝》顾菀

4、四

　　吃完大闸蟹，时间已经不早了，因为有“饭票”的缘故，钟渝一不小心……又吃撑了，一路上不停地打嗝。在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陆嘉辰把车停了下车。
　　“下来，我陪你消消食。”
　　于是两个人就沿着昏黄的路灯下一直一直往家走去。
　　钟渝还是喜欢走在马路沿子上，陆嘉辰平时不许她这么走路，摇摇晃晃的很不安全，但今天他心情不错，由着她乐此不疲左右摇摆，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就及时扶住，钟渝平衡能力真的差得可以，最后他索性不放开她了，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一路上钟渝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陆嘉辰一如既往的话很少，可钟渝知道陆嘉辰在听，快到家的时候钟渝停住了，转身看着陆嘉辰。
　　如果你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你就会明白，夏日凉风微拂的夜晚，路灯下站着的那个男人，会比往日看上去更加性/感。
　　陆嘉辰很高，即使钟渝站在马路沿子的小阶梯上，还是比陆嘉辰矮了半头。于是钟渝幽怨的想：唉，嘉辰，你要是长矮一点多好。
　　你要是能够再矮一点点，也许我就不用，踮起脚吻你。
　　钟渝的唇覆上来时，陆嘉辰还是有些怔住了，钟渝循着平时他吻她的记忆，很卖力的想讨好他，但是……
　　“陆嘉辰！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钟渝恼羞成怒了！什么意思嘛！她都主动这么久了，他竟然眼睛都没有闭！
　　“唔。”陆嘉辰拉住钟渝的手往某处带，“怎么没有反应，不信你来摸。”
　　无耻！厚颜无耻！
　　钟渝被他调戏的又羞又怒，同时飞快的抽手，警惕的看四周。
　　陆嘉辰笑得十分坦然，说：“如果你不想我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你最好学会被动。”

　　陆嘉远睡了整整一天，这会儿饿醒了，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听到开门声，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出去一看，是陆嘉辰牵着脸上带着一丝娇羞的小媳妇回来了。
　　嗯？娇羞？
　　陆嘉远揉揉眼睛，他没看错吧。
　　“喏。”陆嘉辰丢了一串车钥匙给他。
　　陆嘉远接过来，说：“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我这刚回来就送我辆车！哈哈！”
　　“我车停在家前面的马路上了，给我开回来。”陆嘉辰简单直接，不想跟他多废话一句。
　　嘭！梦的气泡炸开了花。陆嘉远一个“凭”字还没说出口，陆嘉辰提起一个白色的一次性饭盒说：“大闸蟹，南大附近的那家，我记得你爱吃。”
　　望着屁颠屁颠跑出去的陆嘉远，钟渝不禁感叹：“这也太好收买了吧……唔。”
　　热火朝天的吻立刻席卷了钟渝的每一根神经。

　　陆嘉远打开驾驶室的门，刚坐进去就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是陆嘉辰的手机落在了车上。陆嘉远本来不想接，但看到来电显示，手又不自觉按了接听键。
　　“嘉辰……”温婉的声音，像是喝多了。
　　“我是……”
　　“嘉辰，你先别说话，你听我说……嘉辰，我爱你！我不管你现在跟钟渝的感情有多好，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你应该知道吧，可是，为什么还要让我找男朋友……”
　　接下来陆嘉远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那边很吵闹，应该是在酒吧。而温婉喜欢去的酒吧，应该只有那一家。
　　陆嘉远发动引擎，朝市区隐藏在一个小角落的小酒吧驶去。

　　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钟渝醒了。想翻身时，咦，胸口多了只手。陆嘉辰……还没醒？感受到怀里小鸵鸟在乱动，陆嘉辰不满的把她整个人都拖到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危险的说：“如果不想再来一次，我建议你安分点。”
　　想想昨晚狼性大发的陆嘉辰，钟渝立马乖乖的不动了。陆嘉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满意的继续补觉。
　　印象里，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比陆嘉辰早醒。
　　她爸妈出事后，她得了失眠症，那时候整晚整晚的不睡觉，她还记得陪在她身边的是温婉与陆嘉远。而那时，陆嘉辰在干嘛呢？
　　哦对了，陆嘉辰的公司刚上市，他很忙，忙到连去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即使他当时不忙公司，他应该也不会去看她吧，他真的很烦她。
　　跟陆嘉辰结婚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某天，她又睁着眼睛到天亮。想着小时候的事情，想着爸妈的音容笑貌，枕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陆嘉辰踏着一身的风雪走到她面前，递给了她一份结婚协议书。
　　“签了它。”陆嘉辰说话一向简单。可是那句话太简单，简单到，她根本听不懂。
　　“这是什么。”许多天不说话，她的喉咙已经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
　　“不认识字？我会叫我的律师来读给你听。”陆嘉辰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然后给她换衣服，洗脸，“我不会现在跟你办婚礼，明年开春再讨论这个事情，你把这个协议签了，对你没有坏处。”
　　会有人说她不孝吧，红白喜事一前一后。
　　签了结婚协议后，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善，陆嘉辰还是很忙，只是偶尔他会挤出一点时间来陪她吃饭。
　　情绪是一点点好起来的。从他们结婚，到她搬去他们家，大概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哦对了，陆嘉远只陪了她一个月左右，然后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去了英国。
　　失眠症好了之后，钟渝就变得有些嗜睡，每天都是睡不够的样子，苏蕙心疼孩子，也不叫她，于是每天她起床时，陆嘉辰那边的被窝已经变凉了。
　　陆嘉辰本来就有点烦她，面对她的时候，大多是冷着脸，像是大人训斥小孩一样，钟渝也就不奢望能够在他的怀抱里醒来了。
　　所以像今天这样温暖幸福的早晨，她一定会牢牢记住，而后在漫长的生命中，久久回味。

