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米花开》七星梓

6、任静

　　不出意外，此次相亲还是以失败告终，两个人就像例行公事一般完成了相亲任务，而后更大的主题则是逛街。
　　“你看那个人像不像任静？”刘亦如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女人，长发过肩，双眼皮，樱桃口，面容憔悴略带伤感。
　　“你别用手指，万一不是呢。不过真的是挺像。只是相貌有些改变。”
　　“是岁月的痕迹。”
　　“他旁边的男人看上去像是他丈夫，是个秃顶，还比她矮。”
　　自从高中毕业后任静便没有和边雨晴来往，就连同学聚会她也没参加过，电话号码也换了，仿佛要抹去高中的记忆。
　　“你推我干什么，你嚷嚷着要来逛街，现在又要走，真搞不懂你。”任静的丈夫抱怨着，边说边点了一根烟，很明显，这个人已经吸烟过度了，牙齿都是黝黑色的，一说话还带有浓重的烟草味。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公共场合抽烟。”
　　“怕什么，又没在商场里，在这又看不到你同事,你还是怕我给你丢人。”
　　“对，我就是怕你给我丢人，你看看你自己……”任静哭着跑了。
　　是啊，自己的丈夫怎么这么不堪，每次同事聚会自己都会找各种理由说自己丈夫忙，没有时间来，其实是自己不愿意面对不堪的丈夫以及同样不堪的人生。
　　夜幕降临，自己还是要回去，从‘公主坟’到‘贫民窟’。偌大的北京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在各个高楼大厦后隐藏着无数平民小胡同，一家四口人挤在两间屋子里，我是兼具客厅、厨房三用，上公共厕所，院子里有个石棉瓦搭建的小棚用于放杂物。没钱翻盖房屋，只能等待拆迁。
　　石强的父母已经把饭菜做好了，院子里放着餐桌，正准备吃晚饭。
　　“我说，你跑哪去了？”石强端着菜，饭粒从稀疏的牙缝中掉了出来。
　　“我能去哪儿。快吃饭吧。”
　　虽然自己恨透了这个家，可是如果没有这个家自己就不能在北京立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何谈温饱。任静在超市上班，每月薪水不过4000块，这微薄的收入对她而言只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一切的豪情壮志都变成了笑话，生活和她开了一个玩笑，从出生开始。
　　看着眼前一边吃着大葱蘸酱的丈夫，一边黯然惆怅。
　　“我不饿，不想吃了。”任静放下碗筷都进狭小的卧室。
　　她知道公婆又在外面抱怨自己，理由不过是公婆嫌弃儿媳的种种，以前她都要和他们理论几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爱发脾气，可是今天她连发脾气的心情都没有了。
　　边雨晴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只是少有不同的是今天是她的30岁生日。30岁得女人应该是怎样的呢，难道应该带着珍珠项链、画着淡妆、身着职业装然后再拿着一个高级手包，最重要的是蹬着一双恨天高。要向路人甚至是路人甲展示这样一种韵味，老娘很有气质，一点也不老，甚至是个辣妈。
　　可是边雨晴是什么样的呢，30岁了，梳着中短发，没有染发，没有化妆，没有职业装，斜跨包，英伦皮鞋。没谈过恋爱，没有丈夫，没有孩子。23岁时她决定要等到对的人再结婚，结果到了30岁她等到了姜平，还没有行动，她又给自己提出了一个要求，是不是我等的人一样也在等我，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不能主动。沉默，依旧是沉默，曾经改变她生活的男人会不会再次给她带来好运。
　　30岁，孤独一人。
　　两人买好了东西去收银台，给他们结账的正是老同学任静，虽然上次逛街的时候看见过，但是这次见面还是不敢确认这就是任静。
　　刘亦如看到了任静的工作牌，确定了这就是任静。
　　此时任静也看到了两人。
　　再相见，似重相识。多年未见的好友偶遇的几率不到10%，相遇之后窝膝长谈的概率不到5%,社会改变了最初的梦想，也使人变得世俗。
　　三人互相留了电话号码之后分别了。
　　有些偶遇被称为尴尬。
　　听说睡觉之前诚心沐浴，拖鞋摆成“T”字型放在床边就会有爱神相助，助你梦见以后的伴侣，然而这一夜边雨晴没有做梦，却在深夜一点被电话惊醒。
　　这电话不是午夜凶灵，却足以令人错愕。
　　究竟发生了什么？边雨晴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任静正躺在病床上，手指裹着纱布，仍旧可以看到纱布里透着淡淡的血迹。
　　发生了什么？那一晚任静回家后如往常一样，平静，厌恶。石强也如往常一样醉酒，胡闹。但臂膀下却多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画了妖艳的妆容，染着黄发，嘴里叼着一根烟。
　　任静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跑进厨房拿起菜刀，要死一起死了算了，这样肮脏的生活不过也罢。石强父母见状立刻搂腰拦住了任静，但醉酒的石强见状却不跟你示弱，你吃我的，和我的，还想当我的家，你想砍我？试试看。
