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嫁而嫁》一苇2015

1、重逢

　　寒风嗖嗖地吹，吹到自身都无处可逃，拼命从窗口缝隙往室内挤，吱吱哑哑的刺耳声仿佛在心间丝丝摩擦，让人焦躁不安。萧潇一把将眼镜摔倒桌子上，愤怒地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窜动，抬头望向窗外，写字楼都已一片漆黑，再望向室内，也只有三两个人还在埋头苦干，随意刷刷weibo，竟然看到两小时之前，同学江南发了一条准备迎接男朋友回国的状态，热闹的机场，放肆的表情。一阵阵的不平衡感如同海啸来临前一样在内心疯狂地冲击，嘭！好像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爆发了，直冲大脑，只见萧潇嗖地站起，嘭嘭两脚将椅子踢翻，刷刷几步便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前，“这次说什么老子也不干了！辞职！”心里这样想着，她毫无畏惧地推开总经理的门。突然看到一只飞镖直直地向自己的脑门飞来，躲闪已来不及，“啊！”随着一声惨叫，飞镖不偏不正刚刚好扎在她的脑门中间，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我靠，萧潇！”总经理一个健步冲过来，“咋不敲门！你醒醒啊！萧潇！赶紧叫救护车！”他朝外面的人大声喊着。门后面那黑白相间的飞镖盘上零零散散扎着三只飞镖。
　　萧潇，28岁，三年前会计硕士毕业，之后便进入全国顶级的会计师事务所——中汇仁会计师事务所，最初是做审计助理，经过无数个端茶、倒水、扫地、擦桌子的岁月，又忍受了无数加班之后还疯狂考证的夜晚，终于成为一级审计员，也就是中汇仁最高级的审计员，咳咳，先不要羡慕，与她同时进所的几个男孩子已经是项目经理了。在她的生活中除了繁重的学习工作就是疯狂的补觉，这样的人生任谁也觉得无趣，然而这些磨难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28岁的萧潇依然是白皙高挑，秀色可餐。
　　此时，她静静地躺在病房里，雪白的床单映得她脸色格外苍白，微弱平静的呼吸让人无法得知这一飞镖会造成什么影响。罪魁祸首程翔坐立不安，等待着检查结果。他悄悄走近萧潇，轻轻摸着她伤口以外的肌肤，“啧啧，这下我得赔多少呀……”他心想，正在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萧潇的父母急匆匆地跑进来恰好看到程翔那来不及收回的手，好在两人同时忽略了这个动作。
　　“萧怎么样了？”萧母焦急地问。
　　“还不知道，一直昏迷，阿姨别急，检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程翔很有礼貌地回答，说着抽出椅子让萧母坐下，自己向后退了两步示意萧父去前面。
　　“小伙子，给你添麻烦了。”萧父拍拍程翔的肩膀说道。程翔不禁脸有点烫，他打电话通知萧潇父母时只说了人家女儿晕倒了，可没有说是自己飞镖飞到人家头上……
　　“哎？女儿的头这是磕破了吗？可是这伤口不像磕的呀，老萧你看。”萧母突然问，程翔吓出一声冷汗。还好医生此时进来拿着化验单子，详细解说了一下萧潇的身体状况，在场的三位对于那些指标都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病人晕倒的主要原因是疲劳过度，明天就可以出院，三个人的心终于可以放在肚子里了。

　　第二天中午萧潇便出院，平静下来也没有了要辞职的冲动，倒是换来了几天休息日，连着几日的大风过去，北京的上空出现了清澈的蓝，云朵懒洋洋地漂流，“四年前，也是这样晴朗的一个冬日，她离我而去，随后他也离我而去。”萧潇轻轻叹了口气，静静地望着窗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此时的中汇仁会计师事务所里早已经忙做一团，程翔上午去看过萧潇后便回到所里，看到桌子上那堆成山的文件摇摇头便迅速投入战斗。程翔身为中汇仁会计师事务所北京部的总经理，可以说是天才，半年前来到事务所做总经理，年仅32岁，已经取得了香港大学的会计学博士学位，在广大会计界人士眼里最难的CPA考试，他只用了两年就考完，不仅如此，ACCA、CIA、CFA等相关考试逢考必过，难能可贵的是这样的天才外貌也对得起大众，浓密的黑发，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冷峻的气质，挺拔的身姿，就连心如死灰的萧潇初次见他时也惊叹于他的相貌。事务所里的小姑娘曾经扎成堆地探讨程总还没有女朋友的原因，也就造成了流言四起，“喜欢男生”“受过情伤”“青年丧妻”等等，而时间久了只留下一种猜测——喜欢男生，因为程总有意无意间总喜欢翘起兰花指。
　　程翔盯着一份拟出的审计报告已经整整一个半小时，他的直觉告诉他存货可能会存在问题，然而，核对了科目余额表，明细账，以及前期的报告后并没有发现问题，而这份报告是萧潇昨天下午刚刚完成的，想到她现在在休假，客户又催的紧，他只能做一个坏领导将萧潇叫回办公室。
　　接到电话的萧潇自然是非常不爽，辞职的欲望立刻膨胀了，她气冲冲地披上外套，随意穿了一双平底鞋，脸也懒得洗，蓬头垢面地冲向事务所，毕竟28岁了，又经过昨夜的事故，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晕了。一进办公室她便问同事可儿：“老程死哪了？”
　　“刚有个帅哥来找程总，可能是谈业务，现在在小会议室呢，你等等呗。”可儿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淡淡地答道。谁让这是年审最忙的时候，每个人都打了鸡血一样奋斗。
　　“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人家病着呢！”萧潇抱怨着坐在自己工位上随手塞了一把薯片到嘴里。
　　突然，小会议室的们开了，听到程总和一个男士告别的声音，萧潇刷地站起来，直直地走到小会议室门前。
　　“程总，今天我休病假，身体还很不适，有什么要确认的您赶紧说啊。”她嘴里还咔嚓咔嚓嚼着……
　　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人却不是程总，笔直的西裤将他的腿修饰得又长又直，萧潇喜欢长腿的男人这是人尽皆知，可是这双腿迈出的步伐有一种让人心碎的寒冷，她愣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竟是他……他回来了，是的，萧潇感觉自己被大桶的冰水从头浇下，冻得她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拔腿就跑，穿过一层层楼梯，穿过安全门，穿过大厅，穿过马路，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穿过四年的思念，她的思绪回到四年前，她用了四年的时间逃离，却始终未能逃出四年前的那一幕——她看着亲人躺在血泊中，他无情地离去……

