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长大的彼德·潘

6、（6）

　　如果他是在两年前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微笑着走过去，带着孩子气地抢走她手中的球，再如机器般精准地射出一个三分，然而，那个“如果”不存在。
　　此时的他，只能握紧拳头站在那座露天篮球场的中央，带着恨意地瞪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眼中的恨意，与其说是出于理性，倒不如说是下意识的表现，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每逢这种场面，他都会失控，也许，是迷失自我……
　　她知道自己不适合这种运动，从她幼年跟在哥哥身后起就知道，可她却对它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热情——也包括对哥哥的期盼和对那个叫流川枫的男孩儿的崇拜。
　　她努力地想要把手中的篮球投入篮框中，可这一次，仍旧是失败。不听话的篮球重重地撞在篮板之上，好像有意要对她示威似的，弹到了一边。她已经没有力气追过去了，只能跟在它后面慢慢地走过去，想拾起它。
　　那只球并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只是一味任性地滚向前方，直到停他的脚边为止。她惊诧地抬起头，转瞬间诧异便化作了微笑：“学长，早！”
　　可他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回答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眼睛里带着惊恐。
　　“学长，你怎么了？”她关切地看着他。
　　然而，他回敬她的目光却显示出了十足的厌恶。他没有答话，只是转过身去，快步走开。
　　她怔住了，也许，他只是一个自己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感到他有多么陌生——那个会对自己微笑的男孩儿不见了，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负着气的，厌恶她的陌生人，或者说，是个不良少年。
　　他走出了几步之后她才想起向他跑过去，尽管有些事情他不能对自己说，陪着他也好。然而，又一次，地上的一块不平之处让她向他倒了过去……
　　他敏捷地回过身去扶住了她，不过，那仅仅是下意识的动作。这一次，他没有温和的责备，亲切的微笑，他的眼睛在一瞬间的迷离之后便充满了不屑和恼怒，他所做的，只是恶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留下她垂着头，看着自己擦破的双手发呆。
　　她没有哭，眼神却变得黯淡下来，“也许是我又惹学长生气了吧。”她对自己轻声说道。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晴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哥哥关切地问道。
　　“没事的，哥哥。”她轻声地敷衍着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她在哥哥面前强装着笑脸，“和小时候一样的，很轻的擦伤。”
　　“用不用我……”
　　“没关系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她再度迫使自己笑出来，便匆匆地走进了房间。
　　“他和哥哥不一样……”她喃喃地说道，脑海中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一张干净的白纸。

　　而后的第一天早上，她独自在露天篮球场练习着投球。
　　第二天早上，她还算顺利地跑到了终点。
　　第三天，她跌倒在地上，重新站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含着泪水。
　　第四天，她站在露天篮球场边上等待着。
　　第五天，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个早上。
　　第六天，她无力地坐在了球场边，轻声地啜泣。
　　而他，一直没有出现……
　　又是一个温暖的三月清晨，也是最后的一个——明天，她就会和哥哥一样，成为湘北的学生，然而，哪怕是这样的兴奋当中也还带着失落，不论她想不想承认，失落都在那里。
　　她又一次站在了露天篮球场旁，期待，却又不敢面对，直到一个声音把她的思绪打断。
　　“喂！”一个并不温和地声音叫道。
　　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望过去，看到一个有着高大身材，鬈曲长发的男子向自己走了过来，说得更准确一些，是一个不良少年正向自己走来。
　　她没有害怕，也许是回忆让她忘记了害怕，她并不觉得那个人有什么恶意。
　　“如果是在等人的话，你还是回去吧。”那个人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说道，“他不会来了，你再站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她眼中的失落加重了几分，声音却带了些急切：“你是说学长他……”
　　“这么看来没错了！”那个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不会来了，回去吧。”
　　“他还在生气吗？”她垂下头去，轻声问道。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他，倒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对面的人沉默良久，最终犹疑道：“他……在住院。”继而便为自己说出的话感到后悔，他看得出对面的女孩子的担忧、惊讶和难过。
　　她想说什么，他看得出，她几乎想要叫出来，可他最后听到的，却只是她轻声问的一句话“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她恳切地看着他，他也毫不怀疑她目光中的真诚，只是，他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再见！”她若有所思地转过身去，慢慢走开。
　　“三井说，”铁男望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被人打掉牙的样子。”说着便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向医院走去，“宫城良田吗？这件事情可没有结束呢！”