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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 08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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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省城,到处草木茂盛,花团锦簇,一派夏日里葱茏繁荣的景致。1992年的夏天对子晴来说似乎是吉祥如意的一季。因为在这个夏天她不仅成为了一个妇产科医生,而且即将成为一个准新娘了。
这些日子,张鹏和子晴正忙着准备新房。房子是张鹏的单位分的,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新单元。本来他们两个想简单装修一下就行了,可是张鹏的父母却不答应。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个时候不花钱要等到什么时候花?于是老两口便张罗着把儿子的新房往超豪华里装修,张鹏是横遮竖拦,好歹算减下了三分之一的预算和开支。
房子还没有完全装修好的时候,子晴下了班以后常会去那里看看。有时候张鹏有应酬不能陪她,而装修的工人们也都下班了,子晴就会一个人守在凌乱的房间里呆上好一阵子,也不开灯,就那么一个人在黑暗里静静的坐着。
在这样的时候,她常常会想起自己的爸爸文斌和母亲佩佩,想起他们在照片上微笑着望着自己的样子,那种笑容每次想起来都是那么的温暖亲切和生动,俨然他们就在自己的眼前身边一样。于是她就会在心里默默地跟他们说一会儿话,她会问他们在天堂还好吗?然后告诉他们说自己已经成为一名妇产科医生了,说自己再过一些日子就要出嫁了。她悄悄地对妈妈说不用为女儿出嫁的事情担忧,因为自己要嫁的人是和爸爸一样优秀正直的人,子晴常常在心里默默地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有时候子晴也会想起远在国外的两个哥哥,想到远在大洋彼岸的他们无法参加自己的婚礼,心里不免觉得遗憾。可是当她一想到马上就要嫁给张鹏了,随之而来的幸福和喜悦就会把所有的伤感和忧郁淹没了。
还记得刚开始和张鹏恋爱的时候,子晴心里对这份感情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子晴性格内向,这或多或少是对自己缺乏自信的表现。因为觉得自己不爱说话,也不会淘气撒娇发嗲讨男朋友的欢心,时间长了,难保张鹏不会感到无聊和厌倦。子晴是个很中庸的人,很少会公开发表自己对一件事物或者一个人的立场观点和看法,即便是在张鹏面前也是一样。说话对子晴来说很多时候都是一种负担,在很多场合和情况下,她都只愿意当一名听众。但是说话对张鹏来说却是件容易做也愿意做的事,所以,当子晴不想说话的时候,张鹏从来不会逼她,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的交流方式往往就是张鹏的自问自答。张鹏想知道子晴的想法的时候就会自己问问题,然后再替子晴来回答问题,回答完了就问子晴自己答的对不对?自己说的是不是就是她心里想说的话?子晴通常就是笑着望着张鹏摇摇头或者点点头。刚开始的时候,子晴自然是摇头的时候多点头的时候少,可是渐渐的子晴发现自己几乎就没有什么摇头的机会了,她只要一个眼神,一个会意的微笑,张鹏就能清清楚楚地了解她的心意了。
如今张鹏依然保持着一紧张就摸鼻子的习惯,只是和子晴恋爱以后这个就不仅仅是紧张的时候专用的传统了,但凡是要猜测子晴的心意想法的时候他也会摸鼻子。这几年,子晴已经习惯了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一边不停地摸鼻子一边问是不是这样的?是那样吧?看见子晴点头之后就会哈哈哈地大笑着说我就知道是这样的。
张鹏对子晴说的话多,对她的体贴和爱护也丝毫不少。最难能可贵的是张鹏对子晴的了解,可以说他和她的默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而子晴虽然话不多,但是对张鹏却是极好的,对他的关心可谓是细致入微,光是薄薄厚厚的毛衣就给他织了十来件。
最近因为婚期越来越近的关系,子晴的心境难免有些激动和复杂,毕竟是要出嫁了,就要从一个女孩儿变成一个女人了,就要迈入人生的又一个里程了,想得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子晴从小就是个心事重的孩子,长大了也还是一样。
爷爷奶奶听说子晴要结婚了,一定要来参加婚礼。还说现在年龄是越来越大了,说不上哪天就活不动了咽气了,所以趁着身体还算硬朗,一定要来参加孙女儿的婚礼,也顺便看看他们的重孙。
天诚本来想父母的年事已高,不想让他们旅途劳顿,另外就是怕他们知道了明凯两口子不回家的事着急上火,可是老两口说什么也不干,非要来。还说子安出国的时候都没告诉他们,他们知道子安走了以后很难过,担心说不知道活着的时候还能不能见到子平和子安的面了。天诚无奈,只好让明旋开车去乡下把爷爷奶奶接了来。
明朗从上海回来的那天,一进门看见了爷爷奶奶,开心地冲过去一把把奶奶抱住,在她那满是皱褶的慈祥的脸上亲了又亲,一边亲一边说:“爷爷奶奶能来真是太好了,我都想死你们了!”
