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半妖白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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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素衣第一次见到白青的时候，那时，白青还是个只有十岁左右大的孩童模样，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等妖化现象还不能自如收起来，小小的孩童呲牙咧嘴，凶狠狠地朝那欺负他的小鬼抓去，却一次又一次抓空。
墨素衣的眼睛在那踉跄的小身影上停顿了下，她听说过有人会误入地府，可是她没想到这次误入的不是人，而是只半妖。
想起黑无常刚刚找她时说的话，这孩子阳寿未尽，让她引他回到阳间，墨素衣眉心微微拢起，黑无常明明知道她不会去阳间，还非要让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小孩童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两只手一次比一次狠地抓向周围欺负他的三两只小鬼。
墨素衣扫了眼，周围还几只蠢蠢欲动的野鬼，低喝：“滚开。”
强大的气势直接横扫过去，几只小鬼顿时蔫了，立刻有多远跑多远，在地府这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欺软怕硬都是无师自通的技能。
一直欺负他的小鬼突然就被吓跑了，小小的孩童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戒备，他警惕地后退几步，眼神不善地望向那个帮她驱走小鬼的人，有手，有脚，还有凝视的身体，白青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她到底是人是鬼？
“跟我走。”
墨素衣对于白青的堤防视若无睹，她的任务不过是带着这个孩子回到正确的道路，让他回到阳间而已。只是墨素衣走了两步，却发现那孩子没有跟上，再回头看得时候，正巧看见那孩子跑远的背影，墨素衣瞳孔骤然一紧，那孩子跑的方向不巧正是往地府去的方向。
地府阴气重，这孩子之前久被小鬼纠缠，身上的阳气衰弱，若是再往地府深处去，那他肯定是逃脱不了死亡的下场。
墨素衣想起黑无常特别要求的那孩子要活着回到阳间，眉间皱痕愈深。
那孩子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
“回来。”
墨素衣追了上去，只是听见她的声音后，那孩子似乎跑得更快了些，墨素衣皱眉加快速度，在那孩子差点踏入黄泉路的前一秒，伸出手拎住了他的后衣领，像是提着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将那孩子提了起来，那孩子不依不挠的在空中挣扎着。
“呜，放开我，坏蛋，放开我。”那孩子挥舞的拳脚都被墨素衣悉数避开。
“只有死人能踏上黄泉路，你若是想死，我不拦你。”墨素衣瞥了眼，那个被吓到的孩子，见他真的安份下来了，连身后一直翘着的尾巴都垂了下来，才略松了口气，他要是真的死了，她还当真不好交差。
墨素衣怕那个警戒心重的孩子再次乱跑，并没有将那孩子放下，干脆直接将提领着那孩子的后衣领，像拎着一只小猫一样，拎着那孩子往回阳间的方向走去。
那孩子几次拿眼去偷瞄墨素衣，墨素衣恍若闻见，只是眼角无意瞥见那孩子被勒得发青脸蛋时，才意识到这种姿势似乎不太适合。墨素衣迟疑了下，才在那孩子不安的眼神中，伸出另一只手，让那孩子换了个姿势，端坐在她的手臂上。
那孩子不安地小小惊呼一声，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蹭的一下全都竖了起来，他慌张之下两只小手，死死扣住了墨素衣的肩膀，随后又心虚地快速收回自己的双手。墨素衣扫了他一眼，说：“坐好。”
那孩子咬着嘴巴没有吭声，头顶的两只泛红的耳朵依旧是不安地一动不动。
由于对方是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墨素衣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孩子身躯的紧绷和几乎会被忽略的微颤。
墨素衣又瞥了他一眼，在那孩子忐忑的眼神中，淡淡解释说：“这里是地府，你在中元节那日误入了鬼门关，这才到这里来，但是你阳寿未尽，不该来这里的，我是要送你出去的。”
墨素衣说完之后，那孩子耳朵一抖一抖，一直没有出声，墨素衣也并没有多说，在她以为那孩子是不是没听懂她说了些什么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孩童犹豫的询问声。
“你是……鬼差吗？”
“是。”
墨素衣眼望前方，并没有回头去看坐在自己手臂上的孩子，也因此没有看到那个孩子眼睛骤然亮起的光芒。
“那你一定知道我的爹娘在哪里，对不对？”孩童紧张地抓住墨素衣的肩膀，目光灼灼地望着墨素衣的侧脸，“你带我去见爹娘，好不好？我会很乖的。”
说到最后时，那孩子似乎又有些心虚般的底气不足，只是目光依旧殷切地望着墨素衣。
墨素衣的脚步顿了下，问：“爹娘？”
“是，我想见我爹娘了，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那孩子似乎是因为说到了伤心事一样，耳朵和尾巴同时耷拉下来，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扫过墨素衣的手臂，隔着衣袖，墨素衣像是都能感觉那层细软的绒毛，墨素衣的脚步终究是完全停了下来。
她扭头望着那个垂头丧气的孩子，孩子抬起圆圆的猫眼，眨也不眨的望着她，说：“你能带我去见我的爹娘，我不想回阳间，我只能……见爹娘。我想我的爹娘。”
说到最后的时候，孩子的一双清亮的猫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满脸哀求地看着墨素衣。
