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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烤苹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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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的秋假,我按照原定计划没有再去揽花生,而是在家里专心的复习功课。秋假回来最大的变化就是我们更换了体育老师,一个刚从师专毕业的刘老师,他长得很高也很强壮。
从四年级开始,我们的体育课,基本上都是在玩“斗三角”,班里的同学报数划分成三组进行环跑,一组追二组,二组追三组,三组追一组,形成一个循环赛跑争斗比赛。
而正是因为刘老师的出现,我知道了原来体育课不是单纯的“斗三角”,还可以有篮球,有排球,有足球。
刘老师开始教我们三步上篮,教我们打排球的姿势和要领。但从来没有教我们足球,可能是因为操场的沙地不适合踢足球,也可能是因为没有球门的缘故,所以体育器材室里唯一的一个足球我们从来没有摸过。
即便如此,因为个子矮的原因,体育课上玩篮球的时候我也只是看客。倒是曲振兴变得殷勤活跃起来,他之所以这么卖力,很大的原因是为了几天以后的学校篮球比赛。
记得那天的篮球比赛,我们班抽签并不好,第一场比赛就遭遇了强劲的六年级,而曲振兴也遭遇了强进的对手赵明亮。比赛时我并没有给曲振兴加油,因为赵明亮是我姥姥家的邻居,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从某种意义上,我更希望他赢!
放学后,刘彩萍、崔丽丽在教室里做作业,我去了趟厕所。回来时,看见操场的篮球架下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篮球,可能是比赛后被遗忘在那里。但对于我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我终于可以尽情的投篮了。
我抱起篮球,朝篮板使劲砸过去,左扔一个,右扔一个就是不进球。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张远走了过来:“高姝雅,你这么砸肯定不进。”
我凝视着他:“那怎么砸,不是,怎么投才能进?”
张远拿起篮球说:“像这样,打板。”说完朝着篮筐扔了一下,居然投进了。
我有些疑惑问他:“你怎么知道?刘老师也没说过啊!”
他说:“我看电视上打比赛都这样,乔丹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张远有些无奈:“乔丹你都不知道?打篮球最厉害的!”
我说:“你喜欢篮球,而且也能投进了,刚才比赛你怎么不参加?”
张远叹了口气说:“我没有心情啊。”
“啊?为什么?”我问他。
张远在篮球上坐了下来说:“我想踢足球,可是咱们学校不让学。”
我说:“那你自己买个不就行了。”
张远摇摇头:“咱这边没有卖的,必须要进城里才行。”
“那么远啊?”我有些替他遗憾。
“对啊,不过等以后我有机会进城,一定要买一个。”
那个时候,进城对于我们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而我在五年级之前就没离开过南沟镇!
“轰轰”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抬头望向天空,一架喷气式飞机从头顶划过,我兴奋大喊:“看,飞机拉线。”
张远从篮球上站了起来说:“那是火箭,飞机是不拉线的。”
我瞥了他一眼说:“我知道,是我说错了,是火箭。”
张远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望着天空,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许多年以后,张远告诉我,当时他是在看未来,什么时候他也能乘坐着飞机尽情的在天空中翱翔。然后到美国,去看乔丹打球!
后来,他终于做到了,不仅翱翔,而且飞去了美利坚,飞去了他梦寐以求的普渡大学!
一九九五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我的手冻了。这一年我也加入了班里“烂地瓜手”的队伍。
“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治冻手。”孙超在火炉子前面切着苹果对我们说。
“什么方法?”刘晶晶好奇的问。
孙超将苹果片放在火炉上,说:“用尿洗啊。”
我差点没吐出来:“这么恶心的方法?”
“谁信啊,骗人的。”曲振兴推搡了他一下。
孙超一本正经的说:“真的,我奶奶告诉我的,他们老辈儿都这么弄,尤其是童子尿更好!”
大家有些将信将疑起来,我也有些犹豫。
“班主任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一哄而散,孙超飞奔到自己的位置上,也将烤苹果遗忘在火炉子上。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起来,李老师刚进教室,就发现了烤苹果,站在火炉子前严肃的问:“谁烤的苹果?”