奶奶笑着拍打着她的背说:“这孩子,怎么长不大,还和小时候一样毛手毛脚的。”
明朗则笑回答说:“在奶奶面前我怎么可能长大,连爸爸在您面前还是孩子呢,何况是我了。”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一会儿让爷爷吃这个,一会儿又让奶奶吃那个,忙得是不亦乐乎。
明朗高兴啊,这是因为姐姐要结婚,爷爷奶奶才大老远的跑来了,当年两个哥哥结婚的时候他们都因为关节炎犯了,不能走路所以都没有来,难得这回能来。虽然家里人还是不全,但是明朗又找到了一大家人在一起那种和乐热闹的感觉,这是她最迷恋的氛围了,团聚的氛围。
明朗回到省城的时候离婚礼就只有两天的时间了,这两天所有的人都忙得团团转。明朗也几乎没什么时间和姐姐好好说说话。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就和姐姐在一张床上睡了,她说她要珍惜姐姐出嫁前的这两个晚上,因为姐姐结婚以后就更难得在一起了。
明朗从子晴那里得知了果果在和大哥恋爱的消息,开心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又躺下去,一边折腾还一边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就在她翻来覆去折腾的时候,突然看见西西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这条可爱的小狗还是当年张鹏弄来送给她们姐妹的。西西好像也知道子晴要出嫁了似的,眼睛忧郁地一张一合的,做出恋恋不舍的样子。
“姐姐,你不想带上西西吗?”
“不了,我们上班都很忙,没时间照顾它。再说妈妈很喜欢西西,对西西也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我走了,要是西西也走了,妈妈会寂寞的。”
“……”听了姐姐的这番话,明朗又突然觉得伤感起来了。于是趴在枕头上凝望着地上的西西不说话了。
婚礼的那天早上,张鹏来接新娘了。在北方女儿出嫁有这样的风俗习惯,就是娘家妈妈是不能送女儿出门的。所以张鹏和子晴在客厅里先是当着众亲友面给天诚和小匀三鞠躬,新郎对新娘的父母把女儿交给自己表示感谢,新娘则和父母辞别并表达自己对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的感激,新娘的父母则要嘱咐女儿结婚后要孝顺公公公婆,并嘱咐新郎要善待自己的女儿。一切程序都完成之后新郎就要带着新娘出门了。出门之前子晴不停地回头看爸爸妈妈,泪珠儿成串成串地滚下来。小匀开始还只是抹眼泪,等看着张鹏和子晴出了门,送亲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跟着出去了,小匀再也忍不住哭出声音来了,天诚在一边安慰她说:“姑娘大了,早晚是要出阁的,你别难过了。”
小匀听了哽咽着回道:“道理我都知道,可我就是难受。人家都说娶个媳妇满堂红,嫁个姑娘满堂空,以前我没有体会,今天我算是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张鹏的父母为他们唯一的儿子一手操办和精心安排的婚礼非常的盛大而又隆重,接新娘的礼车装点得像个像个大花篮,迎亲的车队绵延了半里路。新娘礼车的前面是一辆小型卡车,摄像师抗着摄像机坐在卡车上摄像,一路上引得很多路人不停地驻足观看。
当新郎终于挽着新娘的手踏着婚礼进行曲走进礼堂的时候,宾客席上传来一阵阵啧啧的赞叹声和惊呼声。子晴于一片赞誉声中顾盼生辉,浅笑盈盈,在洁白的婚纱的衬托下美得像一朵盛开的百合。
张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新娘子,人人都能感受到新郎官儿发自内心的快乐。明朗站在新娘的身边看着这对幸福的新人,忍不住就想到了子安。想到了在上海的时候晶晶问自己的问题,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嫁给子安哥哥呢?会有那么一天吗?如果有,自己一定会比姐姐还要幸福吧。
接下来司仪怎么主持的婚礼,新郎的父母以及主婚人证婚人都讲了些什么话,婚宴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朗都没有什么印象,因为整个婚礼上她的心都飞去了一个远在重洋之外的地方。
婚礼仪式结束了,婚宴也结束了,明朗又被张鹏的一些朋友以及伴郎的同伴们拉去闹洞房,一直闹到很晚才回家。她本想邀请果果到家里和自己一起住一个晚上,可是果果却说晚上要值夜班,不能陪她。
自从参加完姐姐的婚礼,明朗的心情总有些恍恍惚惚的,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喜悦中掩映着那么一缕忧伤,兴奋中流露着那么一抹惆怅。喜悦和兴奋是因为姐姐和姐夫的美满姻缘,而忧伤和惆怅则是由于自己和子安的劳燕分飞。于是她又开始思念子安了,又掉进了那个无底的深洞里面。在那个深洞里她体会着无休止的相思的折磨,她想象着子安现在的样子,回忆着他身上的味道。心渐渐地蜷缩成一团,在这样的思念中痉挛着抽搐着,她挣扎着要远离这种痛苦,可是就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