“你爹娘都死了？”墨素衣眉尾轻扬，孩子是半妖，父母之间必有一方是妖族，妖怪寿命悠长，怎么可能会这么早死掉？
“爹娘才没有死呢！”孩子不服地嚷嚷，咬着下嘴唇，倔强地辩解道：“爹……娘……只是因为白青……不乖了，所以才离开白青，爹走的时候，跟白青拉过勾了，只要白青乖乖长大，他一定会带着娘再来看我的，一定的。”
墨素衣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看着那个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的孩子，“……你叫白青？”
孩子抽噎着嗯了一声，墨素衣沉默了下，又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白修竹。”
墨素衣沉默着没有回话，她认识一个叫做白修竹的猫妖，墨素衣的眼神又在白青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上停顿了下，这个叫做白青孩子应该就是他那日跟她提过的在阳间的孩子吧。
“你的父母已经去投胎了，你在这里见不到他们的。”
“我不信！”白青哭得更大声了，“你骗我！”
墨素衣眉目间露出几分无奈，只得放轻声音说：“是真的，我看着他被黑无常带去转世台的。”
白青的哭声一噎，两只哭红的眼睛愣愣瞧着墨素衣半晌，突然一个翻身从墨素衣臂弯中挣脱开来，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回跑。
他不信，他不信父亲会骗他，明明说好了的啊，只要他怪怪的，父亲就会和母亲一起来回来的。
明明说好的啊！
白青嘴唇紧抿，眼泪顺着腮帮子往下流，却是不再发出一点哭声来。
他要去将父亲和母亲找回来，他不要再孤身一个人了，外面的人都欺负他。
墨素衣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像是炮弹一样直直往回冲，目光之中的无奈之色更重，脚尖轻点，身影微晃，墨素衣几个起跃之间就轻轻飘飘落到了闷头往前冲的白青身前。
措不及防的白青一头扎进了墨素衣的怀里，小小的身子僵硬了下，而后在墨素衣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伸手抱住了墨素衣的腰部，将自己脸埋在对方的腰间，无声的哭泣。
墨素衣伸出手的停在半空中，她能清楚感受到身上的衣服正在被无声的泪水浸湿，奇怪的感觉，让墨素衣沉默不语，只是目光不明地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墨素衣的默许似乎是让白青更加肆无忌惮，小小的人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没有变过，只是偶尔会溢出一声沉闷的呜咽声，像是只受了伤却只能独自舔伤的幼兽。
白青知道的，父亲和母亲其实不会再回来的，但是他，真的好想再见他们。
所以他尝试着从其他妖怪那里偷听来的方法，在中元节，地府鬼门关大开这一天混了进来，他想若是父亲和母亲没有办法离开地府，那他就和他们一起在地府生活也好。可是他没有想到，父亲和母亲已经不在了。
不在地府，转世投胎是什么意思，白青很清楚，那就是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记得他了，再也不会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喊他青儿了，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是他的父母了。
白青的小身板因为哭泣而颤动得更加厉害，墨素衣沉默地单手想要抱起那个孩子，却发现对方死死抱住她的腰部，不愿意松开。
“松开。”
墨素衣发现说完之后，白青抱着她的手似乎又更加用力了。
“松开，”这次墨素衣的口气里不自觉带上几分无可奈何之意，“这样我抱你不方便。”
“……”
白青和墨素衣僵持了一会儿，才传来了闷闷地还带着哭腔的质问：“你不会趁机甩开我吗？”
“不会。”
白青又沉默了会儿，像是在质疑墨素衣话语的可信度。好半晌，白青手上的力度才略略放松，墨素衣趁机一把将白青抱了起来，目光望着前方，并不去看自己臂弯中的小孩，只是伸手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处，“离我送你出去还有一小段路，你还可以再哭会儿。”
白青怔了一下，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像断线了珠子哗哗往外蹦。
墨素衣肩膀的衣服又被浸湿了，她只当做不知道，任由那孩子继续哭。
她曾答应过白青的父亲白修竹，若是有朝一日在地府遇见了他的孩子能够出手帮的时候，一定出手。
当时，墨素衣还以为这个要求可能永远都不会兑现，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如同白修竹所预料的一样，他的孩子真的找过来了。
即使阴阳相隔，他的孩子也找到了地府，像只初生牛犊一样不畏不惧地冲了进来，即使知道踏入这里可能会死。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吗？
黑无常怕是早就知道了白青的身份，才故意让她过来将白青引出去的吧，这样也算是还了白修竹的那个人情，墨素衣半阖眼睑，面无表情，只是偶尔会瞟几眼那个还在哭泣的孩子。
没有白青的不配合，墨素衣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鬼门关附近，一到了这附近，墨素衣的步子就慢了下来，像是感觉到墨素衣的变化，一直埋首哭泣的白青终于舍得抬起哭红的眼睛瞄了瞄墨素衣，又瞄了瞄附近的景象。
他认得这里，这是鬼门关，她带他来这里，是想将他送出去吗？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半妖白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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