我们都沉默不吱声,李老师将备课笔记和课本往桌子上使劲一扔,厉声说:“谁烤的,站起来!”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孙超,答案再明显不过,孙超低着头站了起来。
李老师走过去,拿起孙超桌子上的课本朝着他的头“啪啪”就是两下子:“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在火炉子上烤东西,你还烤。”
孙超低下头,耷拉着脑袋。
李老师将书扔给孙超说:“火炉子上干净吗?”
孙超低声回答:“不干净。”
“以后烤不烤了?”
“不烤了!”
从那以后,最起码在五年级的这段时间,我再没见到孙超在火炉子上烤东西。我们也再没有分享过孙超的烤苹果,虽然火炉子上铁锈很多,在上面烤东西很不卫生,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仍然觉得火炉子上面烤出的不管是馒头、地瓜、还是苹果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我们的大中国呀,好大的一个家,经过那个多少,那个风吹和雨打……”高枫在一九九六年的春晚上唱了一九九五年最流行的歌曲《大中国》,只是当时的名字还叫《中国》。
看完春晚,放完了鞭炮。我没有睡觉,而是跟着爸爸开始了大拜年,从凌晨一点一直拜到五点,也从正月初一拜到了正月初五。
就是在这不停的拜年中,我差点忘了李老师布置的作业——抄一百副对联。
正月初十那天,我和崔丽丽拿着本子挨家挨户的开始抄起对联来,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俩分开行动,她从村东抄,我从村西抄。汇合的时候,我们粗略的统计了一下,除去重复的,加起来也不到五十副。
整理完后,崔丽丽叹了口气:“咱村也就这么多家,好多都是军属,茶话会上,村委大队统一发的!肯定不够一百幅!”
“要不,我们明天去别的村抄吧!”我提议。
崔丽丽摇头:“拉倒吧,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那怎么办?你说其他同学都能凑够?”我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要不明天我去借借吧,去问问刘彩萍。”
我说:“算了吧,她和咱俩抄的肯定也一样。”
看着对联,我突然脑袋开窍:“你看看,这些对联,都是些好话,咱俩把它们拆开重新组就行了。七个字的改成五个字的,至于横批按照四个字的来就行!”
当天晚上,我们全家围在炕上的小圆桌旁正准备吃饭。
“雅雅”妈妈喊了一声。
“嗯”妹妹答应着。
我转过头:“你小名叫清清,不叫雅雅。”
“幼儿园小朋友都叫我雅雅。”妹妹喊着。
我嗤之以鼻,问妈妈:“妈你刚才要说什么?”
妈妈笑说:“丽丽爸爸单位的领导调到了城里,所以他们家这几天就要搬走,你有时间去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毕竟从幼儿园开始我和崔丽丽就一直在一起,突然要去城里上学我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不过心里还是很羡慕她。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崔丽丽家,问及搬家的事,她也有些无奈。
我说:“要不你别走了,让你爸去别的单位开车!去罐头厂吧!”
九十年代的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的涌出,当时的罐头厂是我们镇上最大的企业,主要是生产山楂和黄桃罐头,生意特别的红火,镇上许多年轻人都在那里上班。
崔丽丽摇摇头:“肯定不行,那是政府,和别的单位不一样。”
我盯着她家的游戏机,轻声问:“那你还能回来吗?你走了,咱俩就不能一块儿玩超级玛丽了。”
“肯定的,我一定回来看你,进城以后,我让我爸重新买个游戏机,到时候我就把这个捎给你!”
我开心的点点头:“那你去吧,千万别忘了回来看我。”
崔丽丽的家搬去了城里,很长时间她都没有回来,后来他们家把老房子卖了,也就彻底的在城里定居,我所期待的超级玛丽她也没有捎给我。这个伴随着我幼儿园、小学的朋友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后来我分析出我们之所以“失联”的主要原因,那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而崔丽丽转学后,放学的路上就只剩下了我和刘彩萍。刚开始我们还常常提起她,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就如同淡忘徐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