　　四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萧潇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回家吃午饭，这是她的家人第一次见他，他格外紧张，她却兴奋的不得了，她断定父母一定会非常喜欢他，而且一定会同意他们的请求。
　　在楼道里就闻到了香味的萧潇一进门就开心的喊出来：“妈！红烧排骨！好棒哦！”她扑上去抱着妈妈撒娇。
　　“有客人呢，先给妈妈介绍一下吧！”妈妈打了打她的手，她把包随手丢在沙发上。
　　“陆云帆，我男朋友！比我大两届的学长，云帆这是我爸爸妈妈。”
　　“欢迎来我们家做客啊，快进来进来。”爸爸热心地招呼着，顺手接过了两个礼盒。云帆愣了一下，自己想了那么多进门的客套话，一个字没用上，礼物就顺利地送出去了，这家人果然都是大大咧咧的，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自己费口舌了。
　　“路上堵不堵，从学校过来花了多长时间？”爸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云帆很拘束的样子，主动陪他聊天。
　　“还好。”云帆还是有点紧张，说完这两个字，他知道应该接着聊天，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两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一起，搓来搓去，而萧潇已经跑去收拾餐桌准备吃饭。
　　“我回来了！”门嘭地一下关上。
　　“萧雨回来了。”感到一丝尴尬的萧爸爸即刻起身去迎接，“哎呦喂，我的大孙子，姥爷想死你了！”
　　“还有小孩？”云帆心里嘀咕着，回头看到萧潇一家人已经全部围着那大胖小子转，自己算是暂时被冷落了，也好，这样反而自在些，别人都关注自己时，才更加坐立不安。
　　热闹了一会儿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始吃饭，到底是普通家庭，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规矩，大家都随意坐，随意聊天。萧潇的父母热情地给云帆夹菜，并没有过问太多他的家庭，学业等，这让云帆感觉很舒服，而萧雨作为姐姐也不好太过热情，只是对云帆点头微笑着表示欢迎。气氛这样融洽，萧潇觉得时机到了，和云帆对视了一下，开始说正事儿。
　　“爸妈，云帆马上就要去香港读博士了，我想毕业后去深圳找份工作暂时定居，周末我们能见面，过两年他那边的课程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北京，可以吗？”萧潇小心翼翼地问。
　　只见父母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萧雨也低着头默不作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妈妈先张嘴了：“你决定了？”
　　萧潇从来没有听到过妈妈这样严肃的语气，知道这件事没想象的那么顺利，她抿了抿嘴，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是征求一下爸妈的意见嘛。”
　　“胡闹！”妈妈突然站起来，扔下筷子，“你们谈恋爱我不管，但是这件事不行，你姐夫已经帮你铺好了路子，你毕业就可以去他们银行工作，感情好的话，也不怕分开这两年。”说完径直走向卧室，将门嘭地一声摔上。
　　“我也不同意。”爸爸也离开了餐桌。

　　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冰冷到极点，云帆感觉十分尴尬，他想解释想表决心想说很多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静静地坐着，他没想到萧潇的父母拒绝的这么干脆直白，他以为他来表明了要和萧潇结婚的态度，二老就会同意。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受到了一种侮辱，于是起身走了出去。这一切都让萧潇傻了眼，她感觉自己父母这样直白的拒绝确实有伤别人，她大概是想帮父母解释，于是紧追着云帆跑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爸爸赶紧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只有萧雨一个人还默默地坐在餐桌前，难道萧潇为了那个男人敢跟父母作对，跟人家跑了？“赶紧把萧潇拉回来！让街坊邻居看到还不够丢人的呢！”他竟然冲着萧雨大吼了一声。萧雨立刻冲了出去。
　　也许萧雨不应该那么听父亲的话，毕竟最后看到妹妹出去的是她，她心里应该清楚萧潇不是跟人家跑了，也许萧父不应该那么冲动，萧潇从小就温顺听话，断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也许，都是也许。
　　事实是，萧雨追了出去，看到萧潇追着云帆已经过了马路走了很远，便加快了追逐的脚步，就在那一刹那，生命戛然而止，她被飞奔的轿车抛向高空，将灵魂与□□永远地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