　　耳畔是陆嘉辰沉稳而均匀的呼吸声，热热的呼吸打在钟渝脖子上，有点痒，但怕陆嘉辰又训她乱动，也就老老实实的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迷迷糊糊中听到陆嘉辰的手机响了，他动了动，然后轻轻抽掉胳膊，又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下，翻身下床了。

　　钟渝起床时，陆嘉辰已经走了。
　　“妈，”钟渝把剥好的鸡蛋放在苏蕙面前，“一下您有事吗？”
　　“我约了刘太太打麻将，怎么了？”
　　“哦，没事，我好久没陪您去逛街了，您不是说想买条丝巾吗？我上次去商场逛了逛，看到了一条挺适合您的，本来想买的，后来遇到陆嘉辰和温婉了，一打岔就忘了。我想着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苏蕙心里一阵暖意。
　　钟渝的爷爷与温婉爷爷跟嘉辰的爷爷曾经是战友，在一个战壕里打过仗，九死一生的战役，将三个年轻人紧紧系在一起，退伍后几位老爷子又聚到了一起，买了挨边的房子，成天在一块回忆往昔，跟小辈诉说那些闪着金光的峥嵘岁月。
　　可惜的是三个人生的都是儿子，所以未能结成亲家。人越老越固执，总想着能够真正把几个家庭绑在一块才好。巧得是温家与陆家同年生了一男一女，这可把温老爷子乐呵坏了，成天把温陆两家结成亲家的事挂在嘴边。
　　但钟老爷子就不太高兴啊，整天郁郁寡欢的样子，陆老爷子心想这一辈子的革命友谊，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位不高兴他心里都过意不去啊，于是悄悄暗示了陆嘉辰他爸，一年多后，钟陆两家同时传来儿媳怀孕的好消息。
　　那一整年里，钟老爷子真是天天祈祷两家无论是哪家生男哪家生女都好，一定要男女双全，凑成个好字。
　　或许是钟老爷子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于是天遂人愿，钟渝与陆嘉远齐齐来到这个世上。
　　要说长相，陆嘉远与陆嘉辰不分伯仲，只是嘉远阳光善良，嘉辰沉稳内敛，在外面嘉远可是比他哥讨女孩子欢心多了，但钟渝就不太喜欢这个官配，成天追在嘉辰屁股后面“嘉辰哥哥嘉辰哥哥”的喊。
　　那时嘉辰可真是烦透了这个小女孩，走哪都躲着她，防她跟防贼似的。苏蕙说过嘉辰两次，让他多带妹妹玩一会，他却说：“带她玩什么？教她写奥数题还是带她背英语四级词汇？”
　　……好吧，作为一个刚上初中就修完了高中所有的课程的少年天才，让他带一个上了小学可是智商还停留在幼儿园的小孩子玩，确实有点难为他。
　　苏蕙以为嘉辰不理她，钟渝就会知难而退，却不曾想，钟渝对嘉辰的热情随着年龄的增长有增无减。
　　而温婉……温婉很好，听话乖巧，优秀娴静，她一直以为，嘉辰会跟温婉在一起。毕竟那个时候，温婉是唯一一个能够跟嘉辰聊得来得同龄人。
　　可世事无常，嘉辰娶了那个他从小就烦透了的钟渝。
　　不止是别人，苏蕙有时也会想，如果不是因为钟渝父母突然辞世，而这件事又与温婉和嘉远有着扯不清得关系，嘉辰应该不可能娶钟渝的吧。
　　嘉辰一直在努力的补偿她。替温婉与嘉远。
　　哎……苏蕙无奈的叹了口气。
　　“妈……”钟渝放下勺子，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苏蕙，那双眼睛写满了无辜，小心翼翼的说，“是不是我没有给你买，你生气了？”
　　苏蕙回神，忙摆手：“不是不是，妈只是在想事情，不关你的事，你有这份心妈已经非常知足了。”
　　“真的吗？”钟渝半信半疑。
　　“真的！”苏蕙很坚定。
　　钟渝这才放下心中疑虑，笑着说：“那明天咱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苏蕙会心一笑：“好。”

　　苏蕙约了刘太太打麻将，刚吃完饭钟渝就把苏蕙推了出去：“妈，您跟刘太太好好玩，剩下的事情我跟李婶做。”
　　李婶在苏蕙家做了二十年的保姆了，勤劳和善，前段时间儿子在老家结婚了，苏蕙批了她一个月的假，又备了一车的厚礼，让李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趟从老家回来，带了许多喜糖与土特产，吃得钟渝小脸都圆了一圈。
　　“李婶，您可不能再从家带好吃得了，不然嘉辰又要说我胖了。”钟渝接过李婶洗好的碗，放在厨具上，笑着抱怨。
　　李婶也笑：“胖了多好呀，你看我儿媳，脸圆屁股大，以后能生儿子，多好！”
　　“屁股大就能生儿子吗？”钟渝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很是好奇。
　　李婶说：“是啊，我们老家都有这个说法。对了，你跟嘉辰准备什么时候生孩子？”
　　“这个呀……”钟渝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李婶这样随口说出来，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敷衍说，“我们还没想好，再说吧。”
　　李婶说：“这件事可不能马虎的，在我们老家，生孩子还要算日子，要找‘先生’看夫妻的生辰八字，可讲究呢。”
　　钟渝向来不迷信，听李婶滔滔不绝说得神乎其神，甚觉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