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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十丈软红 ...

  •   我生在一个美丽的婆娑世界,这个世界有三个大国,北部秀美的流波平原属于合欢国主,穹苍下无边无际的沙漠属于蛮荒鬼王,南部山峦起伏海河宽广的凶煞高地被修罗王占领,天下三足鼎立,沙漠隔开了平原和高地。

      我从小在流波平原的天姥寺中长大,暮鼓晨钟,竹影绰绰。据说生我之人死在寺门口,大雪天里师傅将我抱回,为我起名为绝婀,因为我额上有优昙婆罗花的印痕。

      我被关在一个长满青竹的禅院里,不许出去,每天只许诵经读书,我与那些比丘尼不同,他们须落发,我却一头长发飘洒于背,我问师傅为什么不让我剃度,师傅说我是属于红尘中的出家人,以上善之心涤苍生的佛花,要在软红滚滚之中做舟渡人,我并不理解,只是钝钝地点头,茫然地望向院墙外看不见的红尘。

      在这里很少有人大声说话,很少有大喜大悲,每日看着袅袅梵香散去,日出日落,安谧自在。我总是轻轻飞跃到树梢与阳光嬉戏,看他们在我十指之间缕缕缠绕,也会闭上眼睛随风轻摇如同一片叶子一样,摇啊摇,晃啊晃。我把自己变成了天地万物的朋友,和它们在一起只需要心音,不需要出声。夜里我喜欢悄悄爬出被卧钻进竹林里,缠在胳臂上俩条红纱起舞,纱绕起竹子迅疾又松开,我便咯咯的笑出声来,蹦跳着亲吻每个竹子,在月光下翩然旋转,天生我会一种舞蹈——优昙婆罗舞。

      师傅说很远很远的蛮荒城有大事发生。早先听闻蛮荒城主是一位断古绝今的大英雄,曾独自一人横穿荒漠救出被恶兽囚禁的各派弟子,他一人杀千魔,单手扼死巨兽,他的名字使人悚然,如此卓绝之人却称为“鬼王”。他一个人居然在荒漠之中建立一座城池,无数膜拜他的人追随而至,人们提起他的名字都是面肃起敬,仿佛他就是这末世的希望一般。鬼王这个名字隐隐浮在脑海里,听师傅与诸弟子多有谈论,今师傅忽说大事,我便十分好奇。

      师傅说蛮荒城主要娶修罗公主,这样鬼王的势力便可拓的更宽,原来俗家人婚姻可以换来领土。

      捉阳光的时候被师傅逮到,师傅说要带我去蛮荒朝贺,虽反感世俗中争势夺利之举,却对禅院外的世界充满好奇,况鬼王有恩于天下。

      坎坷跋涉,赶往蛮荒,一路上围着头巾,戴着面纱,穿着袍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无日无夜的赶路,师傅不许我施法飞行,那样会招惹来邪灵耳目。

      烈日刺目,稍做停歇,给师傅擦汗,师傅许久地端详我,忽然拿起我腰间的梳子梳我的长发,竟鲜少有地柔然叹道:“婀儿长大了……”

      终于抵达,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巨大的石头,那么那么大的雕塑,比寺里佛像还要大十倍数的狮子雕像在城门外一左一右矗立两排,中间是一条宽阔的道路,城门口的卫兵领我和师傅走过长长的通道,里面一片金碧辉煌,到处是一种很窒然的华光,极其艳奢。通向大殿的高廊两边墙壁上燃着火灯,一眼望见殿顶坠下一束赤光,垂直在大殿中央的宝座上。绿宝石一样的地面,如湖镜,每个台阶都镶嵌着耀眼的红珠,十分好玩。红色绸缎挂在各个楼边殿檐,廊下放着朱红的木柜,似是未打开的筹备婚礼之物。这圆环的城像梦中的极乐世界,那束赤光周围浮着许多花瓣,似乎是用法术施起的,增添了喜庆,平添了繁华。

      宫殿入口处站着一个凶呼呼人,这世上居然有这么戾气的女人,斜着眼睛看人,似乎那眼神里藏着一把刀要剜你,很歹毒的看着手忙脚乱的仆人干活,真想上去抽她几巴掌,那么瘦弱的小生抗那么重的箱子能不慢吗?她还在那恶狠狠地骂人家,我向来是个仗义的雷脾气,师傅掐着我的胳膊,使我不能使用法宝干那女人。

      “圣人远道而来,在下未能出城相迎,实在怠慢了两位”——一个戴着鹰盔身着传说中的只有钢铁之身才能耐住的煞天神甲的男人从宝座后面的楼梯上下来,他步伐似沉稳却奇妙地带着一种轻盈,如刀刃上略过的羽毛,那坚毅而又顺和的浓眉充满了大气和超脱,凛然而可震四界的内力在举手之间使周围空气变得暖和,浓眉下眼神之中的锐气似乎能灼伤人,又透着暗幽幽的沉郁,仿佛望不到底的黑井,原来一个人的到来竟能使冰凉如此的荒漠也温情……

      “还不为圣人将行李接下?本王今日要为两位圣人接风洗尘,以抵不敬之罪。”鬼王说罢,便有一黑衣侍者接过我手中行囊,我双手合十谢过。鬼王定定望向了我,我毫不惊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他微怔。

