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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八回 泥菩萨,铁索横江渡飞燕 ...

  •   江海翻浪,飞鱼穿梭其间,犹如细长的刀刃在晚霞余晖中闪着银光。而乌云抱月犹从海上来,携东风临岸,分不清是夜色已近,还是阴雨将至。

      公堂事未休,衙役先将府衙灯笼高悬。

      暖色灯火打在诸人面目上,也落在那柄笔直立于公堂的长刀刀锋上,似被这窄长的寒刃劈开。而语出惊人、掷地有声,满堂寂静尚且无人应话。

      松江府的押司官在旁勾墨半晌,也不知如何落笔录写今日官司供述。他擦擦手心的汗意,与同样立于堂上却不敢插话一问的司法与司理两位上官对视摇头之后,又悄然觑了白玉堂好几眼。

      都说这公子侠客、草莽武夫是桀骜不驯,可世间心高气傲者不在少数,如他这般一身目无法纪、敢把天掀的好胆魄,却在正邪是非、声名清白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绝不妄动武艺伤人,何尝不是天下鲜有的名士风范。只苦了他们,官府办案、狱讼章程,岂容私怨争斗、以命作赌,当真被搅得头疼不已、无处下手。

      正在这时,喧声至。

      衙役们押着人进了公堂,正是白玉堂要见的那几个拦下徐家法事、强掳师婆之人。

      那三个汉子生得倒是魁梧,瞧着是有些蛮力的莽夫,难怪能冲进偌大徐府后院,在一众家丁仆役相拦之中打断法事、强掳师婆。再观三人浑身落魄穷酸,一身短打又旧又白,几处打了补丁,便也猜得此番多半是谋财办事了。白玉堂微微眯起眼,飞快打量了一番,心下已然有数。

      既是收钱办事,便说是与陷空岛无亲无故,也恐怕难以自辩清白。证明一桩“没有”的事,远比一桩“有”的事总是要难上千倍万倍。只要三人咬牙攀扯……

      然而出乎白玉堂的意料,他们仿佛没瞧见白玉堂一般,一进来就冲公堂上的知府俯地一拜,哭丧着脸嚷嚷:“大人冤枉啊!某不过是绑了个作妖的贼婆娘,不许她做法害人,为何抓人?!”

      徐老夫人闻言便恼,尚未来得及发作,先被一声问话打断了。

      “三位壮士好阔气,办人差事却不收银子。”

      三人跪在堂上,诧异望去。正见白玉堂抱胸含笑立于公堂一侧,无怒无怨,天生飞扬跋扈,好一个我花开时百花煞:“给白爷办事,却不知前来拜见。”

      众人茫然,林知府先安安稳稳、暗抚一把虚汗坐下了,心中暗道好是神思敏捷。这是要唱一出虚虚实实、无中生有的空城计,诓他的呢。

      果然三个汉子满脸糊涂,其一忍不住道:“白五爷,不是您打了招呼,说倘使遇上了休要……?”

      “哦?谁人传话时信口开河,白爷做事何须束手束脚。”白玉堂眉毛一挑,面露诧然不屑,语气更有几分疏懒张狂,“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师婆胆敢在松江做法,白爷命人将其绑来,你们拿了半数赏钱却磨磨蹭蹭,白爷在星雨楼等候多时也不见你们带人回话。”

      “这可不怪我们啊,白五爷!”三个汉子当下急道。

      “这不才绑了那作妖的婆娘,就冲来一伙官兵……”

      “就是,谁能想到这徐府里有官兵在呢,我们这不就被押来官府……”说着,他们三人还瞧了公堂上诸位上官一眼,生得人高马大的,此刻却缩着脖子,颇有些惧怕和糊涂。搞不懂这么一桩小事,哪怕他们是收钱办事,又怎么到了被抓进官府、背上官司的地步。

      既是白玉堂牵头,真出了差错也该由高个儿的顶着,他们顶多算办事的从犯。这么一想,确实轮不着他们领罪,又见白玉堂在这府衙公廨还能如此嚣张,一众上官也未有管束威吓,定是无事。

      如此,三个汉子脑子转的飞快,巴望着白玉堂捞他们出去,争先恐后,答得也要多诚恳有多诚恳:“再者说,那传口信的也没说您在星雨楼等着啊!”

