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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青春年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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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课上,我将杨红梅折成心形的信纸握在手中,好几次想递给张远都没有机会,总是觉得讲台上老师一直在盯着我。
等到下课的时候,又有几个男生围了过来和他谈论着德国足球队,谈论着“金色轰炸机”克林斯曼英雄迟暮,如何败倒在苏克的脚下。
终于等到中午放学,我将纸条夹在一本英语辅导书中,随手往张远桌子上一放,一本正经地说:“张远,你不是要借我这本书么,给你!”张远盯着书,半天没反应过来。翻开书看了看,随口说了一句“谢谢”。
我笑了笑,拿起饭盆,匆匆的跑出教室。我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食堂,我只知道那天我感到很迷茫也很难受,而替杨红梅给张远传情书也是我在初中三年里干的最蠢的一件事。
下午,杨红梅将英语辅导书还给我时,我有些惊讶,不过从她的表情中,我可以猜到,张远拒绝了她。
经此一事,杨红梅很受打击,和她说话时总是心不在焉。但是没过几天,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依旧是那个活泼开朗的杨红梅,仿佛传纸条给张远的事从未发生。只是从那以后,她开始很努力、很用功的学习起来。
十月份,学校举行了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
杨红梅果断的报名了女子标枪,张远报名了男子一千五百米。我没有报名项目参加,但班主任却给了我另一个任务,那就是写广播稿子。
当大家都搬着凳子在教室前集合时,我还在埋头写稿,“致运动员”、“致裁判老师”“致铅球运动员”……
李晓军拿着小号,匆匆跑进教室,拿起水杯,问我:“高姝雅,你怎么还不出去?”
我说:“不着急,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出去也是等着,我马上写完这篇了。”
李晓军喝了一口水,说:“一会儿拿着本子去操场上写不就行了。”
“那样写着不方便,早写完早拉倒。”
“唉!那我先走了,我得先去操场提前准备。”李晓军有些无奈。
我问他:“你叹什么气啊?”
李晓军说:“年年就那一套,就吹那么两句,还要提前在操场上站半天,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说:“那也比敲小鼓强,我都不知道那个小鼓到底有没有用,不敲也没什么影响吧!”
“当然有用,你不懂,不说了!我走了。”他放下水杯,飞奔而去,投身到他的鼓乐队的队伍之中。
李晓军的确是对音乐有过研究,后来我才知道,小鼓看似简单,其实是最难的乐器,尤其是它的节奏,对于打击乐方向的拓展起着基础作用。
男子二百米决赛时,人山人海,我和冯青云挤了过去,看到孙超正在低头系着鞋带。他居然报名了二百米,还闯入了决赛。我走到他身边故意说:“孙超,系鞋带干嘛?我听说有的人不用穿鞋都能跑第一。”
孙超抬起头笑着说:“行了吧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说:“还真没见过你赛跑,怎么想起跑二百米?”
孙超握起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说:“这叫有实力不外露,一会儿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要不是怕违反体育道德,我还真想赤着脚比赛。俗话说的好‘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孙超,不用穿鞋,照样跑第一。”
我嗤之以鼻:“那你好好跑吧,我给你加油!”
枪声响起,所有比赛选手冲了出去,跑到一半的时候,孙超还在第四,但是人生如赛跑,赛跑如人生,有些事情永远都会出乎人们意料。在最后冲刺的时候,孙超不知哪来的动力、后来居上,夺得了冠军,也让所有人都惊呼奇迹!
长跑比赛时,我看到了张远,看着他跑步的样子,我浮想联翩,让我想起了完小时和李大伟争论王军霞加速的事。如果当初我不和李大伟争论,如果那天我不去问曲振兴,是不是曲振兴就不会甩门而出,后来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一圈一圈的跑下来,参赛的同学都累的气喘吁吁,女生们在一旁加油,呐喊,我听到好多人都在喊张远的名字。
比赛结束张远并没有像他的学习成绩一样取得第一,我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名次,跑完后,见他在操场上来回溜达。
我鼓起勇气,走过去把水杯递给了他,他接过水杯笑了笑说:“谢谢,对了,我跑了第几?”
我说:“我也不知道,管他跑第几,重在参与!”
张远笑了笑,“那就当是参与了,不过有件事我想提醒你!
