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的替身上位了》沉默的青鱼

6、捡个男鬼（六）

　　墨素衣进到后院的时候愣了下，那个男人居然醒过来了。怔怔瞧着那个背对着自己，拖着双腿，艰难爬行的人，墨素衣的眉头紧锁，就算是用爬的也一定要走吗？

　　墨素衣眼前好似闪过那人的身影，当初，他也是如此决绝的留一个背影给她，全然不顾她拉着他只是想说一句话而已。

　　“你到底想做什么？”

　　墨素衣挡住了重华了道路，视线里多出了一双素白绣鞋，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重华半撑起身子，两眼血红地望着那个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女子。

　　“我想报仇。”嘶哑低垂的声音里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重华脖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双腿呈不自然的弯曲，白色里衣上更是血迹斑驳，竟是显出了自己死前的样子……墨素衣的视线微滞，随后又恢复正常。

　　人死成鬼后，鬼魂的样子便是人死的那刻的样子，只有，有些实力的鬼才能随心幻化自己外貌形态，他现在连幻化形貌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了，显然已经是没有半点法力。

　　“你这种样子，只要敢踏出黄泉客栈一步，黄泉路上的阴风就能将你撕成碎片，魂飞魄散。就算这样，你也要走？”墨素衣是认真的，所以她同样也能看清对方眼里的认真，他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即使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也无所谓。

　　墨素衣皱了皱眉，随着哗啦啦声响，一道锁链从墨素衣袖口滑出，将重华结结实实捆成了个粽子。

　　她守在黄泉客栈几百年，才遇见了这么一个有几分像的人，若是让他自生自灭，她还不知要再等多久……

　　“你是强人所难！”重华怒视着墨素衣，竟是连姑娘都不称呼了，显然是气急。

　　墨素衣一言不发，蹲下身，强制性抬起重华的下巴，撩起衣袖，一点一点将重华脸上的血迹拭去，定定凝视着对方的眉眼，半晌，在对方几欲喷火的视线里，墨素衣伸出食指，点在重华的眉心，一点白芒从墨素衣指尖溢出。

　　重华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好转，眨眼间又成了一个清俊干净，神色肃然的贵公子模样，只是那右眼眉骨处的伤痕到底还是有些碍眼。

　　凉凉的食指从眉心划过，停在了那眉骨处。白光再次溢出，看着那伤痕眨眼便恢复如初，墨素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本来的三分像，此时却与记忆深处的影子隐隐重合起来。

　　“……真像。”墨素衣低低呢喃出声。

　　真像？重华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咬牙切齿道：“你是将我……当成了替身！”

　　言辞间莫不包含极大的屈辱意味，是了，他生前一门显赫，铮铮铁骨更是宁死不屈，大庆朝谁人不知道杀将重华的名号？可是死后却要……却要被这个好似娇娇弱弱的女子给囚/禁了，不但大仇不能报，还……还有沦落成男宠、替身的危险。

　　重华骨节捏得咔吧响，面上怒容狰狞，生生破坏了眉目间的神似，墨素衣再次皱眉，她不懂，为何这人竟然频频动怒？他一怒，原本隐下去的伤痕就会浮现，像是蜈蚣一样扭曲地趴在眉骨处。

　　墨素衣食指连点，看那眉骨的伤疤在消失，紧锁的眉眼才舒展开些，见重华还是不安份的样子，原本是打算单手劈晕对方，可是后来想起让他做伙计的事情，又有些踟蹰。她不能做亏本买卖，花费了大力气将他从黑无常手下夺过来，总要物尽其用才好。

　　“我救了你两次。”墨素衣很认真的在跟重华算账，“还因此毁了我的鬼器，所以你应该以身抵债。”

　　重华眼眸一片寒气，他冷声道：“我也说过了我报完仇，自然会回报你的救命之恩。”可那不代表，他会愿意做替身。

　　“我答应过黑无常，看着你，不让你去报仇。”墨素衣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这是谈不妥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为什么你一定执着自己去报仇？”

　　重华发出冷冷嗤笑，“那你又为什么坚持抓我做替身。”

　　墨素衣眼神有过刹那的迷惘，瞬间又恢复成平常淡漠从容的样子，似墨琉璃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感情，只是单纯倒映着眼前人的影子。

　　“因为我够强！”

　　墨素衣是认真的，重华同样也是认真的，两个较真的人遇上了，一个想逃一个想留，这几日里，修缮中的黄泉客栈格外热闹。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当着众人暧/昧的表情，将逃走的人用勾魂锁链绑回后院的墨素衣神色间罕见了露出了倦容，与黑无常一战，她身上的伤势还未全好，这几日又因为重华的不断逃脱，而精疲力尽。若是对方执意逃下去，墨素衣当真不肯定自己下次是不是还能将对方抓回来。