      白玉堂闻言又是挑着声,轻“哦”了一句,神色疏懒寻常地下鱼钩:“那白爷命人带那师婆来,另有重赏,你们也是不知了?”

      “什么?!那粉衣的可没说过这话啊!”三人先后惊道。

      白玉堂一怔,倏尔目色冷冽,盯住了三人:“你们刚说何人?”

      “那传话的公子啊。”一人道,“他那粉衣鲜亮,用的是上乘的料子,还能记错?”

      “对对,就是个穿得娘们唧唧的公子,我看他生得人模狗样的,不缺钱吧,怎还私下里昧下赏钱呢!”另一人气急道。

      灯火打在众人各异的面目上,而天色发暗,渐与江潮一色。

      斜风浅过芦苇荡,又吹起芦花一捧。躲藏其中好一会儿的展昭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用袖子掩着鼻子轻身跃了出来,暗暗庆幸那带着女童的粉衣公子已经骑马离去。他甩了甩袖子,又嫌腿麻在原地跳了跳,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在酒楼初遇时,他未曾细观,这位公子手持扇面上的字……好似有些眼熟。

      是哪儿见过来着?莫非是哪位大家之作的珍品?又或是拓印来的?

      展昭仰起脸,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却实在摸不着头脑,干脆抛下疑惑,不肯为难自己。只是等转头一望江海,江潮起起落落,而那座小岛在波涛之中岿然不动,他又摸着下巴面露狐疑。

      莫非此番陷空岛遭人算计,就是惦记上了这什么巨宝?但陷空岛上有个卢家庄,其主五位当家乃是行侠仗义、广结善缘的义士,江湖闻名数载了,哪来的巨宝?

      见四下无人,而天色不早了,又有来雨征兆,展昭再顾不上思虑这些无解的困惑,快步往江边芦苇荡四周继续低头探寻。白玉堂说此处江岸隔了松江的江岔子,离陷空岛最近,只因江水湍急不好打鱼,渔家多不来此,就连船家都惯是绕行。

      展昭忍着水漫进靴子、湿了裤脚,在江边摸索至天黑,巨阙终于在潮声哗哗中磕出金铁响声。是一条粗大铁链。他发力拽起浸在水里的大铁链,不由苦笑:“白兄啊白兄,你这独龙桥未免太别致了些。展某是真的不会水啊。”

      这独龙桥便是白玉堂说的,上岛的后路。

      大铁链有桩二根,一根在泊岸之上,一根就在对面的陷空岛后山。白玉堂生来不会水,被翻江鼠蒋平几番戏谑万一哪日有家归不得该如何是好,要他随自己练练船只。他偏起了好胜之心,闲暇中弄了个独龙桥。平日里飞跃往来、踩水而过、行如平地,除了陷空五义几乎无人知晓。几年前潘班头那侄子落水,白玉堂正是在苦练“飞江”妙技,这才遥遥留意,赶得阎王手中留一条稚子性命。

      好巧不巧,今日涨潮凶猛,泊岸之上绑了铁链的桩子都被淹没,教展昭费了好些时辰才找着。

      只是找着了也显然称不上万事大吉。

      展昭摸了摸鼻子,光是闻着江水味都生出几分无端端的难受来。

      若非依仗轻功了得,谁敢踩白玉堂这独龙桥?便是素有爬杆之能、轻功上佳的钻天鼠也不敢在这滔滔江海中踏着一根铁链飞腾而过。

      这一不小心跌下水给淹死了可就冤大了。展昭暗自摇头,既好笑于白玉堂平素竟然折腾些出奇玩意儿,还当真在要紧时派上用场,又促狭自己为讨一只钱袋竟闹得犹如渡劫。

      但走到这一步哪还能半途而废。

      多思无益,他起了一口气,趁着半明半暗的月色,真气翻涌将大铁链向上一甩。浪潮翻涌起伏,展昭单手持剑,身影贴着江面上被他逼出的独龙桥,仿佛利箭离弦、趟水而过。缠绕着淡月的乌云恰在这一刻从海天一线处抖下无根天水来,而少年人如尖尾雨燕消失在江潮之中。

