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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缘来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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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家宴之后,老夫人心情开朗了不少,已经多日未请辩机来讲经,今日早上还特意着人炖了燕窝给她送来。想来自己也该言而有信,去求李世民再着宫中能工巧匠做个更精致的玉佛送与老夫人。于是她便即刻唤了紫嫣来。
“紫嫣,你去请驸马过来,我有事跟他商量。”
“是,公主”。
紫嫣来到房遗爱平日练剑的后花园,见他正欲将宝剑抽出,便行礼道:“奴婢见过驸马,公主请驸马过去有事相商”。
房遗爱将剑收起欲扶她, “我不是说过没有人的时候不必行此大礼,也不必自称奴婢”。
紫嫣赶紧退后一步,躲过了房遗爱的手,“驸马是如此说,但奴婢却不能乱了规矩”。
“你明知道在我心里从里都没把你当过下人”,房遗爱悲伤的看着她,“你也知道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奴婢知道,但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如今您是驸马,是公主的夫君。且当年我们就没有可能,只是那时年纪尚幼,不免心存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尘埃落定,望驸马一切以大局为重,忘了奴婢,这样对您对我都好。”
“忘了你?恐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你,就算我想忘了你,你这样日日在我身边出现我又怎能忘记?” 他负气般的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让她心痛,但她知道她不能动心,“奴婢本是杨妃娘娘身边的人,后被杨妃娘娘赐予公主,如驸马真觉得为难,奴婢大可请公主准奴婢回到杨妃娘娘身边伺候。”
“不要!”他害怕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房府,我再不为难你就是了”。二人一前一后往高阳处走去,再未多言一句。
房遗爱进屋时,青玉正在为她重新梳头。因毕竟是身份高贵的公主,又是回宫,不能太过素雅,便多戴了些饰物。
“房遗爱见过公主,听说公主找我有事?”
“驸马坐,我找驸马来,是想请驸马跟我进宫一趟。”
房遗爱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目正视铜镜,并未看他便道:“不知公主进宫所为何事?”
在镜中看到他那一脸紧张的样子,她便知他在担心什么,忙转过头来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看父亲,顺便请宫中为老夫人再做个玉佛。”
房遗爱心中长舒一口气,“如此说来多谢公主,只是以往公主进宫都是一人前往,不知此番怎想到叫我一同前往?”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青玉,青玉会意退下,“过去你我之间种种不睦,你父亲母亲担心不说,我父亲自然也是担心的。不论我们将来是继续这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还是有什么变化,还是应该先让家中长辈放心,才是为人子女之道。这些年高阳任性妄为,让驸马受了不少委屈,驸马权当是我年少不懂事吧。”
房遗爱听罢点头,“公主言重了。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下嫁房家,心中必是有诸多不干和怨恨。谁不想找一个自己真心相爱之人白首偕老?只是这世间之事未必事事能如人所愿。”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心绪也不由低落了起来。心怀怨恨的又何止高阳你呢?
“驸马所言高阳心里明白,父亲身为天子,很多事情并不能只凭个人好恶就做决断,作为天子的子女,亦从出生那日起就命系天下兴衰。高阳知道,父亲将他最宠爱的女儿嫁与房家,一是器重房大人,二是因他经历玄武门兵变,生性多疑,希望用公主与房家的联姻,令房家世世代代忠于李唐。高阳理解父亲的用心,今后必会善待房家上下,不会再骄横任性。”说完站起身来伸出手,“驸马可愿随我一同进宫?”
房遗爱拉住她的手,“但凭公主吩咐”。
甘露殿中,李世民正在批阅今日呈上的奏折。忽听太监来报高阳公主和驸马来了。这高阳,才几日又跑到宫中来做什么呢?难不成是上次的无理要求未被应允又来耍赖?只是带着驸马倒是少见。“让公主和驸马进来吧”,他对太监说。
“高阳拜见父亲”,“房遗爱拜见皇上”,夫妻二人同时向李世民行礼。
“驸马不必多礼”,李世民依旧看着奏折并未抬头,“高阳,听说你前几日从宫中回府之后就病了,想来也一月有余,今日又来所为何事啊?”
她见李世民的态度,心里便知他必是怕她再提将房遗直爵位让与房遗爱一事,于是便笑着开口道:“父亲,女儿今日来并无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来看看父亲,另外,听说昨日西域刚进贡了一批上好的和田美玉,高阳想求父亲赏着宫中巧匠挑一块玉雕成玉佛,赠与房老夫人。”
“哦?”,李世民放下手中奏折,抬眼看向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我女儿这一病,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上前几步,“女儿这一病确实思量颇多,那日之事是女儿耍小孩子脾气不懂事,回到房府已经向大公子道歉,今日也向父亲赔个不是。”
一旁的房遗爱也趁机说道,“皇上,公主这几日的确跟以前不同了,房家上下甚是欣喜。”
“嗯,这才像我的女儿,大唐的公主”,李世民不住点头,“对了,驸马,刚才高阳说要给房老夫人做一玉佛,怎么,你母亲也喜欢佛学?”
