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Mad Danc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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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绵绵的早晨，铅灰色的天空中凝聚着不化的浓云，细丝似的雨水如雾一般扑面而来。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空气中蔓延着潮湿而冷冽的味道。我像往常一样早起，吃了简单的早餐，就到练习室去练芭蕾。
我是到得最早的，空旷的练舞室里十分安静敞亮，四面墙上擦得锃亮的镜子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我的身影。
我抬眼向镜子里看去：站在我对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她有一头褐色的柔软长发，微微打着卷；丝绸一般洁白无瑕的肌肤上镶嵌着一双忧郁的、多情的海蓝色眼睛。她弯月一般柔顺的双眉轻轻挑起，似乎在打量着什么；而她饱满鲜艳如玫瑰花的双唇却紧紧地抿着，显得沉默而拘谨。
我叹口气，移开了目光。
我来到场地中央，活动了一下手脚和腰肢，做了几个简单动作。热身过后，就开始练习竖趾旋转——一个并不算难，但是很耗体力且难以做到完美的动作。
我轻踮脚尖，舒展双臂，挺胸颔首，立起身躯，深吸口气，做了个起势。重复了几次，直到精神全部投入，才像被一阵微风吹起似的以一种奇异的轻盈的姿态陡然旋转起来。我全身的肌肉紧绷，却看似舒缓，一扬手，一侧头都务必自然流露出优雅的气质。我时而极力向上抬高手臂，显得身躯纤长；时而又舒展四肢，低矮下来，舞姿变得柔美而温和。
正当我专心独舞之时，我忽然听到耳边悠悠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好似在梦中听过千百遍；这温柔而蛊惑的大提琴似的低沉男声从远方传来，像一阵轻柔的雾把我笼罩。他用一种我听不懂的奇异语言，深情地演唱着一首缥缈而华美的小调，即使这调子并不稀奇，但经他一唱仿佛就赋予了歌曲新的生命！每一个音符都圆润饱满，他的气息、停顿、起伏安排得完美无缺，从他的歌声里我似乎感受到了晨雾中露珠的轻颤，在洒落在这片大地上水似的清澈阳光的照耀下放射出剔透的华彩，绚丽的花朵怒放，馥郁的香气喷薄而出，远处迷雾中的森林随风而舞动，用尽全身的解数疯狂地向上生长，生长……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生的喜悦，我浑身都在战栗，我忍不住要随着这绝妙的声音忘情地舞动；我的整个身与心都完完全全地浸没在这疯狂的歌曲中，只想永不停息地舞动，舞动……
“哼！”
一声刺耳的嗤笑打断了我的舞蹈，那绝妙的歌声也戛然而止。我还没从音乐带给我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低着头，两眼放空，站在原地，愣愣地听着自己大如擂鼓的心跳声，直到两双舞鞋来到我眼前，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
“不过是个不能唱歌的小演员，舞跳得再好有什么用？哼！还不是白费力气！”那两个总是看我不顺眼的女孩子用夸张的姿势扭到我身前，朝我挤眉弄眼。她们叽叽喳喳的嘲笑和轻蔑又嫉妒的神色多年来始终如一，真是令人亲切无比。不过此时我没心思欣赏她们可笑的嘴脸，我严肃地盯着她们的眼睛：“你们刚才听到了吗？”
她们被我奇怪的表情弄愣了：“听到什么？”
我凝视着她们，她们无辜地与我对望。我虚脱般地叹一口气，朝她们摆摆手：“没什么。”
“Christine Dáae你是在开我们的玩笑吗？”她们感到自己被冒犯了——还是被一个平时寡言少语的小傻瓜，夸张地挑起眉头，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教训我，却被“砰”地手杖跺地的声音打断了。她们吓得一激灵，惊慌地转过身去——
年老的Giry夫人——芭蕾舞团的领班，穿着一身塔夫绸的黑裙，拄着一根粗木拐杖，笔直地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小姑娘，眉峰一挑，威严地训斥道：“你们——在干什么？！”在她的身后，站着舞团的其他姑娘们，她们好奇地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
“我们……”两个小姑娘弱弱地开口，不待她们把话讲完，Giry夫人眉眼一横，朝着她们，以及身后的姑娘们厉声道：“少说话，多练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嚼舌根子上，还不如想办法多长长脑子！”
被她目光扫视到的姑娘们都小心地垂着头，鸦雀无声。
两个姑娘被她训得蔫答答的，有怒不敢言，只能暗自咒骂着老领班的古怪严肃，低着头到一边去了。
Giry夫人回过身来扫了我一眼，神情变得少许柔和，迎着我感激的目光，微一颔首，转身走向舞蹈室前方，命令道：“姑娘们，开始训练！”
大家赶紧排好队列，练习起来。
一天很快过去了。姑娘们精疲力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就连那两个像小麻雀一样成天说个不停的姑娘也没劲再吵闹了，又因为近期没有演出，歌剧院陷入一种极度的沉默之中。今天下午，雨已经停了，太阳升了起来，巴黎又恢复了它的活力，街市上再一次热闹起来。于是，在这个安静的晚上，一轮皎洁明亮的月亮浮现在漆黑的夜空，向大地撒下温柔的清辉。
月亮是天的眼睛。
我坐在窗前，仰着头，与这双清澈的眼睛长久地对视。
那个梦幻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能够控制人灵魂的声音！能点燃我沉寂已久的激情的声音！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浑身战栗的感受！跳完舞，我整个人几乎像虚脱了一样……这绝不可能是我的幻听。这声音，究竟来自何方？
他会不会是我的音乐天使？
我沉浸在一种不知名的好奇和隐忧中不可自拔，就这么怔怔地盯着月亮。同屋的姑娘都睡下了，发出清浅的呼吸声，而我却推开房门，走出了屋子。
我漫无目的地在剧院里乱逛，漆黑的夜色使白日里华丽辉煌的建筑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诡异的色彩，四周安静得只有我的脚步声。我并不感到害怕，只觉得从身到心都沉静了下来。低下头，我发现脖颈上的项链散发着幽幽的微光。
“Christine……”我忽然听到一声深情的呼唤。
“谁在那儿？”我谨慎地环视四周，入目只有一片黑暗。
“I am your angle of music！”这个神秘而优雅声音在我脑中炸裂！他就是上午的那个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Mad Danc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