      下雨了。

      乌云拱月多时,终于在上岸前一口将半月吞下,旋即舒展开整个身躯,笼罩这半座城池。风低低从东来,灌入了公堂,吹起白玉堂的长发。

      白玉堂冷沉的眉梢微动,目光从三个汉子身上抽开,诧异地落在外头。下雨了。他听到了雨声。

      他焉知展昭曾在江头发愁,却也不禁生了些忧虑。

      尚且只是毛毛细雨,落在屋瓦上都没什么动静。这般雨势,倒是无碍……可白玉堂心思跑到这里,眉间还是紧起。

      展昭要走独龙桥登岛,还是头一回,本就是凭仗轻功的冒险之举。且防着旁人察觉,二人皆指望今夜月色不亮,无人能见飞燕渡江。但若全然暗了,便是另一回事了。

      摸黑渡江的危险不言而喻,阎罗王想是都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他与展昭萍水之交,确有钦佩相惜之意,却终是短短几日、泛泛之情,怎值当如此拿命涉险。哪怕展昭今夜临场退缩,白玉堂也不觉意外。又不若说是,南侠重诺名扬江湖,白玉堂见雨来一时方寸大动,隐隐希冀展昭能悔言折返……

      只是在此瞎想也无用,他又望向押进公堂的三个汉子:“你三人过去可曾认得或是见过那位公子?如何便知他所言属实?”

      三人俱是摇头。

      “虽然没见过,不过他手里有一枚鼠雕的玉腰佩,那不是白五爷您常带着的玩意儿?且又是抓个装神弄鬼、害人性命的师婆,我们这才信了!”一人说着,还瞧了一眼白玉堂,确见他身上没戴那别致的玉腰佩。

      可他的腰佩在展昭手里。

      不说白玉堂神色微妙,连一旁的潘班头都诧异地抬高了眉毛。

      总不可能是展昭换了身粉衣举着那腰佩当令箭罢。白玉堂思及展昭这般打扮,难免觉得这猜忌可笑,便又道:“那位公子说的上哪寻那作妖的黄师婆?”

      三人齐齐颔首,“要不是他说,这深宅后院的事,我们几个哪能知道。”

      “而后却未提来星雨楼取赏的事?”白玉堂道。

      “何来此话!”一人先恼道。

      “只说打断法事、绑了师婆回头交予他手。又告诫某这等小事不过是白五爷信口吩咐,得了赏钱便去了,省了攀附的心思。哪知还有什么旁的赏钱!”另一人紧接着话头便说。

      话到此显然已见分晓,白玉堂眯起眼又问道:“你三人可知官府为何抓你们?”

      别说知道了,还叫屈呢:“明明干的好事儿,那徐家老太死活说我们害死了她孙儿,这不胡说八道呢!”

      “就是你们!”徐老夫人终于逮着机会,“就是你们打断法事害我孙儿性命。”

      “妖婆焉能救人,不害人就不错了!老太你是老糊涂了!”他们岂肯莫名背上人命官司,当即纷纷梗起脖子驳道,“说不定你孙儿就是被她害死的呢!”

      三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正一通乱骂,闹得那可是脸红脖子粗。不料白玉堂忽而收起好声好气的笑面,冷声如雷霆:“那你们可又知,白爷从未吩咐人去管徐家法事。你们撞上仙人跳了,如今正顶着害死徐家公子这口锅呢!”

      三人脸色大变。

      “这可是白五爷您叫我们做的……!”

      “你可知口说无凭、耳听为虚?”白玉堂轻声。

      而后字字诛心,如飞扬利刃。

      “松江府谁人不知白爷有个鼠面玉雕腰佩,你三人手无凭证,只说是某公子以此传话,却连公子底细都不知。白爷今日倘使砍了知府项上人头,说是头顶月牙、面容乌黑的包公吩咐,岂非当场脱身?”

      他终于逼近一步,“你们敢说,当真是白爷所令?”

      三人张口语塞,跪在原地骇得面色煞白,当即连忙给林知府磕头求饶,“大人明鉴啊!我们绝无害人之心!!冤枉啊!”

      林知府哑然半晌,见三言两语令公堂口风翻转,不由感慨白玉堂果真神思敏捷。堂下三人岂知,那几句辩词根本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是说不依不饶的徐老夫人听的。

      既不知难免心焦,纷纷自辩:“又不是不让大夫看病,怎么就摊上人命官司了。”

      “大人您可要评评理啊!莫要冤枉好人!”

      “徐家公子指不定在那之前就死透了呢……!”