“什么事?”
“别再替别人传纸条给我了!”
“我知道了!”
我没有再替任何人给张远传纸条,更没有了传纸条的机会,因为期中考试以后,张老师对班里的座位又进行了“乾坤大挪移”。女生和女生成为同桌,男生则和男生同桌,他之所以这么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早恋。但是这样就真的能够阻止吗?
这次调整后,我和李晓军不再是同桌,和张远也不再是邻桌。只是我不知道,从此以后,我和张远的心越来越近,而距离却越来越远。直到有一天,一个天涯,一个海角!
初二的时候,增加了一门新的课程——物理,所以期中考试,科目也由七门变成了八门。成绩下来后,张远依旧第一,冯青云第二,可我只考了第八,成绩又下滑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面对新的课程,我的的学习方法不对,不能适应。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对于性的半成熟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曾想努力的补回,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则让我的物理彻彻底底的一落千丈。
那天的物理课,爸爸来到学校找我,告诉我姥姥突发脑溢血去世的消息。我整个人都崩溃,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徐刚、“大挂钟”不同,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经历最亲近的人死亡。
几天后,当我胳膊上带着黑纱回到学校,仍旧无法从悲伤中走出。一想到童年时在姥姥家度过的那些快乐的日子,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时候,我的家庭也发生了变故,镇上的罐头厂处于倒闭的状态,爸爸也离开了罐头厂,自己开始做一些小生意,但刚开始并不是很顺利。家里的农活更是落在妈妈一个人的身上。
那段时间,我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好像一夜之间,我长大了、懂事了、也成熟了,可是伴随而来的还有抑郁与忧伤。
冬日的一天晚上,我躺在宿舍冰冷的床铺上,怎么也睡不着。起床穿上外套,我去了趟厕所。回宿舍的路上,我没有打开手电筒。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我能够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开始想念姥姥。
抬头仰望着天空,繁星点点,让我想起了童年时曾经看过的动画片,据说人死了以后就可以变成天上的星星。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相信人死后变成星星的童话,但那天我宁愿希望人死了以后真的有另一个世界,至少在那个世界里,有姥姥的存在。
停下脚步,我在路边蹲了下来,冷风吹拂着我的面颊,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我双手抱肩,将头埋在膝上。
四周一片寂然,我听一阵到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停下、又走开。
“高姝雅,你怎么不回宿舍?”是张远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却看不清他的脸。
“我透透气,一会儿就回去,你怎么也在这里?”我站起身来,也许蹲的时间太久了,感觉有点眩晕,差点没站稳,幸好张远扶住了我。
张远说:“刚才‘老皮’出来上厕所,说你一直在这里蹲着,你要好好调节自己,这样下去,成绩会受影响的!”
我说:“我知道,可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我姥姥心里就难受。”
张远叹了口气:“其实,我特别能理解你的这种心情,我也经历过你的这一阶段。你还记得六年级毕业后那个暑假吗?”
他这么一说,我有点印象,当时他说他姥爷病的很厉害,我“嗯”了一声。
张远接着说:“那时候我姥爷得了癌症晚期,没多久,他就离开了我,当时我也是特别的难过,甚至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什么也不想做。可是后来,看到我妈日益憔悴的样子,我觉得我不能这样,所以那个暑假我拼命的上山干活。后来我妈生气了,她说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只要学习好了,将来考上大学,我们家就真正有了希望,我姥爷如果地下有知的话,也会欣慰的。”
我几乎无法想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初二的学生口中说出,我也无法想法表面平静沉稳的张远内心也有这样起伏的波澜,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心里有些释然了,不再那么难受了。
“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张远笑了笑:“别客气,大家都是同学,好好学习吧,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试了,而且明年就要史地生会考了。”
“好啊,只是物理我落下的有点多,不知道能不能补上。”
“肯定能,相信你,二胖子。”
我皱起眉来:“我现在已经不胖了,你怎么还叫我二胖子?张二小!”
“二胖子”
“张二小”
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突然意识到同学们现在都在睡觉,立即停了下来。
多年以后,每每遇到伤心难过的时候,我总会站在这样的夜里,任凭冷风拂面,回想着张远曾经对我说过的这番话,便会坚强的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