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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盛夏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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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七年,伴随着香港的回归,我升入了南沟镇初中。
全年级一百五十多个学生,被划分在四个班级。如果说完小的两个班级是50%的概率的话,那么初中的四个班级则是25%的概率。
就在这不可思议的25%的概率中,我和张远分在了一班,刘彩萍、曲振兴、孙超分到了二班,李大伟分在三班,刘晶晶分在了四班。
新生报到那天,刘彩萍的爸爸开着手扶拖拉机载着我们两人的铺盖卷,把我们送到了学校,我的住校生活也从此拉开了序幕。
女生宿舍一共是十六个人,名副其实的大通铺,说大通铺一点儿也不夸张。一个个的竹排子连接在一起,下面垫着红色的砖块作为支撑,红砖当于床腿,两个竹排子就是一个床位。
刘彩萍的爸爸帮我把铺盖拿到宿舍后。把我和刘彩萍叫到一起,他说:“雅雅、彩萍你俩虽然不在一个班,不在一个宿舍,但一定要互相照应着,周五放学,我开车过来拉你们。”
刘彩萍说:“放心吧爸爸!家里忙,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笑着说:“叔,你放心吧,从下个星期开始,我们自己骑自行车来就行了。”
刘彩萍爸爸点点头,匆匆的离开了。他急着回家,急着准备又一年的秋收。那一刻,我看到刘彩萍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初中的生活与完小截然不同,从规模上看,南沟镇初中有西庄完小的两个大。但是校园风格上,他们几乎是一样的。陈旧的瓦房、陈旧的书桌板凳,依旧是涂满黑色涂料的水泥黑板。
当然也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教室前的苹果树变成了山楂树,所以每年山楂熟了的时候,学校都会让我们利用劳动课的时间来采摘山楂。
我们的上课节数也不再是八节课,而变成了十一节课。一节早自习、两节晚自习。刚开始晚自习的时候我很兴奋,因为晚上在教室里学习对于我来说,感觉特别的刺激和新鲜,而且没有老师上课,很自由!但我不却喜欢早自习。早上五点多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要起床洗漱,五点半开始跑早操,六点到教室进行早自习。
我开始羡慕起那些家住镇上的走读生,他们既不用跑早操,每天放学后都能回家吃饭、睡觉。杨红梅和冯青云就是让我羡慕的两个走读生,也是我在初中三年里认识的新朋友。
上初一以后,我已经长高了许多,坐到了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杨红梅坐在我的后面,她学习成绩一般,但是长的漂亮,性格也特别的活泼开朗,总喜欢从家里带一些好吃的分给我。
冯青云学习很好,还是英语课代表,家庭条件也比较好!而我依旧是数学课代表,所以我们俩便会常常在一起讨论学习的事情。
冯青云说她很喜欢上数学,尤其是我们的数学老师陈辉的讲课风格,并不死板,而且很幽默。
陈老师的讲课风格的确和以往的数学老师不一样,我想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刚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全身充满了正能量。也或许是因为他很年轻与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大的代沟。总而言之,陈老师的数学课我们都很喜欢。
但偶尔我也会想起了“大挂钟”来,我经常会想,如果他还活着该有多好!
我的同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完小时(一)班的李晓军,那个对音乐情有独钟的男孩。
一天晚自习,我突然想起完小时李晓军的歌词本,我对他说:“看看你的歌词本吧,完小的时候一直羡慕你的歌词本上有那么多的歌。”
他笑了笑:“那都什么年代的事了,我现在已经不抄歌词了,而是听磁带。”说完从抽屉里将他的磁带拿了出来,有王杰的,刘德华的,Beyond的,还有小虎队的。这一年,小虎队第二次解散,可我却第一次听到他们的歌曲,听到那首《青苹果乐园》。
我惊讶的问:“这些你都会唱吗?”
李晓军说:“当然了,我最喜欢听的就是Beyond的歌,只可惜黄家驹死的太早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问他:“黄家驹是谁?怎么死的?”
李晓军摇摇头:“黄家驹你都不知道,Beyond主唱,九三年在日本演出的时候摔死的。”
李晓军叹了口气,我也跟着有些难过起来。
过了一会,他侧过身体,用手托着脑袋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黄家驹吗?跟你说个事,你可别告诉别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我有些好奇:“你说吧,我一定保密!”
李晓军说:“你还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下大雪吗?第二天积雪老厚了,我和孙超他们几个一起上学,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你猜怎么着,他们突然发现我不见了。”
我说:“那年雪特别大,而且特别冷,记得那时候我还冻手了呢,但是你为什么不见了?”
李晓军一本正经的说:“当时雪太厚了,白茫茫一片,路边有个大坑,我没看见,一不小心摔了进去。”
太滑稽了,我一听忍不住笑了出声来,我问他:“那后来你怎么爬出来的?”
李晓军将胳膊放下,对我说:“我没爬出来,那个坑太深了,我够不着。最后是孙超他们顺着脚印找到了我,把我拉了出来。”
我几乎崩溃,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根本就停不下来。教室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让我有些尴尬,才止住了大笑。
刚直起身来,准备看书,杨红梅传给我一只纸飞机,小声说:“王少波递过来的。”
王少波是杨红梅完小的同学,也是张远的同桌,他学习也很好,而且人很老实。听杨红梅说他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比我们低一级。
后来,杨红梅笑着告诉我:“完小时,王少波的外号叫‘老皮’,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一个“少”字,所以大家故意给他改成“老”字,至于那个皮字,显而易见就是波字的右半部分!”
“老皮”这个名字也成为日后张远对王少波最为亲切的称呼。
可王少波无缘无故给我个纸飞机干什么?出于好奇,我将纸飞机打开,里面是王维《鹿柴》的前两句:“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我仔细一看,这根本就不是王少波写的,而是张远的字,王少波只是替他传了个纸条。
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在我面前卖弄文墨?还是讽刺我刚才的大笑影响他的学习?暑假里他帮我学车时在我心目中建立起来的形象瞬间倒塌!
我很不服气,拿起笔写了一句: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将飞机原样折好,交给杨红梅帮我转送。
张远也不甘示弱,过了一会儿又传了过来,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有些生气,但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诗句来对答!突然想起完小时和崔丽丽编对联的情景,我把《送元二使安西》的后两句改成了“劝君更后退一步,黄泉路上无故人!”传了过去。
张远再没有传过来,我有些得意,终于把他打败了。转回头望去,张远低着头正在复习,不禁有些自责起来,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太过分,不该那么写!
第二天中午打饭时,我碰到了刘彩萍,她执意拉我去他们班一起吃饭。
吃饭时,我没有信守承诺,将前一天晚自习李晓军告诉我掉进雪坑的事说给刘彩萍,她听完直接喷饭。
“笑啥呀?说说,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我回过头去,看见孙超举着放了许多碱的大馒头高喊。
我扬起脸故意说:“就不告诉你,憋死你!”
孙超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笑什么!”
“不可能”我很自信的说。
刘彩萍也不相信,问他:“那你说我们在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在说张……”孙超还没说完,就被曲振兴用乒乓球拍拍打了一下说:“赶紧吃,吃完去水泥台上来它一盘!”
我有些困惑了,孙超和曲振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这么亲密。小学六年级他们还打得头破血流的,一转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也许他们真的都长大了,彻彻底底的从童年走向了少年。
而男生之间“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友谊,也让我们看不透,就如同他们永远猜不懂女生的心思一样。
孙超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我猜想他以为刚才我们在说张远,说我诅咒他的诗句,我想张远是真的生气了,把纸飞机的事告诉了孙超,想着想着我更加内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