　　“你就不能不逃？”墨素衣很认真的问对方。

　　重华哼了一声，眼底虽然也有疲惫，更多的却是冰冻三尺的寒气和杀意。

　　墨素衣了然了，若是他一朝脱身，怕是他们之间不死不休。

　　“素衣！”

　　略尖锐的少年声打断了墨素衣下面的话，墨素衣回头望去，墨素衣就见到白青正站在后院的入口处，背着光的少年单薄的身影成了一片暗色剪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看你脸色不好，……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墨素衣眼眸闪了闪，淡声道：“无碍。”

　　“真的？”白青走近了，突然捉过墨素衣的左手，准确来说是捉住了那几近虚无的左手，若是不仔细，整个左手连带小手臂都变成了透明的，“这也算没事？你到底要把自己身体糟蹋成什么地步？就因为这个替身！”

　　白青毫不客气的话惹来重华冷冰冰的眼刀一枚，若不是他现在还未勾魂锁链所困，怕是早就对白青下手了。

　　墨素衣微侧身，半垂眼帘，挡住了重华射向白青的视线。白青却是误会墨素衣这一举动，单是以为墨素衣怕他找那厉鬼的麻烦，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两人之间诡异沉默下来，最后还是白青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他头顶突然冒出的耳朵一动一动，似不愿地嘟囔道：“素衣，你真狠心你之前就因为他，连我去跳忘川，你都不管了，害得我被那孟婆好一顿排挤，最后还是黑无常将我送回来的。现在还因为他，你这般折腾自己……”

　　孟婆，孟婆汤？忘尽前尘往事？墨素衣低眸若有所思，白青后面说的话，墨素衣全然没有听进去。

　　“该去找孟婆一趟了。”

　　“咦？”白青第一反应便是反对，“不行，你现在还有伤在身，不适合和孟婆动手。就算你要替我出气，也要等你自己养好伤再做打算。”

　　“我不是要和她动手。”墨素衣摇头，“我是为了孟婆汤。”

　　“孟婆汤？孟婆汤除了能让轮回的鬼忘尽前尘往事……”

　　白青愣了愣，下意识向墨素衣身后看去，被勾魂锁链结结实实捆住的重华此时身体一僵，显然两人都是明白了墨素衣到底是为何人要的孟婆汤。

　　“墨素衣！你敢！”

　　重华的声音就像一头被逼到绝路上的困兽，呲牙咆哮，却是一点都改不了现在的处境。

　　墨素衣怔忪了下，他之前装睡时，曾听见过她和白青的对话，她一点都不奇怪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第一次听见她喊她的名字，很……奇怪。不等她回话，耳边便听得白青说话的嗓音。

　　“谁准你喊素衣的名字！谁准许你的！”若不是墨素衣单手拦腰拦住了白青，此时张牙舞爪的少年怕是早就扑上去对着被捆成粽子的重华一顿挠了。

　　白青一直以为在所有人都称呼墨素衣为九娘子的时候，能够喊墨素衣名字的他是特殊的存在，可是现在这人……圆圆的猫眼缩成一线，闪烁如同野兽一样光芒，十指上渐渐生出尖锐锋利的指甲，妖气漫溢。

　　墨素衣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白青的不对，伸手在白青眉心处一点，清凌凌的冷意顺着那眉心直达脑海，白青瞬间清醒过来，所有妖相都收了回去。

　　“素衣……我，”白青低下头，不敢去看墨素衣的神情，他又差点被妖性控制了，素衣一定是对他失望了。

　　“下次不要再去奈何桥。”墨素衣并未多说，只是淡淡摇头，“你体质特殊最容易沾染上忘川里的脏东西。”

　　“嗯，我知道了。”白青点点头，圆圆猫眼弯成月牙，身后的尾巴摇得十分欢快，显然是因为墨素衣刚刚话里若有若无的关心，素衣才不会对陌生人如此呢，他是特殊的。

　　“乖乖在店里待在。”墨素衣轻轻揉了揉白青抖抖的耳朵，“我带他去找孟婆。”

　　前脚刚刚答应了素衣不再去奈何桥，但是一想到墨素衣就要带着那个他讨厌的厉鬼，两个人单独去奈何桥，白青一时有些吃味，却又不好反悔，只得闷闷道：“那要速去速回。”

　　墨素衣应了。而重华的心却是随着墨素衣那浅浅一应，瞬间沉了下去。

　　他大仇未报，怎么能就这么忘了！不，一定还有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