      徐老夫人被白玉堂指桑骂槐大为堵心,再听三人之言,两眼一翻、直直仰倒。潘班头大惊,连忙将人扶住,猛掐其人中:“徐老夫人?徐老夫人!”

      三个汉子面色皆是一顿,怕把她气死了,但想到自己这条命还挂在裤腰带上呢,忍不住就有人嘀咕:“就是,那妖婆哪来的神通起死回生?她说她能救就能救了?她要能救人还能被我们几个绑了?”

      “你、你……!”徐老夫人好险缓过一口气来,颤抖着手,指着三人,却半晌没有后文。

      潘班头只能又好声好气地劝了几句。老太太年岁不小了,万一这口气喘不上了,岂不要当场气死在公堂!只是这口气要是这么好劝,又岂会闹上公堂。不过这仨瘪三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徐小公子在疏阁就只剩出气不见进气了,他们几个官差赶紧将人送回徐府,路上还帮着叫了大夫,仍是摇头道回天乏术。否则又哪来的师婆做法唤魂之说,徐老夫人又怎会信这种三教九流、江湖骗子……潘班头突然一愣。

      徐小公子……其实是病死的啊。潘班头不禁扭头去看白玉堂,还有公堂上多是沉默的几位上官。徐家事太乱了,他一时昏了头没想起来,但白玉堂何等聪明,怎会想不到?知府和参军审理官司不在少数,旁观者清又怎会不知?

      可公堂之上争闹到这般地步,竟然无人提一句……?

      不说起死回生本就有待考量,师婆口说无凭,眼下已然无法证实她能救人,反倒是那诊脉的大夫和疏阁在场的公子哥就能为白玉堂作证,徐家公子是自己与人争执、意外发病而亡。白玉堂就算真差人故意打断法事,也是徐小公子病死在前,遑论这三个汉子根本无法证明此事是白玉堂所为。这其中最大的干系,不过是他发病之由,疏阁温蝶,疑似为白玉堂所害。

      换言之,白玉堂或许是温蝶这桩命案官司的嫌犯疑凶,却与徐家攀扯不上干系。

      潘班头在府衙干了多年,早从林大人口中闻说,大宋入刑严苛,但讲究重入罪、轻出罪。证不足不合入罪,绝不可使无辜者蒙冤入狱,所谓罪之疑者从轻,宁失不经。接到报案使他就按章程亲自问过,疏阁之中无人亲见白玉堂杀人,只道他突然现身、匆匆进了那温蝶姑娘的屋子,紧后温蝶就坠楼了,甚至屋外之人根本没听到也没看到任何争执打斗。白玉堂虽百口莫辩,但既咬定非他所害,是死者自己跳楼,而他离开此地多日方归,前无旧怨,便是疑罪,该是留狱待审。探查之下若还是别无确凿罪证,便可从赎处置。此般或有碍白玉堂的声名,但这人命官司却只能是一宗悬案。

      更不必说徐家官司,其中或有两家纠纷,却又何来的杀人?!

      较真起来,更仿佛徐老夫人借着徐小公子意外发病横死一事,诬告于人……潘班头登时醒神,瞪着嵌入石板数寸、冷锋凛然立于公堂的长刀,先前重誓犹言在耳,而老太太颤抖的手还扶在他的手臂上,艰难支撑着伤心欲绝、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面上愕然渐作恍然。

      是可怜明堂悲华发,苦恨黄泉少先行啊。

      公堂一时静默。

      但白玉堂耐性尚未告竭,也不肯在此耽搁时间等徐老夫人幡然醒悟,这便带着几分无情催逼:“知府大人意下何如?”应,还是不应。

      怎么能应下?林知府无声一叹,半是无奈半是棘手。

      他乃一地知府,人命攸关的重案,焉有官府不追查审理,让嫌犯自己去寻个究竟的道理?他这官还当不当了?不管白玉堂能否查得真相、捕来真凶,他一个白身草莽,还是疑凶于官府立军令状去查案追凶,他与松江府的诸位参军又如何自处?传出去不说背上尸位素餐之名,也要教人笑掉大牙。