　　任静的不妥协，石强的反击，妖艳女子的煽风点火，石强父母的护子心切，以四对一，吵闹中，任静伸手要砍石强的脖子，石强躲闪过去后，挽着任静胳膊，刀落了，落在任静左手上，瞬间中指掉在地上，咕噜着滚到餐桌下。
　　全家人都慌了，任静忍痛捡起血淋淋的中指，蹒跚着逃出了这个家。出了家门，身无分文，无奈拿出电话，连一个自己落难可以求救的人都没有。
　　边雨晴看着眼前的任静，不知道说什么好，比起她，自己的烦恼小的微乎其微。
　　任静没有再回家，重新找了一份前台的工作，就在姜平的公司，生活渐渐好转。
　　姜平和赵继里的公司新开发了一项游戏，名为“末日恋人”，主打女性市场，游戏推广很成功，姜平决定邀请各界友人办一场庆功宴。
　　宴会开始了，大厅中央的巨型水晶吊灯摇曳着迷人的光芒，一束束灯光熠熠地打到四面的墙壁上，人们举着酒杯互相问候。
　　任静穿着一身鲜红过膝长裙，举着酒杯，四处张望着，她渴望改变，也渴望像边雨晴一样可以得到一个自己的姜平。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只有靠容颜取胜了，还好有粉底可以遮瑕，有眼部化妆品可以改变眼睛无神的困扰，一切都是假象，可是男人们不久喜欢这种假象吗。
　　她身穿白色过膝长裙，香肩半露，轻盈的粉色亮片随脚步轻轻波动，连衣服的每一个褶皱都显得俏皮可爱，胸前一串洁白的珍珠项链不时闪耀着星星一样的光芒。
　　宴会不过是喝喝酒，聊聊天天，冠冕堂皇的客套一下，不可能酒足饭饱，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宴会结束后，游戏推广公司的王总、赵继里、姜平以及各部门负责人留下一起吃饭。几个大男人吃饭着实憋闷，餐桌上还剩下两个空位，于是赵继里提议让边雨晴和任静留下来一起。
　　酒桌上觥筹交错，但你真的是实实在在在这里埋头苦吃就大错特错了，酒桌是办公室之外的另一个谈生意的好地方，你喝的酒多就代表你有诚意，反之此人则小肚鸡肠，不适宜合作。
　　这大抵就是人们经常说的‘酒品看人品’吧，但事实上一个人的人品真的要从酒品上考量吗，这还有待科学家考究。不过社会既然会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风俗，大概也是有它存在的价值吧。
　　王总喝的开心，姜平、赵继里也陪的开心。原本边雨晴、任静的杯中无酒，两个女生就真的夹菜吃饭不亦乐乎。王总看此情景发话“我今天开心，咱们哥几个喝的好，边小姐是不是也应该和我们喝一杯，还有任小姐，大家一起喝岂不痛快。”
　　餐桌上其他人也起哄要两个女士喝酒，其实本来就是来陪酒的。男的在一起只是喝酒，如有女人在场的话，喝酒就变了样子，让陪酒的女人也喝酒，最好喝醉，那是男人们最想看到的画面。
　　任静在公司只是一个前台，但却巾帼不让须眉，爽快的端起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大方的举着酒杯，
　　“承蒙各位在座的领导照顾，我先干为净。”姜平等人正想阻拦，任静二话不说就把酒一饮而尽。
　　王总看到眼前的女人这么豪爽，眼睛一下放起光来，“既然任小姐海量，我们男人也不应该是让，来再给我倒一杯。我敬任小姐一杯。”
　　两人举起酒杯，畅饮而下。
　　虽然任静豪爽的把酒喝了，但是王总仍旧觉得不尽兴，又到了一杯酒递到边雨晴面前，“边小姐是不是也应该表示表示。”
　　“我不会喝酒，真的不会喝。”边雨晴不敢接酒杯，连连摇头，她不是不会喝酒，而是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场合让她肆意的喝过酒，虽然母亲早逝，但是父亲一直把她保护的很好。
　　“没关系，酒不伤身，我喝一杯，边小姐喝一口总行了吧。”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边雨晴听王总这么说便伸出手准备接酒。
　　姜平却比她快了一步，“她的酒都由我来喝，不管怎样这个面子王总还是要给我的吧。”
　　“这个面子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要不然你不是让我在众人面前打了脸，以后怎么合作。”王总耷拉着醉酒绯红的厚脸皮，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其实他们的不高兴只是因为别人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喝酒，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亏。
　　“边雨晴她是我的女人，我替她喝酒又有什么不可？”姜平仿佛并不在意，又仿佛掌控全局。合作的事情是双赢的，王总不和他们合作，也难找到合适的下家。
　　“既然姜总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会勉强弟妹呢。”
　　姜平喝了边雨晴酒杯里的酒，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