房遗爱恭敬的说,“回皇上,家母一直喜欢佛学,说起来也有十余年了,近两年还经常请寺中禅师到家中讲经。”
“哦?杨妃亦是爱佛之人,一月后即为杨妃生辰,我想请些得道高僧到功里同庆,为杨妃诵经祈福,不知驸马可有适合的人选推荐?”
她心里咯噔一声,暗暗祈祷房遗爱千万别推荐辩机,杨妃寿辰,她定是要来的,到时候又免不了要相见。其实她只需像原本的高阳一样对他冷嘲热讽,便一辈子不会跟他扯上关系,但一想到他是因她而一世清名尽毁最后还搭上了性命,她就狠不下心来那样恶毒的待他。更要命的是,她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深深的被他吸引,因为他对她来说,本就不是一个严格意义的陌生人,那双几乎夜夜入梦的眼睛,已让他深深的根植在她生命里。她马上给房遗爱使眼色,但房遗爱面对李世民不敢怠慢,根本没有向她这边看,缓缓开口道:“家母这两年一直请会昌寺的辩机禅师前来讲经,他岁年纪不大,但博学多才,对佛学颇有造诣,家母曾多次跟我说受益匪浅。”
李世民很高兴,“好,那我这便着人通知这位会昌寺的辩机禅师,请他再挑选几位师傅两月后一同前来。”
骊山草庵。
他一人在昏暗的烛光下研习佛典。自那日从房府回来,他便收拾东西来到山上,这草庵是先前他的师傅道岳禅师曾经住过的,地方不大,但隐蔽安静,适合清修。他的师弟每七日来看望他一次,为他带来新的佛经,拿走看过的。据师弟说那女子之后又去过三四次,起初不相信他已不在寺里,后来看一直不在大抵是信了,便问何时归来,师弟言不知,之后那女子便再未去过。或许玄奘法师所说的情劫,这便算安然度过了?
坐的久了,身体有些麻木,他抬头左右活动了一下双臂,目光刚好落在桌角那条叠的整整齐齐的丝帕。他本想再去房府的时候还给她,但那日之后,房老夫人就再未差人过来,想必是心结已解,说来也是好事。只是莫名的,心中竟有一丝遗憾,阿弥陀佛,他即刻将这念头从心中除去,收回目光,再次将自己沉浸在那晦涩的梵文里。
在宫中用了午膳之后,她与房遗爱回到房府,却发现紫嫣和青玉二人并未像往常一样在房中等她。正疑惑之时,房遗直的丫鬟云碧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禀公主,不好了,紫嫣姐姐受伤了,现在还昏迷着。”
“什么?”她一惊,忙跟着云碧往紫嫣所住之处跑去,房遗爱也尾随而至。
屋内,紫嫣的头上包着白色的纱绢,能看出额头有一块明显的血迹,青玉握着她的手在一旁哭着。房遗直和他的儿子也在。
见她来了,青玉哭着叫,“公主请坐”,言罢搬来了凳子扶她坐下。
“这是怎么了?”她看看青玉,又看看房遗直。
房遗直一脸愧疚,“都怪小儿顽皮,在院中爬树一不小心跌了下来,适逢紫嫣姑娘路过,怕小儿摔到,便跑过来接住了小儿,岂料自己却跌倒撞到顽石。”
“可请大夫瞧过了?”房遗爱焦急的问。
“瞧过了,大夫说并无大碍,只是还要睡上几个时辰才能醒来,头上已敷了药,也开了口服的汤药,我已命人去煎上了”。房遗直回答,“一切都因小儿而起,还请公主责罚”。
她看了看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正怯怯的看着她,见她也看他,赶紧往父亲怀里又缩了缩。她笑着摸摸他的头,“孩子年幼,顽皮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我自不会计较,大公子也莫要太过自责了”。
房遗直忙道,“多谢公主体谅”。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既如此,大公子就先请回吧,让青玉在这儿照顾就行了”。
“是,公主”,房遗直领着儿子出去了。
“青玉,你且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青玉听罢擦了擦眼泪也出去了。屋内只剩她和房遗爱,还有昏迷着的紫嫣。她这才发觉房遗爱脸上尽是担忧,他跪在紫嫣的窗前,两手扶着床边,眼中似含着泪水。怪不得他一直对公主不肯与他同房之事没有任何不满,原来是已然心有所属,只是他和紫嫣,到底是两情相悦还是一厢情愿?二人又是何时开始又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呢?她走上前去,重又坐下。
“驸马可是想在这儿陪着紫嫣?”
房遗爱自觉失态,赶忙站起来,“我只是看紫嫣姑娘受伤,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陪伴,觉得有些可怜。公主赎罪,我这就出去。”
“不用了,你且在这儿陪她吧”,她说,“待她醒了过来告诉我便好”。说完没等房遗爱再说话便径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