      那凶女人也收敛起一脸的骄横,做温柔样,与那鬼王牵手迎接我们。师傅与我在黑衣侍者引领下入座。

      “你多大了小姑娘?”那女人装做喜欢我的样子。

      “不知道”我瞪着她。我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大岁数了,师傅也没告诉过我,但师傅和诸弟子都叫我“孩子”,除了见过俗家弟子有老人,在寺内所有人都是年轻不变,百年一样。

      “呵呵,她是我们收养的佛花,实非凡人,却又只是凡人”师傅天天说些尽是玄机的话,明着暗着的让人去意会,我思想那女人肯定听不懂的。

      “哈哈三千年一开的优昙婆罗花?”那女人妖娆的抿嘴笑道。

      我实在震惊了,她居然知道我们佛门内的秘事,甚至这种连天姥寺的人都知道甚少的优昙婆罗花,她怎会知道呢?不愧是修罗公主,不愧是做鬼王妻子的人啊。

      那鬼王温和的对那女人笑了下,便与师傅谈起那些久远的事,我却神游起这个宫殿,实在不想坐在那里面对那个吓人的女人,而且我的好奇心比这个沙漠还大。

      跑上城楼,观望远处,无法想象这个城是怎么建造出来的,更无法想象那个鬼王一个人独自穿越这个沙漠去杀恶兽是怎样一种情景!

      背后有动静,转身是那鬼王,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窒痛,额头的印痕有些发烫,长发飘扬在风尘里,覆盖住了面孔。

      “这里冰冻刺骨,快些下去吧”他看着我似乎带着疑问,许是好奇我这散发佛花气息的人却又隐藏邪气吧,我内心有着对立的俩个东西,水火并存,这使我佛法修不成,却不知怎么会飞。

      “哦”我点了头转身要去,就要习惯性地纵身而飞,刚要飞起却被拦腰阻住,我凌空挂在那人手臂上,他指指天空上盘旋的恶灵鸟,我才明白了,原来一旦施法就会招来恶鸟。

      我傻傻地冲他乐了一下,他放我在地上愣了下,眨了眨眼,我只是觉得他把我挂胳膊上真像荡秋千,所以就笑了。

      “绝婀……”他叫我名字。

      我定神看他。

      “待你长大,我可授你无骨轮回术,刚才拦你飞,你内力如绵却割之不断,乃习无骨术之绝材。”

      “我乃世外人,不习俗家之术,师傅亦不许。”

      “呵呵傻孩子,无骨术本是佛门秘术,只是失传许久。”

      我又震惊了!居然我这个佛门中人都没听说过的佛门秘术,这个鬼王却知道……

      突然一阵剧烈的风呼啸而来,一刹那额头滚热似乎感应到什么,内里炙痛起来,与生具来的哀煞之气和无常感凝聚一起使魂魄开始浮移,这么凶毒的风,我从没见识过,黑旋风将我裹起来,似乎要扯断我每根头发,我轻哼佛音来定心安神,使的三魂七魄回归体内。

      他闯进这股毒风涡里,很惊异地看着我,我轻哼着佛音如若孩子般嬉戏,却无辜而痛苦地望着他,身体是疼痛的,魂魄是不宁静的,我的声音开始颤抖……呼啸冷冽的风声里夹着我丝丝轻哼,断断续续,渐无声息。

      “趴在我背上,抓住我”他大声的叱喝。

      我还那有力气去抓住什么……

      他将我托起放在背上,用不伤体肤的韧剑将我与他缠住,他站在那里只是双臂交叉然后双掌向天击,凶风立刻化为乌有……

      “你为何自迷心性引来此种毒风,此毒风是沙漠中的极噩之鬼灭人魂魄的妖术,一旦心智不定即浑身粉碎。”他的声音很缓和,明明在耳边却感觉在天边,他的背很温暖,我渴望沉睡……

      “我喜欢风把我吹起来然后跌落的感觉”我在他耳边说,这是第一次跟一个“人”而不是花草树木说自己的心事。

      从没有人这么亲近我,师傅从来不抱我,我记得小时候仰望着师傅的脸,伸开小手拉着她的衣角祈求她抱抱我,她只是拍拍我的头。我记得我拽着剑师的胳膊让他背我爬树,他只是把我举到树上,然后走开。我只能把树当成怀抱,把风当成温柔的手掌,我假装睡在树的怀抱,假装很受宠爱。只有太阳会给我温暖,会每天都陪伴我,不会离开我,自己和院子里的小草一样,无人关注……

      不愿意离开这个背,那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适,蜷缩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心安地闭眼。

      “真是个孩子,呵呵”他拍拍我的手。

      额头一阵温暖,睁眼,花痕竟闪出一丝柔弱的红光,莞尔寐去。甚奇异,仿佛我们早就熟识,只是许久未见了,是如此贴心和如此亲近,如同这天地亘古存在一般,似乎我们从来就在一起。

      再一醒来,师傅已在身边,恍惚之中有些失落,这是种奇怪的滋味,是有些慌张的失去,似乎某些不受控制的东西开始在灵魂里萌芽生长。

      “婀儿,累坏了,起来吃些东西”师傅摸摸我的脑袋。

      我起来摸摸自己的心口,觉得自己丢了些什么,吃起东西亦无味,有种蚀骨的温暖包裹着自己,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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