      但……他为难地将双手交叠,扫了一周堂下众人,和两位参军交换目光。

      瞧出几位上官踯躅不定,白玉堂未有怒色切切,只言辞刻薄又条理清明道:“眼下诸多纠纷皆牵扯陷空岛,白某虽不知何人所为、有何仇怨,但想必知府大人看得出来其中少不了江湖纷争预谋作祟。绿林草莽喋血恩仇,官府追查难免费时费力乃至伤及性命,而拖延,无异于将无辜性命置于他手。”

      说到这,林知府目中已然浮出恼恨,只咬紧面色没有说话。

      “白某无非为洗冤屈,讨知府大人三日宽限。”白玉堂又道。

      “三日不成,你便敢提头来见?”那松江府的司法参军忍不住道。

      白玉堂撩起眼皮,“白某虽为绿林中人,但来历想是清白,身家性命皆在松江,亡命天涯又何来容身之处。三日后,要么白某将那谋事主犯交予官府处置,要么,”他似是在笑,言如轻飘一刀,“白某偿命何妨。”

      “……”林知府沉默半晌,终于又站起了身。

      “徐老夫人。”他道。

      “大人,不可信他啊!”徐老夫人岂能察觉不出林知府动摇妥协。

      “徐老夫人笃定是有心人误了公子性命,可是如此?”林知府叹道,又在徐老夫人满脸固执、伸手指向白玉堂,道他就是凶犯时,摇了摇头,“您所求,不过是报仇雪恨、告慰徐公子在天之灵,但拉一个无辜性命去偿命当真能令徐公子瞑目吗?”

      徐老夫人登时哑然。

      “权当本官舍下这张老脸作保,您且退一步,让白公子一探究竟罢。”林知府话音刚落,一旁参军先愕然呼声“大人”要拦,被他抬手打断。

      而林知府上前,搭手扶住徐老夫人,放轻了语气,“倘使您坚信此乃白公子所为,他卸刃就擒,想必不会躲您一刀。但恕本官直言,徐公子撒手人寰乃是意外,人证俱全,您欲状告白公子杀人犯法,纵使北上东京也定不了他的罪。”他多言劝告悲苦老妪,只好声问她:“您可要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行凶?”

      “……”徐老夫人下意识缩回了手。

      却不料林知府抬手一托头顶官帽,轻轻交到徐老夫人手中。

      众人哗然变色,只听他道:“闻说白公子父母双亡,他在此押了双亲所赠贴身玉佩,本官便将官帽押予徐老夫人如何?若他所道真相尔等不服,尽可取此官帽上京告御状,本官绝无二话。”

      徐老夫人托着那烫手的官帽,双手颤抖,不敢松开。而她抬起赤红双目,见那长刀银光凛凛,如少年意气灼人,从来直来直往、不避不让。徐老夫人痛恨茫然地呜咽一声,无力坐倒在地,再无他言。

      林知府暗吁了口气,转头仔细问道:“白公子先前说不知其人、不知仇怨,要准备如何追查?”

      白玉堂正回头望天色。

      檐下灯火照处,细雨绵绵仍未休,风不大,天却委实暗了。

      他仿佛听得江风送来义兄无情的呵斥驱赶,却左右等不来展昭折返。当真上岛去了?白玉堂不由蹙眉,闻知府此问,又想起展昭别去时所言:“白兄可是得罪了……?”

      等不得他了。白玉堂终是回道:“白某欲借贵府牢房一坐。”

      云雨低垂、江天一色,如吞城巨口。而江潮海浪中,隐约有闻金铁哐当重响,一道影子如巨口中横穿而过的尖尾雨燕。正是展昭提着一口气不松,拔剑从江潮重摇摆的铁链借力,在被浪花扑倒前狼狈歪着身、摔进了陷空岛后山。

      他瘫在地上、难得放纵地摆开四肢,缓了好几口气。衣衫只沾了些雨水,满额却冷汗直冒。好好的江湖南侠、绿林豪杰竟是提不动剑般指掌抽搐。但展昭却晃了晃头,坐起身时轻轻蹬着还在发软的双腿,笑了一下,“要命。”他说。

      昏暗处见他温润眉目、笑迎长风,如抱月入怀。

      “这位白兄真是要命啊。”展少侠苦中也作乐地感慨,“也不知……”他在江风里收声,歇息须臾便翻身而起,顺着林子向前探去,也将来时的疑惑轻敛于心。

      “白兄可是得罪了下九流的什么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_(:з」∠)_
    2024.3.18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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