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肆水

55、方泽、方典番外

　　寒冬，腊月。
　　百年罕见的大雪扯絮般绵绵十日未断，南疆举国皑皑白雪，溯江江面也已冻得断流，冰层晶莹剔透。

　　南疆宫殿。
　　宫中各殿一入冬便早早生起了火炉，更何况是如此三九寒天。殿外供侍卫取暖的薪柴哔哔啵啵发出声响来，一下子升起好大一团白烟，浓浓的烟雾扑面而来，熏得那年轻的侍卫就要一阵猛咳，却又反射性地一下子紧掩住口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殿内。阴沉空旷的偏殿。
　　没有炉火，甚至闻不到一丝熏烟的气味。就连烛台上的红烛也是纤长笔直崭新崭新的，看起来是从没有被使用过。整个宫殿内的光源全部来自那自窗扉斜斜射进的严冬冷冽的阳光，没有丝毫温度。

　　最阴沉的角落里有一张大床。洁白若雪的花帐中，两个清瘦挺拔的美男子身影若隐若现。
　　柔软的衾被下盖着的赫然便是方典。而在他边上紧紧握住他的手神情紧张的人，正是他的兄长，南疆新王方泽。
　　方泽紧紧握住方典的右手。
　　方典痛恨南疆最高贵的一族——玄族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五百年来，他几乎每年都到玄族滋事生非胡作非为，身为南疆王的方泽劝过责罚过，奈何方典对玄族的成见根深蒂固，至死不知悔改。玄族虽是古老的族群，族内却是也有热血少年，比如，玄族新一代中锋芒最盛的玄深。玄深对方典的作为早看不过眼多年，终于在十年前方典又一次挑衅进入玄族禁地之时，借机与方典动起手来，出手意在泄尽这些年的憋屈及厌恶。方典一向养尊处优，自然不是玄深的对手，玄深年轻，下手也不知轻重，拼了全力，最终重伤方典，方典险些丧命当场。亏得玄族长老赶来得快，自打斗红了眼的玄深手下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方典，玄深被处罚紧闭十年，而在鬼门关兜转了一圈的方典自那以后最终也没有再清醒过来，至此成了一个毫无知觉的人。
　　方泽自然心痛这个唯一的弟弟。只是方典有错在先，且对方是玄族人士，玄族又早早关了玄深的禁闭，方泽拿玄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亲自赶到玄族带回方典到南疆王宫照料，每日朝会后到偏殿看一看他，十年如一日。

　　然而十日前方典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竟一下子恢复了知觉，只是身体依旧孱弱。宫中御医皆说这是回光返照，他的大限，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近两日方典昏睡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方泽看着床上双眼紧闭额头满是虚汗的方典，心下一片恻然。而方典仿佛感到了哥哥的注视，竟自昏噩中微微睁开了眼睛，朝着方泽惨然一笑。

　　“……哥……”

　　方泽看着方典消瘦得没有人形的面庞，心低一酸，声音说不出的凄恻。“我在，哥在典儿身边。”
　　方典气息微弱，早不能清晰吐字，却艰难地一字一字咬牙道，“哥……我恨，我恨哪……”
　　方典蓦地反手握住方泽的手，竭尽全力向上抓住方泽的长袖，长而尖的指甲深深刺进方泽的手心，瞬间便有血珠滴滴嗒嗒滚落了下来，染红了雪白的褥子。
　　方典用的力这样大，仿佛已经不打算再留一丝气力！
　　方泽伸出没有被抓住的左手，环过方典的脖颈，轻柔拍着方典的肩膀。“哥知道……”
　　方典蓦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泽，然而瞳孔越来越涣散，最终，没有了焦距。

　　方典冰冷的身子被方泽抱在怀中。
　　冬日的白昼实在太过短暂，一下子天变黑沉下来，殿中很快便漆黑一片。
　　没有一点温暖。自那人走后，他和典儿的世界便只剩下无尽的寒冷。
　　玄炎，陌九渊。
　　这两个永远镌刻在他和典儿心上的名字。
　　典儿究竟恨的是谁？是玄炎？是陌九渊？他深深知道，典儿恨的，是他自己。
　　恨不该付出感情。
　　一如自己。

　　玄炎。
　　我恨不得将你的血一滴一滴喝干，看它是否真的要比溯江将面的冰层还寒冷。
　　五百年已过。
　　你，是否已经回来？……

　　冷月呜咽，寒风阵阵，方泽拥着渐渐僵去的方典，眼底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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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改掉上一章的留言……
恩，大家不要忘了看单容的番外啊~在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